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洛雪望着惊愕得瞪圆了浑浊的双眼的老尼姑,妩媚一笑:“有劳大师带路了,本宫清修禅房在哪里呢?本宫有些等不及要研习经书呢。”
说完,她越过老尼姑,向珍宁寺里走去,她似轻车熟路,来到了那间神秘的佛堂,蒲团,签筒,解签簿依旧,燕洛雪蹲下,拿起了签筒,摇了几下,一只签蹦了出来,燕洛雪拾起,看都没看,就交给了那个老尼姑,老尼姑念道:“祸福由天”
“敢问大师,这签是让本宫在此听天由命吗?”。燕洛雪笑吟吟问道,“大师何不看一看解签簿如何论断,也让本宫心里有个拿捏。”
老尼姑忙坐在蒲团之上,拿过解签簿,翻看到了一页,恭谨说道:“太子妃娘娘请看,这支签是原本就有的,解签词也一样,娘娘若喜欢这佛堂,您就在此清修,佛堂旁的禅房和精舍已经收拾干净,太子妃娘娘和侍女姑娘安心住下,对面精舍住的是一位生病的女子,太子妃若嫌她烦,贫尼可让她搬走。”
让她解签,她反罗嗦了一大堆安排,急于月兑身溢于言表,燕洛雪接过解签簿,道:“一切随大师安排,对面禅房之人是本宫旧识,搬走就不必了,留在此地或可互相照应。”
老尼姑诺诺答应着,退出了禅房,燕洛雪手里拿着解签簿,慢慢坐在了蒲团之上,向外看去,光照进来,她的目光透过这迷蒙光束,落在佛堂外的豆娘和闻讯走出对面精舍的水茵儿身上,她虚幻笑了,她觉得自己好像与他们远隔了时空一般。
豆娘带着水茵儿进来了,燕洛雪站了起来,在水茵儿面前跪下,水茵儿上前激动地扶起她,抱住了她,哽咽着说道:“孩子,你受苦了,婆婆会在这里陪着你的。”
“多谢婆婆,但珍宁寺阴凉,不适合养病,婆婆呆几日便回府吧,不然,雪儿心中难安。”燕洛雪轻轻推开了水茵儿,说道。
水茵儿难过地摇头,“你不要怨恨皇上,他也为难,他只萧儿一个皇子,有心人都虎视眈眈,若不能安抚大臣,江山都岌岌可危,你且忍一时之苦,待萧儿回来,一切都会雨过天晴,皇上他对你母亲念念不忘,绝不会让你太受委屈。”
“婆婆,这些雪儿都懂,婆婆不用为雪儿担心操心,回府安心养病吧。”燕洛雪截住了水茵儿的劝慰,不想她再说西秦武帝秦柯的好话。她能够做到独自啃噬自己脆弱的心,尽量理解皇室为了祖宗江山可以委屈亲情,但若要她心平气和听别人讲这在别人眼中都是可以理解的,她做不到。她需要的不是这种安慰。
水茵儿还要再劝,燕洛雪却岔开了话题,问起了她的病情,问起了她周围护卫,问起是否齐远曾派人袭扰,水茵儿知道燕洛雪不想让自己多说她的事,只得作罢。但她对燕洛雪却是疑虑重重,情锁在她手腕上,她破了凤舞长天阵,女床山的种种透着古怪,这都说明了燕洛雪的不寻常,难道她真的是七百年前得那个大秦公主吗?
