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师兄,燕洛雪想起了随西秦武帝秦柯返京的吉祥公主秦慕霜,齐隽当年以秦慕霜失踪为由,改立明嘉兰为后,故而秦慕霜不能随意归京,如今,齐隽昏迷,东齐国齐竹生即位,称安王,燕重垚暗中辅政,秦慕霜已经没有必要隐藏踪迹。
秦慕霜本并不想随父归京,但终因秦柯坚持,而明嘉诩又未出言挽留而黯然蹬车。燕洛雪知道秦慕霜与明嘉诩定然情路艰辛,不仅是因为明嘉诩有意无意的回避,更因为明月与秦柯之间明里暗里的联系。或许,能够解开这个心结的只有她娘了。她娘向秦柯讨要明月,不是吗?逝者已矣,她娘绝对会原谅明月,但是,对于西秦武帝秦柯的心思,她不敢随意揣度。
秦慕霜临去之时,与她恳谈,除叙述对明嘉诩的满腔情意外,更指出若与明家联姻,对明家也多了层保护,更使秦慕萧对明嘉诩少些忌惮。燕洛雪当然深知秦慕萧心性,虽然因她之故,对明嘉诩颇为尊重,但是每见她对明嘉诩有回护之意,还是免不了吃味,她自是心底无私,明嘉诩却真是未必,为解秦慕萧心结,也为了明嘉诩的终身幸福,燕洛雪当然对秦慕霜与明嘉诩的结亲乐见其成,但是她却绝不能为此事与明嘉诩开诚布公,若那样的话,明嘉诩也许会答应,但是,明嘉诩是否会成为另一个明月呢?这情字,非要两人情投意合才可受人祝福。
燕洛雪说道:“四婶,你一路辛苦,今晚我在碧霞宫里设宴,为你接风,我与师兄也好久未见了,也一并请来,近来,每日都见血雨腥风的,很让人透不过起来,今夜正可解解这气氛。”
“你倒是盛情,四婶我却不能久留,你爹娘只给了这半天时间,天黑之前我要赶回凤鸣寺,你爹娘如今不似往常,身负重责,由我率领无情山庄的人保护,决不可有半分差池,柳儿虽死了,但晓宁楼的势力不知藏得多深,若有人知道你爹娘在南凤国,怕是免不了又来生事。”秋月怜说道,神情很是遗憾。
“我派师兄率兵去护送如何?”秦慕萧说道,“师兄应该也是很想念你爹吧。”
“你们真是糊涂了,他们连女儿女婿都不见了,难道还会愿意见徒弟,你们若想见,便偷偷地远远地见,我们大约明日凌晨启程,你们自己决定吧。我说得够多的了,你爹知道了非怪我不可,你知道吗?我平日可惧怕这个大哥呢”秋月怜说着站了起来,“告辞,你们保重。”
秋月怜匆匆去了,燕洛雪望着秦慕萧,秦慕萧说道:“我去准备,一会儿我们就出城,我一定让你见到你爹娘。”
“不,不用了。”燕洛雪说道,“爹娘想见我,自然也会偷偷来见我,我就在碧霞宫里,哪里都不去。”
夜里,碧霞宫中,琴声响了一夜,燕洛雪弹着摇篮曲,流着眼泪,而床上,秦慕萧望着儿子女儿酣睡。次日清晨,暗卫禀报,有白衣人在修德殿房顶站了一夜,天色微明,方才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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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凤国历经战乱国灭,并入西秦国,改称南郡,秦慕萧对南凤国旧臣重新审查,然后加以任用,并将在西秦国试用过的开科取士方法加以应用,选拨了一批来自于南凤国寒门的有才有德之人,将他们派至地方做州县大臣,秦慕萧在短短二年年之内,与燕洛雪踏遍南凤国山山水水,各个州县府衙,下察民情,上达天意,南郡居民渐渐安定,种茶采茶制茶贩茶,并且还开始了开垦土地,种粮,种桑,秦慕萧对于这样的农户给予奖励,免除三年徭役杂税,南郡人渐渐没有了反抗之心。
秦慕萧又在此基础上,在南郡鼓励私学,鼓励南郡人参加一年一度的全国的科举,那些南凤遗臣免不了感伤,但仍然鼓励自己的孩子积极参与,渴望出仕为国效力。
西秦武帝秦柯见此情景,龙心大悦,下旨宣太子秦慕萧和太子妃燕洛雪返朝,而南郡太守由周化风担任,明嘉诩加封郡王,总掌南郡兵权,守卫南疆。
秦慕萧与燕洛雪的前夜,在碧霞宫设宴,宴请明嘉诩。席间,燕洛雪见明嘉诩只闷头喝酒,并不多话,知道他为即将而来的别离黯然神伤,燕洛雪举起酒壶,走下座位,为明嘉诩斟了一杯酒,明嘉诩慌得站了起来,燕洛雪举起自己的酒杯,笑着说道:“师兄,你可还记得当年那老和尚曾说过什么?他说你是煞星转世,对吗?可是,如今,你看一看,两年来南郡已无战乱,南郡人夜不闭户,这些都有师兄的功劳,若是为了长久的安定,暂作煞星又怎么样?你,终究是雪儿的福星,是明家的福星,是秦国的福星,这些,难道还不能让你展颜笑傲天下吗?”。
一番话,说得明嘉诩抬眼望着燕洛雪,说道:“在师妹眼中,师兄果然如此吗?”。
燕洛雪点头,“当然,师兄,你我同病相怜,雪儿怎会敷衍,世人都道雪儿是妖孽,可如今,南郡人可还会说我是妖孽?在他们的口中,只会流传我如何开仓放粮,我如何教他们开垦荒地,我如何教他们选用私塾教材,何谓创世何为妖?不过是人们暂时的想法罢了。”
燕洛雪在明嘉诩面前直陈对妖孽的看法,让明嘉诩因为战乱而杀人的愧疚有了一丝松动,是啊,无论后悔与否,逝者已矣,愧疚无用,若他能用自己的一己之长,守护南郡百姓,不也是南郡的福星吗?想到这里,明嘉诩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说道:“师妹之言,醍醐灌顶,若不是师妹此言,师兄也许今夜就会挂靴而去,寻找师傅去了。”
“师兄”秦慕萧哂道,“师兄如何舍得?可知我那皇姐深宫岁月难熬,难道就打不动你的心,难道你真是铁石心肠,难道你真不知女子青春短,好花易凋零吗?”。
明嘉诩刚喝了满杯酒,猛听得他如此调侃,脸色红得如火如荼,却说不出话来,燕洛雪抿嘴儿笑了笑,“师兄难道不想有自己的孩子吗?你孤老一生,明叔叔怎么安心?”
