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秦国咸安城,皇宫,勤宣殿。
午后的勤宣殿很安静,秦柯边批着奏章,边听着周化风的汇报。周华风说道:“王爷他说他去南凤国,他说皇上您知道他为何去,他说若果真如此,他今生便留在那里。”
秦柯停笔,说道:“随他。周卿不必为此忧虑,他这么做正和朕意。你去吧,和东齐使臣接触要小心,东齐此回胃口不小。”
周化风领命告退。秦柯站起来,望着殿外快要枯萎的繁花,喃喃自语:“荣华,我也不知我在干什么,也不知对还是不对,可是我已经蹉跎了十八年,我还有几个十八年,人说几次重逢,便已迟暮,我们多少年未见了?我把萧萧放在顺安城,心中自也存着一丝侥幸,你说你喜欢游玩,而枫岭风光你向往已久,都说母子连心,他在顺安城那么多年,你竟一眼都未见吗?你怎么忍心,那燕重垚就如此重要?现在萧萧大了,要调查此事,我就让他查,因为我也想知道,你究竟为了什么?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十八年够久了,我不想再等下去了,你若还不出现,我就逼你出现!到时,你不要怪我。”
突然殿外传来吵闹声,秦柯停下笔,走至殿门口,见吉安公主秦慕霜与卫兵正在吵闹,嚷着“我要见父皇!我要见父皇!”
秦柯说道:“吵吵嚷嚷,成何体统!让她进来!”
秦慕霜进大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跪在秦柯面前,喊道:“父皇,你去看看母后吧,她淋了雨,现在昏迷不醒,您去看看她吧,我听您的话,我会听您的话和亲东齐的,你不要怪母后!”
秦柯听了,俯将秦慕霜扶起,说道:“霜儿,父皇平日对你如何?”
秦慕霜抹着眼泪说:“父皇自然是极疼爱霜儿的,对霜儿历来都是有求必应的。”
秦柯微笑:“那你还有什么不放心,你无论做什么父皇都不会怪你,知道吗?你母后啊,她就是心事太重,想得太多,我怎么可能害自己的女儿?霜儿放心,朕这就去看你母后,你先回宫去吧。”说完立刻吩咐摆驾永福宫。
皇后病重昏迷,永福宫人人自危,皇上驾临更使得宫人人仰马翻,秦柯脸一沉,手一摆,宫人走了个干干净净。秦柯望着脸红红的皇后胡敏,心里滋味很是复杂,半分无奈半分愧疚。
当初相逢,胡敏也是一个单纯婉约的可人儿,大多数男人都会心动,大多数男人都会爱若珍宝,可她偏偏嫁给了他。他给她衣食无忧的奢华生活,他给她一呼百应的皇后地位,但单单不能给的只有他的心,为此他很愧疚。因为愧疚,他原谅了她父亲暗地里搞的小动作,因为愧疚,他无比宠爱着秦慕霜,因为愧疚,他甚至没有追究她对秦慕萧一个六岁孩子的无情迫害。但是他知道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所以他很无奈。
秦柯看着胡敏眼角泪水流出,也不知是梦到了什么伤心事。他做到床边,伸手擦掉胡敏的眼泪,哪知她流得更多,他见胡敏嘴唇干裂,忙取水为她滋润唇喉,宫人欲进来帮忙,又让他轰出,他就这样在胡敏床边,过了一夜,照顾了胡敏一夜,胡敏的烧终于退了。他放下心来,趴在床边,睡了过去。
胡敏悠悠醒来,张开了眼睛,见秦柯伏在床沿睡着,不禁有些不信,有些疑惑,更多的则是惊喜。她想起身,动了动,惊醒了秦柯,她不敢再动,看向秦柯,见秦柯一双黑眸,静静地看着她,仍是心思难测,不由心中难过:“他对我也只能如此!”