水茵儿返回禅房,燕洛雪将豆娘也赶了出去,独自坐在蒲团之上,翻看着解签簿,翻到了刚才抽中的那一页,只见上面写着:命运不需争,上天早安排,祸福终有定,万事不由人。
燕洛雪一阵烦乱,过往的一幕幕浮上心头,是啊,这不是她最真实的写照吗,她以为逃月兑了在南凤国被火烧死的命运,谁知却逃不出前世命运的纠缠,抗争只是徒劳。
燕洛雪的眼泪吧嗒吧嗒落下,落在了解签簿上,燕洛雪抬眼想止住这哀伤,却发现眼泪留得更急,她索性不忍,将脸埋在解签簿上,心想,就让她痛痛快快哭一场吧。
不知过了多久,燕洛雪抬起了头,擦了眼泪,然后伸手去擦解签簿,却一愣,原来的页面变化了,仍是“祸福由天”,但解签画面变了,变成了一幅彩画,一首诗。
那画面是一名女子睡在一朵巨大的相思花上面,相思花的花蕊若丝藤,将她紧紧缚住。那首解诗也不是原来的听天由命,而是:缈渺梵音幻花袭,梦中暗暗解情丝;惊雷来引双魂燕,携手天宇绘江山。
燕洛雪以为自己眼花,惊讶拿起解签簿,仔细再看,只见那图颜色逐渐淡去,而字迹正逐个消失,燕洛雪手一哆嗦,解签簿落在了地上。
这解签簿真是古怪。
燕洛雪站了起来,叫道:“豆娘,请那位大师过来一趟,就说本宫有事要请教。”
不一会儿,那老尼姑来了,燕洛雪请老尼姑坐下,问道:“大师可否向本宫讲述一下这珍宁寺的历史呢?可否讲述一下我西秦国开国先祖如何建了这珍宁寺?请的是何人?这解签簿是何人所编纂?”
“请恕贫尼无能为力,不能回答太子妃娘娘问话。”老尼姑说道。
燕洛雪没料到老尼姑会一口回绝,不免有些郁卒,问道:“是本宫太唐突了吗?”。
“不是这样,太子妃您误会贫尼了。”老尼姑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珍宁寺属皇家寺院,古珍典籍自古就收藏在宫中,是皇室不得外传之秘,太子妃身属皇室,若想要看,奏请皇上准许就是了。”
是这样,一座寺院而已,为什么会如此神秘呢?看来秦墨阳并不愿意让有些事情公之于众啊。她是否要向秦柯请求一下呢?
燕洛雪回到自己的那间精舍,精舍的床上已经铺上了被褥,床边也为她准备了书案,她准备好了笔墨,坐在书案后,提笔给秦柯写了一封信,请求允许看有关西秦先祖秦墨阳建筑珍宁寺的典籍。
书信送出,秦柯回复很快就至,言简意赅,让她在此安心清修,那些子虚乌有之事不可再提,并且说当年之典籍,先祖已带入坟墓,提此要求,实乃对先祖之大不敬。
燕洛雪无奈,只得作罢,但她对那解签簿耿耿于怀,所以连着两日都不太敢任自己沉沉入睡,她知道这样对月复中孩儿不好,白日就让豆娘陪在身边,自己在白日补眠,豆娘眼看着她这种怪异影响了身体,面容逐渐憔悴,但劝解依然无效,燕洛雪到了晚上就是不睡。
“娘娘,你究竟是怎么了,你这样下去,会害了孩子,你要是太想念太子殿下,这样的了,奴婢在这里扮作你的模样,您让周善文带你去南凤国。”豆娘说道。
“不,我没事,我只是晚上不敢睡,我怕晚上会打雷。”燕洛雪说道。这几日她反复咀嚼那首解诗,最大的可能就是在梦中,她解下了情锁,就像那日她喂洛雨鲜血之后在睡梦中,孟九襄让他解掉情锁一样。
她也曾想过,这解诗是不是指当时那件事,因为那日后来也打了雷。燕洛雪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中一定很可笑,这虚无之事也不一定是真的,可她就是不放心,因为她知道若涉及到秦珍儿,至今还没有一件事不是真的,她真地怕在梦中就被暗暗算计。
