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凤灵帝听了燕洛雪的话,不断冷笑,却在这时,东齐幽王说道:“既然如此,当是小郡主救了大家,诸位何不将这件事揭过去,本皇发起此次会盟,实是想与列国永世修好,却不想弄巧成拙,内心实在有愧,本皇对北燕太子燕重烨和太子妃裘许穆的事致歉,愿奉粮米万担以表心意。”
北燕君王燕熙捋须沉吟,叹道:“本皇有此逆子,甚是遗憾,奈何舌忝犊情深,人之常情,尊驾既然理解,本皇岂能再做纠缠,只要尊驾交还计子桥,本皇愿立契约,与东齐国永世修好。”
北燕国此次遭四国悍然入内,国威大损,但燕熙病体垂垂,新君未立,怎么会在此时愿与他国发生冲突,东齐国能如此退让,应是东齐国给了北燕国一个台阶,燕熙岂能不知,至于这台阶的代价,那是以后的事!
见东齐国和北燕国有望达成和解,西秦武帝秦柯正要说话,可装扮成“卓将军”的临淄王一摆手,众人侧耳倾听,不一会儿远处烟尘四起,烟尘之中北燕旌旗显现,燕重垚悬着已久的心终于放松,陈寒阳率领的大军赶到了。
南凤国灵帝袍袖一甩,南凤国将士摆出迎敌态势;东齐幽王面色难看,指责的目光看着燕熙;西秦武帝秦柯面色平静,甚至嘲讽一笑,看了看燕重垚。
燕洛雪见她皇祖父满面笑容,神态轻松,也知形势发生逆转,于是放下心来。
燕熙说道:“诸位不要误会,实在是形势所迫,北燕逆臣计子桥背叛,矫诏妄为,国门大开,形同虚设,故调兵至此,擒拿此贼。”
东齐幽王没有说话,临淄王微微一笑:“逆臣?计子桥本为东齐国太子府幕僚姬欢之子,北燕国用人不当,难道这个责任还要东齐来扛吗?”。
燕熙脸色发红,呼吸明显急促起来,燕重垚冷淡目光看了过去,临淄王笑笑,垂下眼帘,说道:“北燕国难道不报东齐几次相助小郡主的大恩吗?”。
这个临淄王挟恩图报,真是!燕洛雪目光接触到他的邪魅,猛想起他的迷魂术,便马上垂了眼,临淄王笑了,说道:“看来小郡主心虚得很,可知当时东齐若有半分不敬,小郡主怎会安然站在这里?”
燕熙站起,说道:“既然如此,北燕无话可说,但东齐国要立刻撤军,两日之内全速离境,若不然,北燕就当做与东齐开战。”
燕熙态度虽和缓但软中带硬,他很清楚东齐幽王的真正意图,却不便明说不与齐远结盟,只用言语暗示。东齐幽王见目的达到,心满意足,与临淄王快速离开了祭神坛。
见东齐国军乖乖撤走,南凤灵帝似乎没有了先时气焰,但却仍然坚称燕重垚图谋不轨,燕重垚心烦不已。凤飞华再有不是,他也是荣华的弟弟,他决不能和他完全撕破脸皮,伤荣华公主的心。想到这里,燕重垚郑重说道:“当年我与荣华公主定亲,我舍弃了北燕,选择了南凤国;如今,我在此立誓,我燕重垚若做过一丝一毫有损南凤国之事,让我和荣华公主永生永世不得相见!”
“夫君!”荣华公主一声悲戚。
西秦武帝秦柯,默然看着燕重垚,有些明白为什么当年荣华公主选择了燕重垚,而不是他这位意气风发,位登大宝的少年天子。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样的生活,他给不了,也不能给。秦慕萧呢?
西秦国朝中表面似在他掌控之中,实际上也显现隐患,瞬息之间,就可能翻云覆雨,若无朝堂经验,若无根基,如何在朝中立足?而建立人脉,积累经验的最好方式就是与朝中阀门联姻。当年的他不就是如此吗?他为了能有能力保护荣华公主,他用尽心机娶了丞相之女胡敏,礼部尚书之女孟巧嫣,他羽翼渐丰,才击败了太子,登上了皇位。然后呢,却只有悔恨、孤寂日日夜夜啃噬着他的心。这样的生活,他一个人尝过就够了,怎么还会让自己的儿子去承受!可是,他该怎么做,才能帮助这个孩子?
南凤灵帝似乎对燕重垚发下重誓也很意外,他脸上神情变幻,怀疑,不确定,燕洛雪知道他为何如此,因为他忌讳燕洛雪留在西秦国。他摇头,他后退,一句话月兑口而出:“你若想证明无辜,就让燕洛雪回南凤国!”
燕重垚怒火中烧,冷声问道:“你是把雪儿当做人质吗?”。
“人质”二字秦柯想起了荣华曾为南凤国入西秦国十一载,“人质”二字让荣华想起了她在身西秦国,心系南凤国,到头来,她的亲弟弟不信任她,疑她夫君,害她爱女,今天,她决不能在让当年祸事重演。
荣华公主说道:“雪儿已经嫁人,如何能为人质?”
燕重垚就要发火,西秦武帝秦柯摆手制止了他。秦柯看了看燕洛雪,又看了看秦慕萧,淡然说道:“尊驾的要求太过无礼,燕洛雪是西秦国太子妃,我堂堂西秦国皇家太子妃岂能去做人质!”
