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齐幽王显然不想再纠缠明华园着火一事,借吩咐齐隽之名催促燕洛雪快些搬到迎风山庄,燕洛雪本来也不想如此抛头露面,见东齐幽王无意追究,她便趁机告辞,返回明华园。
明华园一片狼藉,尤其是她居住的院落。她的屋子被火烧过,原本就已是剩下断壁残垣,现在,已成木炭碎石,堆在那里,那棵大树,原本枝叶茂盛,如今靠屋子的半边光秃秃的。
鸣蝉见燕洛雪难过,过去抱住了燕洛雪,在耳边似在喃喃安慰着她,燕洛雪埋头在她肩上,嘴里嘟嘟囔囔,泪水弄湿了鸣蝉的衣衫。
燕洛雪终于抬起头,苦涩说道:“豆娘,鸣蝉,你们去收拾东西,看看还有什么可以带走的。”
鸣蝉和豆娘看着她们那座被拆得差不多的厢房,苦笑一声,“哪里还能再带,如今,我们可是一穷二白,两手空空了。”
燕洛雪自嘲一笑,转头看向花满:“太子妃,这回你可瞧清楚了,我这里可就这几个人,鸣蝉,豆娘,彩幻还有周善文率领的卫队,你可仔细查点好了,将来在迎风山庄,洛雪可不希望在被人如此折腾。”
花满当着御林军的面,不能和燕洛雪明着纷争,只得说道:“你且放心,断不会再有这样的事。”
燕洛雪抬起下颌,傲然说道:“请您不要食言”说完,登上了周善文备好的车上,而鸣蝉和豆娘也进了车内,将车帘摔下。
车中,燕洛雪舒了一口气,倚靠在车壁上,鸣蝉张口想要说什么,燕洛雪摇摇头,然后闭了眼睛。
这时,临淄王说道:“太子妃娘娘,林彩幻怎么办?”
“彩幻本是王爷为了洛雪才请出山的,如今侧妃娘娘有孕,自然应留在侧妃娘娘身边,王爷不必多虑,洛雪若有恙,定会再次相请。”燕洛雪的声音透着疲倦。
临淄王回道:“如此,队伍就要出发了,迎风山庄那边本王已经先行派了人去通报。”
“好。”燕洛雪说道。
车子启动,燕洛雪轻声问:“花满在哪里?”
豆娘掀开车帘一角,向外看,只见临淄王骑马率领卫士行在前面,后面是花满的车子,然后是她们的车,周善文骑马在车旁,车后面车厢外,两名侍卫坐在车沿儿。
车子行得很慢,因为进了闹市,小贩儿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小吃的香味随风散开,钻入车中,燕洛雪方想起时至过午,月复中已是饥肠辘辘,忙叫道:“周副使,本宫饿了,想吃香茶糕,你看这街面可有?”
不一会儿,周善文说道:“前面即是一家糕饼铺,属下让人去买。”
周善文叫道:“随安,王宇,你们两个去‘何记’糕饼铺,看有没有香茶糕,太子妃娘娘饿了。”
那两名坐在车厢后面的侍卫答应一声,忙向糕饼铺走去,燕洛雪的车子停了下来。不一会儿,花满的车停了下来,花满探出头,回头张望,周善文大声说道:“太子妃饿了,请稍待片刻。”
花满听了,却下了车,来到了燕洛雪的车边,说道:“本宫也饿了,不如本宫请太子妃尝尝东齐国的茯苓饼。”
“我家娘娘喜欢吃香茶糕,不喜欢那种薄薄的茯苓饼。”鸣蝉说道,连车帘都没有掀开。
花满脸色讪讪,有些按捺不住,正好,那两位侍卫回来了,各拎着两盒香茶糕。鸣蝉这才掀了车帘,燕洛雪笑道:“太子妃不如上车,这香茶糕不甜不腻,很好吃的,您不妨尝尝。”
花满却不客气,登上了车:“你这位侍女可要教训教训了,你宠她宠翻了天,当心某日都不把你放在眼里。”
“我们娘娘知道鸣蝉善恶分明,嫉恶如仇,才不会无缘无故教训我。”鸣蝉冷冷说道。
“鸣蝉不得无礼,你确实欠调理了,以往太子爷就这么让你随便说话吗?”。燕洛雪板起脸,说道。
鸣蝉肩膀垂了下来:“娘娘,奴婢不敢了。”
燕洛雪不再理她,而是叫周善文将一盒香茶糕给前面的临淄王送去,那名叫随安的侍卫又被溜了一趟腿儿。
坐在车中与燕洛雪分享香茶糕的花满不知道,就在这极短的时间内,给临淄王送糕点的随安已经不是去买香茶糕的随安,那个随安,已经留在了糕饼店内,换上了寻常女装,那是水茵儿。
林彩幻被齐远接走扣留,燕洛雪就知花满又要采取行动,而且定会趁诗会之际。她与临淄王商量,决定将水茵儿扮作侍卫,由周善文近身保护,但水茵儿身体极差,恐不能胜任侍卫之职,临淄王便按照以往与林彩幻交流和自己所掌握的巫医术,为水茵儿强行进行了治疗,这样至少可使水茵儿在缺失林彩幻的情况下坚持两三天。
花满认为水茵儿定藏身于她的屋中,故而不大可能注意周善文的队伍中是否多一人或少一人。但燕洛雪也没料到花满行事如此狠辣,不留余地,竟然火烧明华园,若水茵儿真藏在屋中,不是被发现,就是被烧死或者熏死。燕洛雪庆幸自己没敢故技重施,也感激临淄王提出的这个建议。
花满提议让她搬至迎风山庄,她灵机一动,她平日出入皆受监视瞩目,这一次却是名正言顺,若能趁此时机,将水茵儿顺利转移出去,岂不是了却后顾之忧,她悄悄吩咐鸣蝉询问周善文,周善文一听便说妙计,因为他在林彩幻到东宫之前已经做了安排。他趁燕洛雪与花满、东齐幽王周旋之际,立刻派人与何记糕饼铺联络,命人在此等候,替换水茵儿。
就这样,花满费尽心机,也没有阻挡住水茵儿的逃出生天,不要说她,临淄王都不知道水茵儿已经月兑逃,若不是随安去报信,他仍以为水茵儿还要住进迎风山庄。
燕洛雪吃着香茶糕,不断劝着花满品尝,神态轻松,花满神情却是越来越难看,终于,她说道:“你又赢了,是不是?”