“怕打雷?”豆娘笑了,“娘娘,您放心,晚上奴婢守着您,您放心睡。”
“那若打雷你一定要叫醒我。”燕洛雪说道,神经兮兮得令豆娘哭笑不得。
“豆娘,你上床来睡,我也暖和些。”燕洛雪说道,“你就精神些就行。”
豆娘也就不拘礼,陪燕洛雪躺在床上,或许因为有人陪伴,燕洛雪心中稍安,也或许是太累,很快就睡着了。
这一夜她睡得很安稳,一宿酣眠,醒转过来,豆娘笑着看着她,打趣道:“娘娘,您害怕打雷呢,您连睡了两天,连水夫人来看你,叫你,你都不醒呢。御医都来瞧您了,说您只是倦极而眠,无大碍的,她才放心。”
燕洛雪皱了皱眉,回想睡着时是否做梦,脑中空空,似乎是没做什么梦。她也笑了,“是,是我傻,我现在饿了,想要吃东西。”
豆娘答应一声,去为燕洛雪准备吃的,燕洛雪穿了衣衫,下床,对着铜镜梳理着长发,突然听到精舍外有响动,她头发都没整理好就推开精舍房门,竟然见水茵儿被几个黑衣人拖拽着,燕洛雪大叫一声:“快住手。”
那几名歹徒听见声音,向她这边扫了一眼,却不停下,燕洛雪扑上前,边叫道:“快来人啊”
“杀了这个疯女人。”歹徒说道。
“不要。”水茵儿喊道,“别管我,照顾好你自己,照顾好肚里的孩子。”
燕洛雪冲上去,却被绊倒了,只抓住水茵儿的脚,其中一名歹徒举起了手里的长剑,这时,外面传来了喧哗声,凌乱脚步声,那歹徒将燕洛雪踹开,燕洛雪下意识手护着肚子,歹徒将水茵儿扛上肩,扬长而去。燕洛雪尖叫:“快来人,快去救人啊”
卫士们冲了进来,见燕洛雪狼狈趴在地上,手捂着肚子,忙将她扶起,燕洛雪指着歹徒越墙处,说道:“快去救人,一定要救回来。”
她话音刚落,一声巨响,水茵儿的精舍被炸开了,燕洛雪愣愣看了半天,脑中昏沉沉,身子摇摇欲坠,在她倒进豆娘怀里的时候,她自嘲想到原来是这种惊雷啊,倒也算很准。
燕洛雪想昏睡就昏睡吧,不要做梦就行了,就是睡着了,也要保持头脑清醒。这时她听见有人说话:“娘娘,您醒醒,您醒醒,奴婢就去这么一会儿,您怎么就出事了,您快醒醒。”
是豆娘,是豆娘在叫她,可她怎么看不见豆娘啊,她这是在哪里,周围是奇石林立,怎么有点像幽冥谷?不,她不要去幽冥谷,她奔跑起来,但又想起了肚子里的孩子,脚步急忙放缓,慢慢寻找着出谷的路。
“姐姐,竹生在这里等着姐姐,姐姐果然来了。”梳着羊角小辫,胸前挂着血魂珠的竹生出现在她面前,笑嘻嘻看着她,然后向她扑过来。
燕洛雪吓坏了,回身就逃,竹生喊道:“姐姐,隽哥哥让我将这个交给你。”
燕洛雪停下脚步,回身问道:“齐隽没来。”
“没有来,隽哥哥让我给你这个。”竹生咯咯笑着,一甩手,闪过一道红光。
燕洛雪想挪动脚步,但已然不及,竹生甩出的是相思花,相思花的花蕊化成丝藤,缠住了她的手脚,将她拖上了相思花上面,燕洛雪绝望地大叫:“竹生,快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
“你,隽哥哥说了,这次他一定要成功,不许任何人来破坏,这地方有我守着,谁都进不来。”竹生昂着头,炫耀一笑,回头喊道:“隽哥哥,我捉到姐姐了,我很厉害吧。”
迷雾中,齐隽出现了,他阴柔一笑,走到了仍在挣扎的燕洛雪面前,说道:“这回,他绝对来不及回来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