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儿,四叔的亲人可不能再少了。”燕重恩上前说道,“四叔一听你有事,心都凉了。”
燕洛雪坐直了身子,清了清喉咙,问道:“四叔,你们都来这里了,北疆那边怎么办?”
“这个不需你操心,黄齐、宋千里镇守着,出不了大事,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燕京已经收复了,那些屠杀燕京百姓的蛮族首领已经被枭首示众,四叔派人将人头送给了南凤国”燕重恩说道。
燕重恩似轻描淡写,但燕洛雪却觉得惊心动魄,她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秦慕萧,秦慕萧说道:“没什么,总要一战,但四叔自作主张挑衅,父皇还是有所顾虑,所以,传旨将四叔调回了。不过,这也好,不然如何来得及救你?”
“是啊,四叔就当是雪儿召唤四叔。”燕重恩笑着去模燕洛雪的头。
秋月怜将燕重恩的手隔住:“怎么说的好像是你成了她救命恩人,反我这个劳心费力好几天的人成了陪衬?”
燕重恩站得笔直,对着秋月怜一揖到地:“娘子辛苦,重恩感激不尽。”
秋月怜说道:“你随太子殿下回西秦可要谨慎,别忘了我和我肚子的孩子。”
燕重恩神情严肃,点了点头:“放心,我再不做傻事。”
“我还没想好。”秦慕萧说道。
燕洛雪刚醒,有些累,但事情又拖不得,她强打精神,说道:“你是想让我内疚吗?这才几天,便让你来这里几回了,你一意孤行,如此不以国事为重,怎对得起你父皇将西秦江山交付给你,怎对得起西秦百姓,若此时南凤国挥军北上,你身在东齐,如何抗敌,那死掉的百姓不会是要到冥府告我狐媚祸国?”
说完,燕洛雪闭上眼,躺在了床上,转身,将被子蒙在头上。室内寂静,悄无声息,门终于响了,脚步声响起,燕洛雪舒了一口气,慢慢拽下被子,转过身,却见室内只有秦慕萧一人,面带风霜疲惫。
秦慕萧过来,扶起燕洛雪,说道:“我若只要江山又有何意义?”
“我会保重,我不是没事了吗?临淄王不是保证了吗?我相信他。”燕洛雪说道,“他能如此,你不要再逼迫他了。”
明知燕洛雪刚好,但听到燕洛雪明显维护临淄王,秦慕萧的醋意还是让他口不择言:“你心疼了?”
燕洛雪脸儿扳了起来:“你讲讲道理,好不好?他在帮你”
“互相帮忙而已”秦慕萧纠正。
“就算这样吧,但是我们还是利用了他,逼迫了他,挑唆了他,那人毕竟是他的父皇,是他的异母兄弟,让他与他们相争,本来就难以抉择。”燕洛雪说道。
“他心软只会害了自己,他相当清楚,齐远及齐远的母系绝不会容他,若他真痴傻,倒有可能,可惜,他装不下去了,那一切就摆到了台面上,你认为齐远会留一个心急如此深沉的人在身边吗?”。秦慕萧的话带着凛冽,“我们不过是推了他走快些而已。”
“那就更不应在此时收回助力,若那样,临淄王就会万劫不复。”燕洛雪直视着秦慕萧的眼睛,“我不要他死,我要他好好活着。”
秦慕萧想笑,但嘴唇却有些僵,他垂下眼帘,“你认为我想要他死吗?”。
燕洛雪摇头,“当然不是了,你认为他会保护我,你虽然不放心他,但你相信他会保护我。若你带我回西秦国,临淄王很快就会被齐远杀了,很快就会和南凤国联合也说不定。”
秦慕萧拥燕洛雪入怀:“你知道就好,我不会那么卑鄙。”
“我知道,你对我,从来就狠不下心。”燕洛雪说,“所以,回去吧,不然,我会离开,回幽冥谷,那里,与世隔绝,不是吗?”。
