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全都站住!”章翼一个劲儿地往前冲,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他身后的郭氏,御医,心晴,冰如,以及其他一大串的下人都在他身后追着喊着。冰如手上还拿着件棉衣,嘴里喊着翼公子等等。
看到那些人,左盼忽觉心里有些失落,章瑞没有来,他并不如自己所想象的,会来救自己。救自己的,反而是这素只见过一次的章翼。
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中,章翼已经冲到她的面前,疯了似的对押送她的大汉连踢带搡,大汉自是不敢忤逆章翼,立刻滚到一边。左盼还没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便开始解她身上的绳子。
只是他太激动,解绳子的手颤抖着,一个绳扣也解不开。
“快快快!快来帮翼公子!”心晴招招手,立刻便有几个男仆走了过来。
“走开!我……自己来……”章翼对即将接近左盼的几个人呵斥一声,居然哇哇大哭起来。他一边哭,一边用抖动的手解着绳子。
他这一哭,众人俱是一震,屏息站在那里,还维持着刚刚的姿势一动不动。
他居然哭了?这不论是生病前还是生病后都绝不会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居然真的发生了?!而且还哭得这么伤心?
左盼实在是太讶异了,可她又担心或许身体本尊真的和章翼有些交集,便什么也不敢说,害怕露陷,只是瞪着眼睛看着章翼。
此时的章翼发丝凌乱,满目通红,棉袄没穿脚上只有一只鞋子,狼狈的样子哪里还看得出刚见面时的贵气雍容啊。
也不知道那高级女强人郭氏见到儿子又一次面目全非是什么感受,会不会因此而将自己列入“红颜祸水”之列然后将自己杀之以除后患?
此时的郭氏紧紧拧着眉,目光凌厉地盯着左盼,左盼一对上她的双眼,便抖了一抖,低下头来,倒真像是自己害了章翼一般。
“尔等陋民,竟敢如此对……”章翼带着哭腔的控诉猛地顿住,手上的动作亦是一滞,然后他缓缓抬起头,凝视着左盼。
他的眼神,很复杂,有心痛有气愤有……依恋?
不会是看错了吧?
左盼眨眨眼睛,由着他跟自己身上的绳子奋战着,她自己一动不动,脑子却终于可以正常运转。然而纵是脑子恢复了清明,她的心中却仍是茫然一片。对刚刚发生的一切,她真的是不明白……
过了很久很久,众人都一动不动,表情各异地看着她和章翼。
章翼的哭泣声渐渐止住,他的手也终于不再发抖,最后,他终于将捆着左盼的绳子解开,狠狠丢到一边。
然后,他猛地抽一口气,紧紧捏着他自己的衣角——刚刚他抽气的时候左盼以为他会冲过来拥抱自己的,没想到他只是捏住衣角。
捏衣角?还真是个孩子气的行为。好吧,左盼稍稍松一口气,刚刚她是有点无措的。如果他真的抱住自己,怕是自己以后更要成为郭氏的眼中钉了。不过,他这个小动作却让左盼觉得与他的距离拉近了不少,亲近了不少,于是对章翼产生了浓厚的好奇以及……好感。
就从他救自己一命这一恩来说,产生好感是必然的。并且,他或许还和身体本尊有着些什么呢。
“痛吗?痛不痛?”章翼小心地捧起左盼被绳子勒青了的手,仔细地看着她的手指,“还好,无事,无事……”
他的手在左盼的微肿冰冷的手上轻抚着,那满目的怜惜让左盼渐渐有些不自在来。左盼悄悄将手从他手中抽离,他便一副恍然若失的神态。
“翼儿!”
此时,怔愣住的众人中终于有一个人开口说话了。
是郭氏。郭氏从冰如手里拿过棉袄,缓缓地向章翼走来,她脸上看不出一丝恼怒,甚至还有些微笑。
“翼儿,先着衣,你忘了御医说要穿暖,要心静的么?”
章翼听到郭氏唤自己时,哭泣已经停止,待郭氏走到他身边后,他脸上已经完全平静,幽黑的眸子里哪里还有刚刚的痛苦神色。
“是。”
他应声后,便自然地张开双臂,等郭氏帮他穿棉袄。
还真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看他衣来伸手得那么理所当然,这种高贵气质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养成的,他必定是个华贵傲气之人,所以左盼更好奇,自己以前是什么样的人呢,竟和章翼这种贵公子有交集?青梅竹马肯定不是的,否则郭氏和章瑞他们也都认识自己的啊,那么,便是章翼某日外出与她有个美丽的“邂逅”?
左盼正遐想翩翩着,忽然听见黑脸女狱卒的声音,她条件反射地往章翼身边靠了靠,便见到黑脸女狱卒正五体投地地嘣嘣磕着响头。
“大人饶命!一切都是小的自以为是,想讨好大人!以为大人将那丫头送来是想要问出什么,小的才……小的才……”
“你才自作主张,将她放在你那恶心腐臭的刑房?”不待郭氏开口,章翼已经接过她的话,声音冰冷让人寒毛倒竖。
“小的并没有把她怎么样!她一根毫毛小的都没动的,只是吓了吓她罢了!”女狱卒惊恐万分地将头磕得更响了,嘣嘣嘣!听着真以为她的脑袋会就地裂成两半。然而,左盼却一点也不同情她。对此种恶劣狠毒之人,“同情”简直是侮辱了死于她手里的怨灵。
“幸而她并无大碍,否则,尔之狗头早已落地!”章翼平静的声音透出的阴狠,连身边的左盼都下意识地模模手臂,何况那女狱卒?
“请公子从轻发落!请公子从轻发落!”
女狱卒的额头已经开始有鲜血流出了,章翼再也不看她一眼,轻轻地拉起左盼的手,对身后的几个心晴说:“交给你。”
“是。”心晴福身应道,便招呼几个家丁将女狱卒架了起来。
此时,章翼将她的手放在手里揉了揉,问左盼:“很冷吧?全身都湿的,快快去洗浴一番,换身衣裳。”说着,他竟将自己刚刚穿上身的棉袄月兑了下来,披在左盼身上。
左盼心里有些不自在,却又有些感动,有些温暖。她没有推辞,用棉袄紧紧地裹住冰冷僵硬的身体。
在石屋,除了这一盆冷水她也没受什么别的罪,想来还是幸运的吧。
章翼又伸手要牵起她,她却不着痕迹地闪到一边,轻轻施礼道:“左盼谢翼公子相救之恩!”
“左盼……”章翼有些晃神,闭着眼睛轻轻颔首,却不再说话了。
他走在前面,左盼在身后紧紧跟着。
后面的一干人的神色,却是难以描画。
郭氏的脸很冷,冷似冰山,却对章翼向左盼表现出的亲密没有任何异议,很奇怪。
心晴虽是诧异,却终是老练,面上看不出什么。
冰如撅着小嘴,大眼睛里的嫉妒很明显。
其他人……看着章翼与左盼的眼色,有惊讶有疑惑也有暧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