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我必留之!”
不等郭氏放话,他接着说道:“如若她死,你便再无章翼。”
如若她死,再无章翼?他是说,如果她死了,他自己也会去死吗?
左盼此时已经完全高不清楚事情的发展了,她原以为只要将章翼所说的身世讲出来,便无甚大事。却不知,他们母子一碰面便剑拔弩张,事情已经发展成她无法掌握的境地了,她不想这样,不想因为自己而连累章翼,得罪郭氏,现在她还间接得罪了刘云儿。
真的很糟糕。
接下来该怎么做,章翼肯定是不听劝的了,他看郭氏时眼里闪过的陌生与不屑让左盼惊疑,他为自己而打了刘云儿都表明,他只在乎自己,任何人不得侮辱她,这个任何人包括他的母亲表妹。
郭氏显然因他这决绝的话而一咽,她紧紧闭起双眼,满面怒意似再也难以抑制。
“二弟。”章瑞温和低沉的声音适时响起,章翼脸上神色略有缓和,左盼亦是因这一声而下意识地轻吁一口气,似乎只要他出面了,事情便有转机死的。
只是,纵是一贯胸有沟壑的章瑞此时也是声音微顿,不知如何打破这糟糕至极的僵局。章瑞淡淡叹息一声,冲郭氏一揖,朗声说道:“娘,瑞儿有事禀报。”
章瑞叫郭氏“娘”?那么,他的生母呢?好像从未听说过他的娘,难道,他是私生子吗?
左盼诧异地看了一眼章瑞,却马上被章翼给拉住,左盼回头,便见他阴沉地回望着她。
真搞不懂他的想法。
此时,章瑞温和低沉的声音继续响起,左盼便垂眼倾听着。
“二弟之所以能一扫结闷重展笑颜,左盼有不可磨灭的功劳。想必娘对此已有耳闻。瑞儿与左盼相处过,知她绝非是阴险诡诈之人,却极是善良温婉,知书达理。对此,瑞儿可向娘保证。”
他的笑容淡淡温润,眼底神色亦是淡然无惊,他说着便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章翼,见着他和左盼紧紧相握的手,嘴角一滞,“然而,为何二弟见她时激动至斯,瑞儿不知。这便要二弟自己向娘禀告了。”
左盼心中暗道,自己也真糊涂,竟没有向郭氏讲出章翼所说的陷阱救人的故事,只因这对母子话都没说便开始争执,一见面章翼便将气氛弄僵了,使得自己一阵害怕便忘记了解释。
是不是也正是这个原因郭氏才越发的生气呢?她的亲生儿子为了一个陌生的女孩子顶撞她,搁任何人身上都接受不了吧。
也许,将那故事讲出来,矛盾就没这么大了。
这样想着,左盼便一步上前,想开口。章翼又是一拽,将她拉回身后,微微用身体挡着,一副保护之态。他自己却拱手微微低头,说道:“娘可还记得去岁我随父狩猎之时,落于捕兽陷阱,被一人所救么?”
郭氏闻此,眉头微蹙,若有所觉。
章翼接着说道:“救我之人,便是左盼。翼儿心中感激却寻她不着,而后又得她已离世之说,心中哀切好一段时日。昨日,我一见她,心中震惊,因体弱便晕了去。然,我晕倒绝非她之过。娘却将她关如大牢,我才一时气恼,晕头转向,不知所以。”
说着,他又跪下去,沉声说道:“若孩儿有让娘生气之处,娘打罚孩儿便可,实不可将无关之人牵扯进来。请娘将她留在府中给孩儿一个报恩的机会,孩儿感激不尽。”
听完这些话,章瑞眉梢微扬,望着左盼的清澈双眸笑意盈盈。心晴略略侧头,亦是打量起左盼来。冰如眼里除了了然外更多的是羡慕嫉妒。
章翼一直额头触地,执着地跪着。郭氏却并不如左盼所猜想的,会恍然大悟般欣然同意他的请求,她眉头仍是紧蹙,看向章翼的眼神越发地严厉。
难道,她感觉出了什么?