秦慕萧没有说话,只是抬起燕洛雪的脸,垂下头,细细密密的亲吻,燕洛雪知道他答应了,但却依依不舍。
秦慕萧悄悄来,悄悄走,秋月怜本想留下,但燕洛雪却不依,秋月怜如今有孕在身,怎么能和四叔分离,两人好不容易有些夫妻情缠,若再因她而生枝节,她岂不是罪大了。秋月怜毒术得秋婆婆真传,可说是药到毒消,只两天功夫,燕洛雪便如常人,便催着秋月怜随秦慕萧和燕重恩速速离去。
燕洛雪这一病,来的突然迅速,好的也突然迅速,燕洛雪事后才知,她竟然昏迷了近一个月,在她昏迷十天后,临淄王大闹了锦华宫,气得东齐幽王险些对他拔剑相向,临淄王离宫后,终于允许周善文飞鸟传书与秦慕萧,秦慕萧带着秋月怜和燕重恩星夜兼程,及时救醒了她,若再晚几天,她轻则终身受寒疾之苦,终身不孕,重则直接丧命。
临淄王深深自责,同时也觉得周身危机四伏,父皇已不像以往对他那么疼爱,以前,他看在母妃面上,看在母妃惨死的份上,看在他一心一意为母妃报仇的份上,对他几乎是言听计从,默许了他装疯卖傻,默许了他与惠昌公主时不时交换身份,可是,自从父皇得知惠昌公主早已死去多年,宫中的惠昌公主原来是母妃孟巧音的幼妹孟巧悦之后,自从父皇强占了孟巧悦身体之后,自从他私自离宫到南凤国,父皇对他的态度就变了,先是派他到北燕做那个卓将军,然后,又让他扮作惠昌公主在外游荡,最后还让他留在西秦国,直到惠昌公主的死讯传来。但即在那时,他就知道了,父皇原本打算永远将他放逐,是巧悦姨同意做父皇的妃子,才换得了他的归国。
所以,不管燕洛雪有没有逼迫他,他也没有退路了,以前,他可以凭借着父皇的阴凉,躲避齐远的攻击,但现在,父皇老了,又有了巧悦姨,填补了他失去母妃的遗憾,他更想享受这种安逸,不愿失去这种难得的温馨,所以,不愿意再触动年富力强的齐远。
父皇相当清楚燕洛雪是结盟的关键,而不是秦慕霜,他在北燕对燕洛雪的态度说明了一切。无论是燕洛雪的清白受损,还是身死在东齐国,都会让他与西秦国的同盟瞬间瓦解,这虽然会引发西秦国的不满,但他们手里还有秦慕霜这个人质可以谈条件,父皇的心思一向阴暗,他相当清楚,他绝不可以再对他抱有任何幻想。
父皇虽然对巧悦姨细心呵护,几乎无所不依,但看得很紧,巧悦姨没有他的陪伴,不得离锦华宫半步,更不允许别人探望,那日,燕洛雪陷入昏迷十天未醒,他绝望了,不顾一切冲进锦华宫,质问巧悦姨究竟想如何,父皇大怒,持剑就要将他刺死,巧悦姨用身体挡在他身前,以死相逼,才平息了父皇的雷霆之怒,但过后,父皇却对他冷淡至极。
他现在真正是孑然一身,连巧悦姨也见不到了,因为父皇不再带巧悦姨出现在他面前。
秦慕萧离开明华园那天,临淄王为避免引人注目,并没有相送,但却让明嘉兰传话,请秦慕萧放心,答应秦慕萧定会照看好燕洛雪,并探听水茵儿消息。为了巧悦姨,为了自己,为了报母妃之仇,他必须要直面齐远了,“齐远,你等着接招吧,你以前欠我的我要一一取回。”临淄王在心里发誓。
临淄王走进锦阳宫,宫女迎上前,说锦华宫的小主子哭闹得厉害,想让王爷找西秦国的太子妃来。临淄王便离了锦阳宫,向锦华宫行来,宫门外,他父皇的太监宫女们都侯在外边,一见他来了,忙进去通报。
孟巧悦抱着孩子快步出来,后面跟着东齐幽王,临淄王跪下见礼,东齐幽王一把将他拎起,说道:“还见什么礼?你没看朕有多着急吗?”。
“父皇,她是不可能进宫来的。”临淄王轻声说道。
“那怎么办?”东齐幽王说道,“难道就让他这样哭死?”
