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秦国都城咸安城,城西十五里京畿卫禁军大营。
禁军统领于作勋战战兢兢跪在突然出现在他帐中的西秦国皇帝武帝秦柯,慌慌张张瞄着威风凛凛侍立一旁的暗卫营统领周化风,不知这二人是怎么悄无声息就进了此帐中。此时已是子时三刻。
西秦武帝秦柯冷冷看着衣衫不整的于作勋,走到书案后坐下,指了指于作勋凌乱抛在一边的盔甲,示意他穿戴整齐。
于作勋穿戴齐整,又对武帝秦柯重新见礼。秦柯道:“于卿好梦正酣,朕却来惊扰,真是罪过。”
一句话,于作勋又跪到了地上:“微臣该死,初冬寒凉,睡前小酌了几杯,故而……”
秦柯微微颔首:“于卿小酌,这一万禁军都小酌了吗,若不是朕今夜心血来潮,怎么会见到我堂堂西秦国守卫京师的禁军都如此懈怠,平日里你们就是这样报效皇恩吗?”。
“微臣罪过,请皇上治罪。”于作勋抖做一团。
秦柯冷哼一声,说道:“朕问你话,你照实回答,若朕满意,或可饶你。”
于作勋磕头谢恩,秦柯问道:“于卿可接到朕欲回京之通告?”
“皇上明见,微臣不知,若知皇上归京,臣怎敢如此疏忽。”于作勋回言道。
“嗯,那么,京中就没人来知会一声吗?”。秦柯又问。
“确实无人知会,微臣前几日曾就此事问过东营,东营也说并无消息。”于作勋面露疑惑,也不知秦柯追问此事何意。
“这就怪了,卿等不知朕的行程,不相干的外人却了若指掌,莫非是朕的身边人?”秦柯自言自语。
周化风脸色凝重起来,于作勋不敢参言。秦柯说道:“于卿下去布置,加强这一带守卫,周卿,叫太子和太子妃进来,让宋千里率暗卫营护卫这座大帐。”
两人领命而去,片刻,秦慕萧和燕洛雪进来,对秦柯见礼。
“看来,你所料不错,朕身边的确不甚安全,这不外乎三种情况,一种是他们没得到朕的通报,真地不知;一种是故作不知,让朕没有戒心;三是他们在朕身边安置了人,朕的情况他们了若指掌,丝毫不担心,因此不必知会禁军。”秦柯分析着目前局面。
“无论何种情况,明日必见分晓,皇上夜行这么远的路,还是歇息一会儿为好。”秦慕萧避开了秦柯的目光,说道。
秦柯叹了口气:“你应称朕为父皇。”
“儿臣遵旨。”秦慕萧干巴巴说道。
“你想知道她叫什么吗?”。秦柯问道,知道秦慕萧还因为水茵儿而暗自神伤。
秦慕萧抬头,抿紧了嘴唇,秦柯笑了:“她叫碧桃,殷碧桃,她与你的养母碧莲都是朕的身边宫女,碧莲让平南王看中,娶了去,而碧桃,朕给了荣华公主,让她替朕照顾。”
水茵儿原来姓殷!殷氏?殷晓晓,柳儿,他们会有关系吗?孟为王,林为医,殷为灵,只差陆氏!想到这,燕洛雪说道:“皇上,洛雪有一事不明。”
秦柯说道:“叫父皇。”
燕洛雪迟疑了一下,说道:“父皇,水贵妃曾提到柳儿,父皇不觉得奇怪吗?”。
“柳儿?”秦柯沉思着。
“柳儿,是我娘的贴身侍女,我娘回国前,她主动请缨去东齐国,之后就失踪了,再见面竟是南凤国皇帝的宠妃,还是江湖杀手组织晓宁楼的楼主,上次就想害我娘,这次又在北燕国掳走我娘相要挟,要换那三件东西,父皇认为这柳儿不是关键吗?”。
“你的意思是柳儿可能知道碧桃与朕之间的关系?”秦柯问。
“她一定知道,洛雪曾和夫君在珍宁寺外巧遇过她,当时她一眼就认出夫君,并挑唆夫君去南凤国,而且,她还明说,这一切都是你们欠她的。”燕洛雪说道。
秦慕萧咬咬牙,冷冷道:“那女子的晓宁楼在咸安城都有据点,显然野心不小。”
秦柯手指头敲击着书案,问道:“晓宁楼杀手劫持了你娘,你们认为他们会走那条路回南凤国呢?朕分兵几路,派出暗卫,均无一丝消息。”
燕洛雪听了,心情更加沉重,连秦柯的暗卫都探听不到任何蛛丝马迹,这晓宁楼难道会平地消失?最近这些天,她一直在暗自猜想晓宁楼的人和东齐国临淄王都要那三样东西究竟干什么,而临淄王是巫族之后人,那三样东西可是巫族的圣物?燕洛雪闭上眼睛,使劲回忆,她敢确定,孟久襄从没提过那三样东西。
晓宁楼和东齐国的临淄王会不会再度联手呢?那个给殷晓晓留书的那人不是落入柳儿手里了吗?他们会不会重新归在了孟氏之下?对了,那半分地图!燕洛雪突然想起令外一种可能,会不会是巫族设下圈套,引她去巫族之地,唤醒孟久襄?她月兑口问道:“父皇,七百多年前秦国出了一位才子,名叫孟久襄,他官居大秦国上卿,他的故居可还在?”
