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囚禁到死
谷雁笙凑上前来,捏住她的下巴,嘴唇几乎触到了谷谣的脸颊,两眼眯起:“既然你如此为谷家设想,那我怎能浪费了你如此一番苦心?不如我去东抚平乱如何?将鲁荨那逆贼斩首于众,待我凯旋而归时,谷家又岂止是权倾朝野,我就是直接挥兵夺位,怕也是易如反掌。外有强兵在手,朝有慈太妃震压,就连皇帝的枕边红人,也有你在,谷家过了几百年的憋屈日子,我一朝夺位,那岂不是一劳永逸”
谷谣心神惧震,两眼一眨不眨的望着面前这个男子,这人一身戾气胸肺恨意毫无掩饰,两眼狠厉如刀,每一个字都像要割在她心口。她面色苍白却语气温和,抬手轻轻的将谷雁笙捏住她下巴的手挡下,心中明明是剧痛无比却偏偏面上似是心花怒放,垂首喜道:“少爷能有此抱负,乃谷家之幸”
“谷家之幸?”谷雁笙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突然冷笑了起来:“你谣氏学派讲究痛快二字,直到今天谣氏学派仍未能心甘情愿归顺于我,当真是痛快至极我现在就问问谣氏学派的主席,你说,我将皇帝如何处置好?赐死?又或是囚禁到死?你觉得哪一种更痛快?”
“囚禁到死。”谷谣低首,她万没想到自己也能如此平静的说出这四个字,她强忍着内心狂卷的痛意,面上阴狠的笑给谷雁笙看:“名不正,则言不顺。少爷的抱负正是我心中所愿,只是皇室根基尚未到可根除之时,如若逆位,必会招来祸端。不如将皇帝幽禁,少爷做暗帝,此生为谷家铲平道路拔除皇根,他日谷家的后嗣,必能一统大业。”
谷雁笙眉心拧起,眼底尽是不可置信的望着谷谣,谷谣心中一颤,生怕被他瞧出什么,连忙续道:“雁笙,征兵讨伐逆贼,此乃不世之功勋,现在我还未引起鲁荨与屠姒等人的怀疑,你且放手去,我自有办法让鲁荨无路可走”
谷雁笙眼角轻颤,深吸一口气缓缓摇头:“我不信。”
“为何不信?你是在怀疑我?”
谷雁笙别过头去,半晌后声音哑了些许:“我对你从不怀疑。”
谷谣心中一痛,心中一遍遍的强调自己,谷雁笙再不是她所认识的谷雁笙了,自从他为了家门接受了慈太妃的安置,再加上他的身世,他根本就不可能再是从前的谷雁笙了。她脑中突然闪过鲁荨与谷雁笙对阵沙场兵戎相见刀革相向的场面,千军万马踏平山河,江山血景。两个睥睨天下的男人本该是对酒言欢共抗外敌,却要互相残杀。
而这两个男人,在她这短暂的一生里,又是何其重要
“我真不敢相信这些话竟会从你的口中说出来,慈太妃对我说这些的时候,我还抱有一线希望,只当她是唬我……”谷雁笙的声线略显萧索,疲惫不已:“要我如何相信,一个亲手创办出谣氏学派的传奇女子,我一生想要守护的人,追求的痛快二字,原来竟是如此。”
“我是姓谷的。”谷谣垂首慢声道:“我只愿家族能继续繁盛,无论后世如何,绝不能在我活着的时候埋没在历史的洪流里。”
……
回到西蓝宫后,德九竟然突然拜访。却正巧与当今的皇帝撞了个正着,皇帝极为识趣配合,像多少次一样找了借口回避开来。德九甚为满意,众宫人也都记在心里,如今的皇帝就算再是反扑过盛,也不过是苟延残喘,连一个太监都要避让,可见已到了什么地步。
看着众宫人的嘲讽眼神,谷谣心里很不是滋味,尽管屠容事后总会对她宽慰,她仍旧抚不平心中的难受。屠容不应该是这样的,他能力并不比任何一个人差,只是没有他施展拳脚的舞台,能够洞悉一切又收放自如的男人,空手与权势一面倒的慈太妃周旋这么多年,谈何容易。
德九传了些前线的消息,南夷之地战事再起,蛮人后援军力已不是戴严可以压制得住,再加上军心不稳,怕是极有可能会将战事蔓延。
谷谣此刻却无心关注南夷的告捷,脑中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回荡立夏谷雁笙所说的东抚的战事。谷雁笙前前后后的态度相差太大,让她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的。只是一想到鲁荨与谷雁笙对阵,她就不寒而慄
而后她断定,谷雁笙一定会去东抚,正如他所说,这是一个天大的机会。
他之后的犹疑与挣扎,不过是在作戏,就如同她一样。
想着之前一身铁骨忠秉奉忠君之路的伟岸男子,再与现在的谷雁笙对比,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两人重叠在一起。她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不能逃月兑权利的诱惑,如若一切都按原先的轨道去运行,该多好。
何为忠呢?何为信念呢?