南凤灵帝羞恼异常,他冷冷看着燕重垚,说道:“南凤国和西秦国有杀母之仇,你们如今却将女儿许给仇人,还说没有谋反,朕说你们是想联合他夺朕的皇位,灭朕的南凤国!”说罢,拂袖而去。凤夜澜匆匆跟在后面。
荣华公主望着南凤灵帝的背影,久久不语,她知道,凤飞华再不认他这个姐姐了。
凤飞华一走,燕重垚神情变得有些不自然,但还是鼓起勇气,向秦柯拱了拱手,说道:“尊驾之恩,燕重垚铭记在心。”
秦柯侧身,厌恶皱眉,只看荣华公主,撇嘴说道:“连妻女都不能护卫周全,还有什么资格在本皇面前讲话。”
燕重垚并不恼,他促狭一笑,说道:“周全与否,可不是凭你说,对吧,娘子?”
荣华自然知道燕重垚又想气秦柯,她使劲捏了捏他的手,瞪他一眼,秦柯心里怎么还会无动于衷,他转身就走,荣华公主忙叫道:“兄长留步。”
秦柯站定,并不回身,他说道:“你不要谢我,我不要你谢,我只想让你活着,能见到你安然无恙,我心愿已了。你的女儿,你们随时可以探望。”说完,毅然狠心离去。
荣华公主突然流泪,说道:“我舍不得雪儿。”
燕重垚心中咒骂秦柯,他伸手为她拭泪,顺势说道:“他是小人,我们以后不要理他。”他心里何尝不知荣华公主为何哭泣,不过荣华此时此刻还能顾及他的感受,他怎能将薄纸戳破,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见事情圆满解决,燕洛雪本该高兴,但事实并非如此,事情结束得太快,就好像你满心看场好戏,结果戏未完,人已散场,不对,不对!东齐国撤军何以这么干脆?南凤灵帝的所谓大开杀戒呢?难道南凤灵帝就会没有预料到北燕大军的到来吗?
燕洛雪抬头看着祭神坛,祭神坛是关键啊,南凤国距北燕国最远,却按时抵达,显然曾与东齐国互通消息,共定计谋都有可能,会是这样吗?
见燕洛雪若有所思,秦慕萧以为她是倦了,便让她回车中休息,但燕洛雪摇摇头,燕洛雪走到燕重垚身边,说道:“爹,我总觉得不太对劲,爹爹不觉得皇帝舅舅前后变化太大吗?他最后,好像急于月兑身似地。”
“你在怀疑什么?”燕重垚问道,“他捡不到便宜,还赖在此地干什么?”
“东齐国发起此次会盟,就是为了让北燕国不再支持齐远?”燕洛雪问道。
燕重垚想了想,也想不出所以然,只说回撤途中会多加小心。燕洛雪虽不放心,但无实据,又想不出南凤灵帝的可能手段,所以还是洒泪蹬车,与秦慕萧随着西秦武帝秦柯踏上回返西秦国的旅程。
燕洛雪在车中,正欲沉沉入睡,哪知却被远处传来的巨响惊了个魂飞天外。
燕洛雪跳下车,见西秦将士各个伸长脖子向北眺望,北方又是阵阵烟尘腾起,燕洛雪心里“咯噔”一下,撒腿就往北狂奔,秦慕萧纵马追来,将燕洛雪抱上马,向祭神坛方向疾驰,身后周化风率领几十名亲兵跟着。
祭神坛已化作成一片瓦砾,这还不算,祭神坛周围数丈开外的地方现在已成了巨大的深坑,坑内到处是石楞石柱,还有青砖土块,地穴内哀号声传来,北燕士兵很多被埋在了那里。秦慕萧一声令下,令士兵救人。燕洛雪跳下马,扭住一个受伤的士兵问道:“我娘呢,我爹呢?”
那士兵眼露恐惧,避开燕洛雪,不断申吟,眼一翻,竟然昏了过去。燕洛雪大声喊:“爹,娘,你们在哪?”
秦慕萧见洛雪陷入疯狂,上前抱住她,说道:“你爹娘轻功都好,不会有事,你别担心!”
燕洛雪推开他,跳到坑里,去扒埋在士兵身上的厚土,这时听到一声弱弱低呼:“小郡主救命!”
燕洛雪抬头,不远处,一人头部露出,全身却在土中,脸色紫涨,燕洛雪和秦慕萧过去,奋力将他拖出,这人正是北燕军统帅多林城城主陈寒阳。燕洛雪激动问道:“我爹娘呢?”
“不见了。”陈寒阳瑟缩着说道。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燕洛雪使劲摇晃着陈寒阳,大喊着。
“皇上要上祭神坛查看,三皇子和三皇子妃陪在身边,我们在下面,谁知地突然塌陷了,我们被埋进了土里,这之前,我看见皇上三人已经在祭神坛上消失不见了。”陈寒阳眼中充满恐惧。
“不,不会的,他们不会有事!”燕洛雪低声喃喃着,“我一定要找到他们!”
燕洛雪甩开陈寒阳,又去扒那石块,说道:“你们不能有事,你们绝不能有事,我不会原谅他们的,我一定会为你们报仇的,你们不能有事,你们一定要看着我为你们报仇。”
秦慕萧抓住她,说道:“让别人干吧,你去那边等。”
“我不要等!我怎么能等,都怨我,我明知道可能出事,为什么还离开,为什么?”燕洛雪一口气没上来,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