秦柯看着燕洛雪,眼神变得奇怪,他说道:“孟久襄是朕的贵妃孟巧嫣一位祖上,据说才华横溢,与西秦国圣祖皇帝秦墨阳私交深厚,但最后不知所踪,怎么,你竟然有所闻么?”
孟巧嫣?燕洛雪有些后悔,孟氏在西秦国竟也有后人,与孟巧音和孟巧悦可有关系?这问题憋在心里,燕洛雪不吐不快,她试探问道:“贵妃娘娘可有姐妹?”
秦柯飞快看了燕洛雪一眼:“你娘曾跟你提过吗?是,贵妃有两个妹妹,但二十多年前,她们失踪了,至今下落不明。这与前太子有关,你提及他们为了什么?”
燕洛雪摇摇头,回道:“没什么?只是祭神坛下的地宫中竟有孟久襄的像,因此感到好奇罢了。”她怎么敢直接说出孟巧嫣是巫族之后?若原本秦柯娶孟巧嫣就有其中之原因,她不是更不识趣?但不敢说是一回事,查证又是一回事,从目前巫族动作频频,孟巧嫣居于宫中要位,决不可掉以轻心。
秦柯却没放过这个话题:“为什么你单问姐妹,是不是你娘知道了她们什么消息?这么多年,孟家出动了多少人力,物力,始终都没找到,你若知道,便说出来,也是给孟家一份大礼。”
秦慕萧说出担忧:“孟家脚踩两只船,讨好他恐怕不易。”
“他们就是如此才可以利用。”秦柯挑眉说道,“若他对平南王死心塌地,朕倒不好施恩了。”
见秦柯面露期待,燕洛雪有些为难,若说出实情,无异于暴露临淄王的身世,西秦国会怎样对待孟家?会怎样对待与临淄王的和亲?会怎样对待平南王?这牵扯太大!
暂时不要理会,燕洛雪说道:“洛雪只是曾听我爹提过孟久襄的故事,没别的意思。”
秦柯略略失望,叹了口气,对他们挥了挥手,疲倦说道:“朕倦了,想要歇息了,出去看你师公在外面没,若在,传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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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慕萧和燕洛雪出了大帐,见暗卫营在十步之外,将大帐团团围住,周化风与宋千里身先士卒,站在初冬的寒风中,指挥着卫士。他们见到秦慕萧和燕洛雪,自动让出道路,让他们出去,宋千里一路护送,来到新支好的一顶帐篷外,方才离去。
燕洛雪进帐后,便爬上了床,秦慕萧慢慢将盔甲卸下,然后,斜倚着,靠坐在床边,说道:“你瞒着我什么,装睡便能躲过去?”
燕洛雪睁了眼,说道:“我还没想好。”
“等你想好了,你娘可能早死在柳儿手里了。你怀疑什么,临淄王究竟是怎么回事,跟那三件东西与什么关联,你趁早和我说出来。”秦慕萧说道,“我不想你后悔。”
听出秦慕萧的苦涩,燕洛雪坐起来,说道:“你还记得我爹曾提到过巫族的半份地图吗?若假设柳儿是殷晓晓之女,是巫族之后,且拥有巫族另半份地图,你想她会想要干什么?”
“找到地图上的地方。”秦慕萧回答。
“对,那是个什么地方,有什么在那里?有没人守护?取得那东西需要什么?需不需要信物?”燕洛雪问道。
“是有这个可能?但为什么临淄王也……”秦慕萧不解。
“临淄王在北燕曾托凤夜澜三件事,可见他与南凤国会有接触,他的母亲姓孟,孟氏,是巫族之后,你将来一定要分外戒备,你,听说过孟久襄吗?”。燕洛雪紧张的视线落在了秦慕萧的脸上。
秦慕萧脸色变得有些不太自然,他点点头,含混说道:“听说过,从书上看来。”
“书?什么书,哪日找来让我看看。”燕洛雪说道。
秦慕萧拧眉问道:“为什么你突然对那个人感兴趣?巫族人从古自今就不安分,依附于人,却丝毫不忠心,总想凌驾于主人之上,孟久襄是什么好人么?”
燕洛雪滑子,躺了下去,将身子背对着秦慕萧,秦慕萧闭了嘴,伸手欲碰燕洛雪,燕洛雪说道:“你对他真是了解。”
秦慕萧的手垂下来,燕洛雪闷闷说道:“水贵妃十有八九是巫族的殷氏之后,现在巫族四大家族只差当年投靠南凤国的陆氏,你认为他们会图谋什么?”
秦慕萧将燕洛雪揽入怀里,说道:“她不记得什么了,她一生都受人摆布,我一定会救她,现在我知道了这些,绝不会再让人欺负她,临淄王竟气我至此,我不会轻易饶他,巫族想要主宰这个世界,我不会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