第168章婚变(二)
随着谷谣的地位越来越高,与谷雁笙成亲之后,想必关于她的封典会丰涌而来,在朝中她或许仍旧无权无势没有党羽,但她永远都会挂在朝局之中。她的名气只是一个空壳,不会有任何实质性的作用,甚至不仅不能自保反而会害了她。
德九不知道是何时开始意识到了这些,于是他开始不再像以前那些过日,他德九这辈子都不会有健全的人生,也因此他得过且过,只为活的高人一等。虽然他现在的目标仍未有太大的变动,但意义全然不一样了,他要保护这个女子。
他的手抚上了谷谣漆黑的长发,光滑无比,丝丝都明亮柔软,那些头发在他的手中蜿蜒自如,与他的动作配合的无比的默契,就像是合作过多年的伙伴,片刻之后,半月髻下细垂着金屏细软,竖插在脑后尊贵异常,但偏偏耳后掏出两绺青丝垂于胸前,看起来倒像个伶俐的姑娘。
谷谣看着镜中的自己,心中五味陈杂。
“这发髻……”采儿与冉儿对视一眼,不解却隐约觉得德九不会这么胡来给谷谣疏这么一个发髻。
“今天是您的大日子,再最后一次梳姑娘头,以后就没机会了。”德九说着,其实这并不是纯粹的姑娘头,只是在他改动过之后隐隐有这个意思而已。而且戴上凤冠蒙上蒙头红之后,没人会看见。而相信谷雁笙不会因此而不悦的。
喜婆回到这厢的时候,见到谷谣的装扮就是一愣,瞧见德九手上的金木梳自然也就明白了,只是归于礼数教条,这发髻又是不伦不类,让她好不尴尬,脸上奉承着笑陪着话,言语之间自然是奉劝这个发髻不妥应当换个。
谷谣笑着回绝,那喜婆便不再勉强。以谷谣的名气与地位,有违教条也无人会说什么。喜婆也就是走个过场提醒一二,见谷谣都不介意,那她更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门这时被叩响,管家在门外急急的道:“谣姑娘,澹妈妈在姣儿姑娘那里哭的昏厥了”
谷谣与德九的视线立即不期而遇,相撞一下之后谷谣蹙了眉:“那可曾安置请了大夫?”
“雪锦跟着过去伺候了,大夫就在府中道贺,也跟过去瞧看了,还特地嘱咐您莫要担心。只是这样一来姣儿姑娘那边就没了喜婆,您看……”
谷谣立即将身边的喜婆给派了去,那喜婆瞅见这事心中倒也乐意,本来谷谣这发髻就不合规矩,她这个时候走人去伺候那个小主子,自然责任也就不必承担,高高兴兴的领了谷谣的红包之后,便跟着管家去了曹玉的院子。
时辰到了后,谷谣头戴凤冠蒙头红,被德九瘦瘦的身体背出了园子,钻进了轿子后,才掀起蒙头红,悄悄的透过帘缝瞅见了张苔姣的轿子刚刚巧抬出曹玉的院子。
谷谣看的心生激动,两眼不禁的蒙上了水雾,而这时轿身猛的一起,鞭炮一咂,她一个不备歪了一下,只听呯的一声闷响,苹果从轿凳上滚下咕噜噜的一路溜出了轿子,扑的一声掉在轿外的青石板上。
谷谣在轿内焦急不已,但又不能下轿去捡,而就算是掀开帘子差人去捡也是不成的,这时轿身已起,悠晃悠晃着慢慢前移。
待人群从这地界儿散去,不知是哪家的小孩在院内玩耍,瞧见墙角有一个大苹果,只是黑不溜秋的让他想吃又嫌太黑,拿起了树枝刺穿下去挑在尖端举着,蹦蹦跳跳的走了。
多年以后,谷谣回想起那次的婚礼,心中不无感慨人们世代流传下来的民俗,兴许真的是有些道理的。那日里的那个不起眼却担当着重任的苹果,就像是个预警,而后来的她心中在想,如果当时一上轿就把苹果牢牢的抱住,是不是会好些?又或者是,无论她当时抱的多紧,老天一定会安排个意外,那个苹果注定是要滚落于地……
长长的喜队让人一眼望不到尽处,花轿在后端,而最前端的新郎却是只有一个小小的影子,谷谣无论从帘缝如如何努力瞧看,也瞧看不见,甚至连自己轿子后面的张苔姣的轿子,也是看不见,于是索性端坐好,体验着这一世纯正古朴的婚嫁。
喜队是要在正央大街上行一个圈再绕回府的,而城中的百姓都集结在外恭贺着这两对新人,巡守的士兵这一天正巧用来维持秩序。但人们的心情是很激荡的,高呼与道贺的声音源源不息,这两场盛大的婚礼无疑为他们高压的生活带来了些喜意。
张苔姣坐在轿中,街上人们的道贺声不时的传入她的耳中,她直到这时才知道原来鲁荨也是在今日成亲,心中不免有些愧疚,她为了她自己的婚事,竟然连鲁荨今日大婚都不知道。而这时,她脑中突然闪过了什么,来不及深想就被外面的鞭炮声轰的烟消云散。