秦柯见胡敏要起身,忙上前扶她,胡敏趁机紧紧抱住了他,他僵住。胡敏说道:“皇上,今后臣妾都听你的,求你不要让霜儿……”
秦柯用手将胡敏的手指一根根掰开,看着胡敏,说道:“敏儿,你历来善解人意,心思敏捷,难道你真不知让霜儿和亲的用意吗?”。
“臣妾就是知道,才觉得,才觉得……皇上要用霜儿做棋子,搅动天下一池静水,这怎么可以,她是您的亲生女儿!”胡敏喊道。
秦柯听了嘴角略弯,有些冷酷,胡敏缩了缩肩,秦柯见了,无奈一笑,说道:“朕送霜儿和亲,无外乎两种情况,一临淄王痴傻,霜儿不愿,她必想办法出逃,但朕不会让她在西秦逃月兑,若她得手,必在东齐,东齐将公主弄丢,就给了西秦口实;二临淄王不傻,霜儿愿意,那临淄王就是居心叵测,必要与太子一争高下,东齐幽王厌恶太子很久了,临淄王有西秦暗中相助,必会成功,那时霜儿自然是一国之母,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胡敏越听越心惊,越听越不是滋味,“皇上就没想过那临淄王若利用霜儿,可还会有真情?”
秦柯默然,望着胡敏,胡敏也不害怕,与她对视。
终于胡敏让步,说道:“皇上所想虽是周全,怎知天有不测风云,霜儿时时处在风口浪尖,万一……”
“朕不会让这万一发生,朕已在各国布了各种暗桩,无论霜儿作何抉择,都会有人相助,霜儿身边有暗卫贴身日夜陪护,霜儿本身机智聪明,才干不输男儿,终生养在深宫岂不可惜?你放心,和亲尚未谈妥,即使谈妥,真正成婚也在一年后,你和霜儿有足够的时间思考。”秦柯似胸有成竹。
胡敏心中无奈,说话也就没了顾忌:“皇上将女儿抛出,就不怕将来控制不了局面吗?世道大乱,生灵涂炭怎么办?”
秦柯起身,踱了几步,回头看着皇后,说道:“你以为这世道还没乱吗?世道已乱,百年来四国间暗流涌动,台面上你争我夺那一天少了?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所缺的不过一个契机罢了。朕不想等了,也不能再等!”
胡敏心中哀婉,说道:“皇上非要一意孤行,非要这天下大乱,究竟是为了什么?”
秦柯愣住,眼神有些凌厉。
胡敏说道:“皇上这样,她就会出现?”
秦柯依然无语。
胡敏避开秦柯的注视,幽幽说道:“北燕,南凤,都有她的亲人,她可会原谅你?”
秦柯听了,露出一丝苦笑,却也带了一丝狠劲,说:“对,你说的都对!可是,总比没一点机会好!皇后醒了,朕叫人来服侍你。”说着转身欲走。
胡敏唤道:“皇上,臣妾还有一事要问。”
秦柯站定,却不转身。
胡敏说道:“皇上,您若没遇着她,可会可会……‘
秦柯回身,深深看着她,慢慢说道:‘敏儿,人生在世又何来假设,若能假设,我愿我从未见过她,可是我若没见她,就不会想成为皇上,我若不想当皇上,就不会想到要娶你。你不要想太多,我啊,所求不过是再见她一面,你大可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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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江上,一艘富贵华美而又不失精致的商船慢悠悠行着,一名美貌贵妇倚着船舷,望着清江水,幽幽说道:“主人,你可知我这些年过得好苦,以前你眼中虽没有我,但我日日可见你;自你走后,我日日思君不见君,还要强颜欢笑,主人,你该怎么赔我?”
贵妇脸上有泪,脸色哀怨至极,但身后站着的丫鬟婆子无一人上前劝解,甚至脸色苍白。那贵妇回身看着他们,吼道:“你们说这一切都是谁造成的?”
丫鬟婆子都跪下,声嘶力竭喊道:“是那叫荣华的小贱人!”
贵妇笑了,笑得花枝乱颤,额上红痣也跟着一抖一抖,她正是那个白衣蒙面女子。
她肃然止住大笑,说道:“那傻小子去找你了,主人,你可要挺住啊,我倒要看看,当你的爱妻被人说成是婬娃荡妇时,你还会不会窝在离山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