“父皇,小孩子哭不外乎病了,饿了,御医可曾看过?”临淄王叹息一声,问道。
“看过了,说是有些脾胃不和,吃了药,却还是闹。”孟巧悦说。
“母妃还真以为她那么神奇?”临淄王微微一哂。
“她不是什么天皇神女吗?说不定我们得罪了她,老天怪罪我们也说不定。”孟巧悦神经兮兮说道,“皇上,不如你让臣妾出宫一次,就一次,臣妾去抱着竹生见见她就好,就一次,求您了。”
孟巧悦竟抱住孩子跪下了,东齐幽王忙拉起她,说道:“好,好,好,你去见,但朕陪你去。”
“不行,你上次吓着人家了,人家一病一个月,怎么还敢见你,你去了,定会称病不见的,不如这样,皇上陪臣妾出宫,然后就在明华园外等候,臣妾请教了方法之后立刻就回来。”孟巧悦说道。
东齐幽王还想说什么,孟巧悦怀里的竹生哭声突然高了起来,东齐幽王用手拂拂额头,说道:“都依你,都依你,隽儿你带你母妃出宫,朕这次就不去了,但要速去速回,若有差错,你就别再来见朕。”说完,摆驾回宫走了。
孟巧悦吩咐宫人备车,抱着孩子坐上了车,还招手让临淄王上车,临淄王摇头,说道:“礼不可废。”
临淄王和孟巧悦离开,车中的孩子哭声减小,远处花阴下,东齐幽王的脸色沉沉,目光冷酷,显得分外狰狞。
孟巧悦抱着小皇子亲临明华园,实在令燕洛雪吃惊不小,鸣蝉和豆娘都劝燕洛雪不见,但燕洛雪却不同意,若得临淄王,必先过孟巧悦这一关,孟巧悦是临淄王唯一的亲人,她的话,临淄王绝不会拂逆。
燕洛雪下床,更衣,出门迎接,将孟巧悦让至屋中,孟巧悦上下打量,说道:“听说你病了一个月了,今日一见,却更美了,不再像个小丫头了。”
这话气得鸣蝉扭过脸,不愿看她,燕洛雪却说:“贵妃娘娘也是一样,清减了许多,王爷见你这样,心里必不会好受。”她挥了挥手,示意豆娘和鸣蝉出去。
孟巧悦眼圈有些发红:“这世上只你一个善解人意的,偏又早早嫁了人,让我的隽儿日思夜想的。我本来想隽儿面皮薄,就帮他一把,谁知却害得你受苦,让我差点失去隽儿,看来,人真是不能和命争,隽儿自己愿意就这样守着你,我也只得依他了。”
燕洛雪说道:“听说王爷因为洛雪的缘故,伤了娘娘的心,娘娘一心为了王爷,王爷一定会理解您的苦心。”
“是啊,他这样也是为了我早日月兑离苦海。”孟巧悦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脸上露出厌恶。
燕洛雪以为自己眼花,她想仔细看,但孟巧悦已是笑靥如花,将孩子递给她,说道:“看看吧,就叫竹生,我本来想叫他畜生。”
燕洛雪没有笑,“娘娘,你既然不喜欢他,为何还要把他从我身边夺走呢?”
“你想知道?”孟巧悦问。
“嗯。”燕洛雪点头。
孟巧悦凑近她耳边,说道:“因为他是我亲生,就是那畜生的亲生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