绕完了一圈,就是最后一转,谷谣的轿子拐回正央大街,张苔姣的喜轿自然直行于长平大街,跟着鲁荨的喜队直入鲁府。
谷谣的轿子转过去的时候,角度之余让她瞧见了远在队伍前端高骑在马背上的身影,谷雁笙一身喜服,英姿却丝毫不减左右笑着回敬着左邻右舍的恭贺,长长的喜队中有军队护卫,虽然已经低调操办,但排场仍是非凡人家比拟不起。
可是轿子刚刚行了不过十几米,长平大街上的喜乐却突然停止,就像一首悦耳沁人的民谣突然止于高峰,但给人的感觉却并非是绕梁三日余音绕耳,而是一种令人心骇的终结。
这边的喜队不知何情,但规矩时辰在卡着,虽有人回头望去,但谷谣这边的队伍并未停下脚步。
谷谣一把掀起轿帘,果不其然,张苔姣的喜队已经止步,长长的队伍尾巴卡在路口,人们向前探视不知所以。
“停轿”谷谣在轿内大喊,可轿夫怎敢停,一旁的德九也出声安慰:“姑娘莫急,大事要紧,我去看看情况。”
“停轿”谷谣仍旧坚持,最终轿子停了下来,百姓们都被这两支喜队给整的一头雾水,嗡嗡的探讨声音让人心烦意乱,谷谣掀起蒙头红冲出喜轿向长平大街奔去。
人们再次被这个女子骇住,他们再是习以为常谷谣的性子,也万想不到这女子能做出如此惊世骇俗之事,谷谣哪管其它,脑中只有张苔姣的身影,生怕她出了什么事情。德九只得在旁边跟上,让冉儿与采儿留在轿旁等候。可冉儿与采儿怎能安下心等,一脸焦急的追了上去。
“为什么?”张苔姣的蒙头红已经被扯下,凤冠也有些歪斜,红红的锦布被她一脚踩在脚下,两眼是绝望的泪水,深深的望着对面已经从马背上下来的男子,哽咽着问道。
鲁荨起初没有反映过来,但张苔姣这个样子,他立即在脑子里飞速的过滤着自己最近是否做了什么事情惹了张苔姣伤心。可他思来想去,且不说一件没有,而就算是有,也不至于让张苔姣当街做出这样的举动来。再者,若要让张苔姣有此举动,那得是多大的事情?他根本不可能做
“姣儿,你这是怎么了?”鲁荨问出口后,隐约猜想到了什么,但那只是一刹那的乱想,他根本就不觉得有可能性,张苔姣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自己嫁的是谁?而且他与张苔姣的感情早就已经很好了。
可是人的下意识反映往往不是无根据的乱想,鲁荨能这样猜想,是他自己心里也明白,潜意识里张苔姣对他并不是那么倾心,而他也一直都以为若是没有谷谣这层关系来拉近他和张苔姣,这件事情根本就不可能成真。
“我怎么了?我……”张苔姣痛不欲生,刚要开口质问为何是鲁荨迎娶她而不是谷雁笙的时候,才惊觉这话是根本不能说出口的。就算这不是在大街上,这话她也是说不出口的。
而这时谷谣已经飞奔而至,上前就摁上了张苔姣不停哆嗦的双肩,上上下下仔细的打量:“姣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受了伤?”她太紧张了,气喘吁吁的一路奔过来,看到张苔姣并无伤处,又在想是不是受了什么内伤,便要上前抓她的脉象。
谷谣的身影出现在张苔姣眼前的时候,张苔姣的眼泪便渐渐止住了。她双目无神却空洞的看着谷谣,任由她拿捏自己,直到像个木偶一般被谷谣抓完了脉象再次打量她的身体的时候,张苔姣闪身一避,躲开了。
“我没受伤,我哪儿也不疼。”张苔姣淡淡的说道,可言语之间的酸涩却让谷谣心慌不已,刚要再上前挽住张苔姣时,张苔姣又是一闪再次避开,抬起手来将自己的眼泪狠狠的抹去。
“姣儿……”谷谣心疼不已,不知道这是怎么了,自己的妹妹究竟受什么委屈了?想到这里,谷谣第一反应便是瞪向鲁荨:“你做什么了”
“我……”鲁荨欲要开口,可根本没吐出半个字来就被张苔姣的声音打断。
“姐姐,我且问你,若是姣儿我现在反悔不想嫁了,成不成?”张苔姣面无表情,可两眼通红,强忍着眼泪却根本忍不住,泪水洗刷着她的妆容,一塌糊涂很是狼狈,她一向极爱自己的容貌形象,现在却全然不顾,抬手不停的抹着眼泪,偏偏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