一旦诱惑放在眼前,信念简直就是不堪一击。她再一次正视了诱惑二字,当权利高高在上之时,一切都可以很堂皇。而一旦有了一个机会摆在眼前,又有几个人会不想搏一搏?
当这样的机会摆在眼前手下的时候,当至高的权利之巅的机会是自己唾手可得的时候,谁会不心动呢?
屠姒如是,慈太妃如是,就连屠容也说过,他是因为没有机会,不然又岂会放手。
胸口闷闷的发痛,她顾不得许多,吞下一粒丸子轻咳了两声,接过德九递来的温水。
无论如何,南夷此时不宜有动作,必须让屠姒拖住战事,耗上戴严一段时间
迅速下笔,谷谣手下不停片刻间写下满满的一个字条,小心的置入竹管递给德九。德九看着她,字条的内容他方才看的一清二楚,直到谷谣将竹管递给他,他恍惚了一瞬。
“姑娘……”
“不必说了。”谷谣抬首:“岩州是必经之地,鲁荨在此地设伏必能打谷雁笙一个措手不及,岩州知府身边遍布我谣氏学派的门客,让鲁荨执上信物,必可水到渠成。”
“可是……”
“必须是岩州,必须在那里将谷雁笙拿下,否则一旦让谷雁笙踏入东抚之地,所有的安排会毁于一旦,绝不能让谷雁笙知晓我们的部署”
德九半晌后终是点了点头,眼底渐渐盈上一层水雾,低首道:“姑娘,您真的相信那个屠姒会还谷家一个席位?”
“到时还由得他吗?他以为我只有一个谣氏学派在手,这一年多来早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鲁荨已经声高震主,他若是不兑现承诺,那我帮鲁荨掀了他的江山,更是易如反掌。”谷谣冷声道,眼神轻眯犀利的望向远方:“屠姒不是个傻子,这当中的环节他岂会不晓,不然也不会拿他心爱的妹妹都嫁给鲁荨了。”
鲁荨驻守东抚境内,再创奇迹。正如慈太妃所说,援军全军覆没,鲁荨甚至都未亲迎战敌,便将援军打得落花流水一败涂地。这一战被喻为景苍之辱,甚至民间笑谈,此战乃是慈太妃变相的给鲁荨送战虏送兵器与军粮去了。东抚一带,鲁荨民望极高,俨然已是乱世枭雄。
鲁荨天性暴戾残酷,声名雀起之后倒大不相同。东抚一带的百姓原以为今后再无太平日子可过,岂料鲁荨自驻扎在东抚之后,不仅善待百姓,凡家中子嗣充军之户,必受士兵帮扶。而东抚一带所有贪官酷吏,皆被打落入狱,新官皆是由鲁荨亲自挑选提拔。不出半月,鲁荨俨然已成东抚一带的领袖,往来出入也毫无避忌,受万人拥戴。
与此同时,南夷战事倒落了风头,平平静静无甚波澜,虽未有捷报,倒也无坏消息。
眼看着鲁荨的民望越来越高,甚至东抚周边的城镇不断有大量百姓迁徙之像。这一两年来,战事自东抚而起,周边的城镇皆受到不小的迫害,自东抚之外,没有一处快活之地。反倒被收伏之地,过的日子不仅比他们要好,甚至比曾经无战事时还要锦绣。
大量百姓迁徙和城镇归降的现象,让朝中群臣坐立难安,任他们再是各有党派,眼下也急了。攘外必先安内,这太妃与皇帝再斗下去,无人正视东抚的情况,他们毫不怀疑迟早会被鲁荨吞下半壁江山。
眼看着局势一天天的在变,朝堂上亦越来越沸腾,众人言词之中已隐有暗示谷雁笙该有所动作了,但碍于之前皇帝亲派谷雁笙不成,与慈太妃过招,龙颜大怒恶惩了一些官吏之事,人人只敢暗示却无人敢言明。他们却将希望大多投到了谷雁笙身上,此时朝中有重量的将员,就唯有谷雁笙一人,他这个时候本来就应该自动请缨。
然而谷雁笙却撑着这口气未动,后来干脆称病不上朝,在府中过起了逍遥日子。朝臣更急,再看皇帝,皇帝却是一点都不急。对此事根本提都不提一个字。
而就在慈太妃一党终于有所动静,已经私下里言明越过慈太妃直接向皇帝推举谷雁笙出征讨伐鲁荨逆贼之时,突然发生了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