正在大家屏息静立之时,刘云儿忽然甜甜一笑,狭长的丹凤眼弯成月牙形,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她轻轻地给郭氏捶着背,娇声说道:“姨母,云儿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姨母是否会应允。”
说着她女敕白食指往左盼脸上一指,“云儿此次来相国府想住些时日,不巧我的贴身丫鬟于路途中犯错被我驱逐,身边正愁无人可用。瑞哥哥与翼哥哥都说她伶俐贴心又善良,可见她必有过人之处。不如,姨母将她赏给云儿吧。如此,她也不用出府,算是应了翼哥哥的要求,翼哥哥也不会忤逆姨母了。”
说着她又抚上红肿的左脸,眼角的笑却是那样真诚,看不出一丝恨意与虚假。左盼一对上这盈盈含笑的目光,心便是一震,这刘云儿,是太单纯还是太虚伪,她因自己而遭受委屈却还能以如此帮自己!
按理说,左盼并不是相国府的下人,她是自由的,郭氏并无权将她“赏给”任何人,所以她不会任由他们将自己当物品。只是,目前她还没想到好对策,如何从这暗争中全身而退而不连累任何人。
章翼缓缓起身站好,眼光冰冷地盯视着刘云儿,眼里的警告意味很浓重。
刘云儿并不惧怕他的警告,许是往日在章翼面前刁蛮任性惯了,对他冷酷的样子毫不在意,反而柳眉一挑,眉梢一扬,仰起小脸挑衅地与章翼对视。
一时,屋内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
章瑞温和低哑之声徐徐传来。
“娘,如若可以,瑞儿想将左盼留在瑞园。”
因章瑞的开口,屋中之人又是一滞,郭氏缓缓坐下,紧蹙的眉梢悄悄松开,嘴角浮现一抹淡淡的讥笑。刘云儿天真地眨眼,似不明白章瑞讲的什么话。
左盼错愕地看向章瑞,他正微笑着凝望自己,四目相对之时,一股暖意丝丝涌上心头。
他是在保护自己,左盼知道。他将自己留在瑞园并不是想要自己当丫鬟,而是想将自己纳入他的势力范围,护卫自己。
章翼原本渐暖的双眸复又冰冷起来。
“你要她留在你的瑞园,给你当下人?”
章翼的话也是冷冷的,他误会章瑞了。
只是,章翼也是在保护自己,而且他对自己的保护欲不低于章瑞,他容不得别人对自己有一丝一毫的怠慢。真不明白为何他会这样紧张自己,就算是自己曾经救过他,他也不至于这么铭记于心吧?
章瑞对章翼略带敌意的话淡淡摇头,却不解释什么。
“好。”郭氏对他们之间的暗流冷眼旁观,不知她出于何种考量,竟答应了章瑞的请求。
“你居然答应他却不理会我?”章翼怒极反笑,高扬着俊美华贵的脸直视着郭氏,无形中透露出的威严贵气竟将此刻的郭氏给比了下去。
郭氏显然也注意到这一点,她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眼光惊诧地望着章翼,娇艳的唇瓣瞬间失色,“翼儿,娘只是为你着想而已,她留在瑞园亦是留在了府中,已是应了你的请求,然而,娘对她实是不了解,瑞儿细心周全,自然会妥善对待她,她是纯善或伪善之人,瑞儿定能思量出。若真是娘错怪她,那时再将她请入翼园也不晚啊。”
她这一番解释从她的角度来说倒是还算合理,章翼便不再说话,只是眉头紧拧,似在思忖着。良久,他点头,牵起左盼的手缓缓向章瑞走去。然后,将左盼微汗的小手放在章瑞白皙冰凉的手心。
章翼这行为,真像那……娘家人……
不知为何,章瑞的手明明是冰冷的,可是左盼的手被他握在手心,她却感觉到一丝温暖与安心。
在这一场战争中,虽说主角是她自己,可她却是最被动的,她几乎毫无反抗的机会,虽说她绝不会由着郭氏左右自己的去处,但郭氏真要难为她的话她也逃避不开。幸好章瑞的建议他们都听了。
在瑞园,会有章瑞在,所以一切她都不怕了。先在瑞园呆些时日,等这件事的风头过后再也不来相国府了。
明争暗斗不适合她,她不喜欢这样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