明嘉诩坐到了椅子上,为自己斟了一杯酒,饮尽,说道:“公主万金之躯,远离京城,岂不受苦,师兄我过惯了军旅,怕是不能够怜香惜玉,到时,成了怨偶,反而不美。”
“师兄怕了。”秦慕萧嘻嘻一笑,“皇姐之气势,让你应对不来,是吗?”。
明嘉诩有些醺然,也跟着一笑:“公主乃巾帼英雄,率性不输须眉,确实难以驾驭。”
“驾驭?原来郡王爷想驾驭本公主?”一名宫装女子从帘后转出,来到明嘉诩面前,“本宫是不是匹烈马,你不是试过才知道?怎么连试都不试过一下,就下此论断?”
这女子正是吉祥公主秦慕霜,此时她话虽粗鲁,但娇泪点点,盈盈波*,望着明嘉诩,明嘉诩呆坐在座位上,愣愣望着,彻底没了声音。
原来吉祥公主两年时间里,朝也盼,晚也盼,就盼得明嘉诩等够张口相求,但是却始终得不到回应,眼见她已近二十五岁,已经成了宫中笑话,胡皇后对此逼婚,让她挑选驸马,她没办法,趁前来南郡的御史不注意,混入了队伍中,前来亲自见明嘉诩,乍听明嘉诩竟是这一番不关己的旁观态度,真是又怒又羞又急,一个忍不住,冲了出来,见到明嘉诩愣愣神情,心中不禁百转千回,万般柔情,万般委屈,都化作了泪水。
燕洛雪过去,将秦慕霜拉着,坐在了自己身边,说道:“皇姐,听说你此次是背着父皇母后,偷混进巡南御史的队伍中来的,队伍里都是男人,你如何过的。”
“还如何过什么?我都是白日里马上打瞌睡,晚上就替人守夜,你没见我又黑又瘦。”秦慕霜说道,仍带着哭音。
明嘉诩的身子抖了几抖,嘴唇动了动,但终是没说,秦慕霜更加有气,道:“母后逼我,要在全国张贴皇榜,替我选驸马,我这张脸如何挂得住,我只好来找你,当年,我为了你,嫁了齐隽,却守活寡,你答应我要给我个驸马,不知你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燕洛雪瞥了一眼明嘉诩,明嘉诩眼神暗淡了一下,避开了。而秦慕萧则是看戏神情,燕洛雪清了清喉咙,说道:“皇姐,我答应过的,一定会做到,不然,我在南郡设立个比试文治武功的擂台,选一个最出众的,定要强过我这个木讷的师兄,如何?”
“好,好办法。”秦慕萧说道,“到时,皇姐亲自上台选婿好了。”
“够了。”明嘉诩喊了一声,站了起来,“公主青睐,本不应辞,奈何我心愚顽,不懂得公主心意,辜负了公主,深感歉意,在下告辞。”
明嘉诩说完,向外走去,秦慕霜叫了一声:“你站住。”
明嘉诩回身,冷冷望着她,秦慕霜一指燕洛雪,说道:“为什么?为了她吗?你以为你是谁?你可还有资格?他日她贵为国母,你连仰视的资格都没有,你糟蹋自己有何意义?你这样她会快乐吗?她为了秦慕萧,失去了父母,难道你不知道,你这样苦缠,最后也会让她失去你吗?”。
明嘉诩僵直着身躯,看着秦慕萧,秦慕萧没有看他,手中转着酒杯,说道:“师兄,皇姐之言激烈,但却深得我心,无论你肯不肯娶皇姐,我都不会让你再见雪儿,你若不是刚才那般表现,一切都会不同。”
明嘉诩晃了晃,惨笑一声,“是吗?既然这样,嘉诩明日就不前来相送二位了。”
明嘉诩踉跄走出碧霞宫,秦慕霜委屈得直落泪,她突然一跺脚,“我就不信,我秦慕霜就这么不招人待见,你们看着,他明日若不来向我求亲,我就出家做尼姑。”
秦慕霜说完,哭着冲出了碧霞宫,燕洛雪撵了出去,远远听见秦慕霜喊道:“给本宫备马,本宫要去郡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