燕洛雪眨眨眼,笑道:“应该是吧。”
“皇弟在帮你?”花满挑眉问道。
“王爷是东齐国人,怎么能没有分寸,再说,在这件事上,他有什么必要帮助洛雪,帮助洛雪的是您自己啊”燕洛雪凑近花满,笑着说道。
“你胡说,这怎么可能?”花满瞪圆了眼睛。
“第一,你不该打草惊蛇将林彩幻扣在东宫,第二,你不该让洛雪离开明华园,第三,你不该为洛雪选迎风山庄这么好的去处。”燕洛雪掰着手指头,比划着花满的“三”个失误,正是这三个失误,帮了她大忙。
花满听完,真地再也坐不住,她掀了车帘,喊了声停车,燕洛雪笑道:“娘娘这是干什么?您认为现在谁还会相信您呢?”
“本宫下令封城门。”花满低嚷道。
“鱼儿回到河里,还不顺流游走吗?您上哪追呢?”燕洛雪奚落道。
“本宫不信她离得了林彩幻”花满突然恢复了镇定,她见燕洛雪不语,稍稍平复了情绪,说道:“差点着了你的道。”
“太子妃,洛雪有一言,希望你听得进去,夫君虽不在东齐,虽不在洛雪身边,但洛雪身边的人却都是他忠实的属下,只要洛雪发话,无论事情有多难,他们都会办到,今日,你便见识到了,你要找的人不会再出现在东齐国了,这点你要相信;洛雪来东齐,非洛雪所愿,也非夫君所愿,这是他父皇之命,至于东齐国为什么会提出如此荒谬的条件,那是幽王陛下和临淄王的事,所以,您与其盯着一个你夫君抛弃的昔日弱女,不如花心思琢磨琢磨幽王陛下他老人家的心思。你已经伤害过她,如今何苦还要苦苦相逼?她又不会再和你分享你的夫君,何必呢?你这样就能让太子殿下多看您一眼?”燕洛雪连讥带讽,警告花满。
燕洛雪不知道花满有没有听进去,因为车子停了下来,迎风山庄到了,周善文说道:“请太子妃下车。”
鸣蝉和豆娘先下了车,燕洛雪跟着下来,花满仍坐在车里,一动不动,似乎有诸多不甘。
“洛雪还需太子妃带路。”燕洛雪说道。
花满叹了口气,抹了抹脸,下了车,默默无言,领着燕洛雪他们向他们居住的院落走去,这院落较明华园那边的大出许多,也很幽静,院墙边还种有翠竹,这倒令燕洛雪有几分欣喜。
临淄王将卫士分派开来,守卫迎风山庄外围,并为他们安排住处,排好警卫时间,然后叮嘱他们与周善文多沟通;周善文的卫士守卫燕洛雪居住的院子,一切安排妥当,临淄王便和花满告辞离开。
燕洛雪终于可以真正喘口气了,她趴在床上,将那个染上了烟灰的嫁衣贴在自己脸上,说道:“夫君,我好想你。”
燕洛雪将水茵儿送离金鹰城,送到药王谷,五天后,临淄王派人传信,林彩幻也已到了药王谷,而且非常开心,如鱼得水,决定要留居药王谷,永世不再出山。
燕洛雪让周善文再次修书给秦慕萧,告诉他水茵儿之事,周善文却告诉她,秦慕萧正亲率西路军与凤夜澜在仪凤镇对峙,无暇它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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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明嘉诩离开的次日清晨,西秦国军中吹响号角,明字帅旗换成了西秦国皇旗,秦慕萧出现在仪凤镇城门前,他银衣银甲,骑在一匹白马之上,银枪提在手中,对着城头士兵,高声叫道:“秦慕萧在此,让凤夜澜出来见我。”
南凤守军哪里敢迟疑,立刻报告,凤夜澜听说秦慕萧来了,有些不信,忙披挂铠甲,走上城墙,向下看去。却见秦慕萧端坐马上,神态仍是一派从容,见到他露头,展颜一笑,将枪挂在马辔头之侧,拱手道:“数月不见,太子殿下安好。”就如同和老友会面。
凤夜澜微微冷笑:“木兄兵临城下,仗势欺人,杀我百姓,占我河山,还来问夜澜好不好?”
“太子殿下此言大谬,我西秦国本民生安定,南凤国许烈大将军却派人越过符禹山前去袭扰,西秦国若不还以颜色,岂不是国威不再?再者,北燕降将陈景曾偷袭咸安城,后投靠你南凤国,晓宁楼楼主竟然联络平南王与孟氏,妄图谋逆,如今,她就在你父皇宫中,此等行径不啻与西秦国开战,西秦国岂能再忍?”秦慕萧以内力,缓缓说出,声音似敲在众人耳鼓上。
凤夜澜仰头大笑:“你能言善辩,却掩盖不住你由来已久的野心,多说无益,夜澜身为南凤国太子,守护祖宗基业义不容辞,你不要以为夜澜会因私情而对你手下留情,当时我已明言:再见即是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