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让她找到啊?她也不想找,她只要知道他还好好活着,已经足够了,他没有现身,就说明他接受了明嘉兰,虽然会想起她,但却不想打扰她,也不想让她打扰他们。
燕洛雪笑了,拍了拍竹生的头,说道:“竹生,你大了,又聪明,一辈子留在幽冥谷实在可惜,不如就留在东齐国,东齐国有你,姐姐和姐夫也放心。”
竹生挠了挠头,“可我不喜欢处理那些政事,义父让我看奏章,我就犯困,姐姐你知道我傻了一段时日,脑袋不太好使了。”
“胡说,脑袋不好使,巫术怎么那么精?”燕洛雪戳了一下他额头,“男子汉就想逃避自己责任吗?”。
“可隽哥哥说这东齐江山原本也属于大秦,是姐姐家的,现在姐姐归了本家,东齐国还给姐姐也是正常。”竹生说道,“隽哥哥说了,让我自己做决定。”
燕洛雪不想当着燕季武和竹生讨论这些,东齐国皇帝,岂是想当就当,想不当就不当的,她见燕季武精神萎靡,忙命人进来服侍燕季武和竹生梳洗,然后让寝殿内点了安神香,让他们尽快安睡。而她也迷迷糊糊坐在床边,昏昏欲睡。
四更时分,她倏然而醒,见床上燕季武熟睡,而竹生却不见了,她急忙出门寻找,见竹生穿戴整齐正随着一长身玉立男子拐过墙角,燕洛雪正要出声唤住,嘴被人从后面捂住。燕洛雪掰开那只有力大手,见是神情严肃的秦慕萧。秦慕萧抱起她,向着那人消失方向追去。
那人带着竹生,旁若无人穿过东宫主线,卫士一个个无声无息,直挺挺,如中邪一般,燕洛雪知道这人定是齐隽,齐隽带走竹生,是去哪里?回东齐国,还是回幽冥谷?
齐隽和竹生出了东宫,直接奔向城门,城门守卫乖乖将城门打开,两人出城,秦慕萧和燕洛雪没有犹豫,仍然尾随在后,在晨雾中,一直跟到了清江边上,清江中,一泊孤舟,停在岸上。
“夫君,你回来了,竹生也回幽冥谷吗?”。是明嘉兰。
“爹,小叔。”齐逍遥叫道,“爹身后有人。”
齐隽没有回头,说道:“哪里有人,爹身后没人,是你眼花了,当心你母亲训你,我们快上船,回家去了。”
明嘉兰笑了,“是啊,你爹爹身后没人,他如今只属于我和你,我们出来太久了,快回家吧。”
燕洛雪和秦慕萧看着齐隽抱起齐逍遥,上了船,竹生帮着明嘉兰升起帆,解了锚,明嘉兰撑起竹篙,船迅速向江心驶去。
燕洛雪不知为何,眼泪滑落,秦慕萧默默看着,将她紧紧抱住,说道:“他是离山一神仙,自来自往自缠绵,山水有情人有情,不恋江山暗恋花。”
“这样最好。”燕洛雪说道,“我们就做凡尘俗子,做凡间平凡一夫妻。”
两人深情相拥,这时江面上传来悠扬琴声,伴着琴声,响起齐隽魔魅歌声:“喝一杯竹叶青唱一声水花红,道什么古来今沉醉嘛付东风,烟波里一扁舟人世恍如梦,老渔翁伴沙鸥,叹零丁万重波,扬风帆,千里任漂流,海天真辽阔,问扁舟何处归,叹什么忧和愁,山中日月容易过,醉卧那清山坡,来来来,随我高歌,开怀且高歌。”
是渔樵问答,这是燕洛雪曾弹给齐隽听的,齐隽终于过上了这种他由衷向往的生活,燕洛雪望向江面,孤舟已经消失不见,齐隽是在告诉她,他喜欢目前的生活吗?
燕洛雪和秦慕萧对着江面拜了几拜,动身回转东宫,此时天将刚亮,燕重垚和荣华公主因不见了竹生,而惊慌不已,见两人回来,递给秦慕萧一个锦盒,秦慕萧打开,见里面是东齐国玉玺,玉玺仍是半块,玉玺下有一封书信,他取出展开,见上面字迹整齐,写到:七百年齐氏江山,一朝归秦,心岂不憾呼?今遗玉玺半块,做日后凭证,若天下不宁,齐氏后人必持玉玺前来。另逍遥婚约一事,待花舞满十五,必来迎娶。
书信并无署名,但口气分明是齐隽,齐隽带走了竹生,将东齐国玉玺交出,将江山托付给了秦慕萧。燕洛雪想到竹生在人前施展的巫术,或许这就是齐隽授意吧,引起注目,随即隐退,留下警告。
秦慕萧悄悄带着易容后的水茵儿和燕洛雪到了宫中,燕洛雪陪在水茵儿身边,秦柯病中,水茵儿怎么也要见他一面,秦柯在勤宣殿早朝,与众臣商议如何处理秦昭之事,众臣口径一致,皆认为秦昭不可再留,秦柯点头,但并未当堂下旨。
退朝后,秦柯来到大成殿,传秦慕萧进殿议事,不久,秦慕萧走出,派人前去狱中提秦昭来见父皇。秦昭虽在狱中,但并未受刑,见到秦柯,淡然不跪,已知此生绝无活路。
秦柯命人将其镣铐去掉,问道:“昭,你难道就只是徵之幼弟?”
秦昭冷笑:“徵死才知你之心狠,如今你要杀就杀,还罗嗦什么?你要死了,对吗?你怕你死后遇见父皇,遇见徵,无颜面对吗?”。
秦柯大笑,大笑之后咳嗽不止,口中鲜血咳出,秦慕萧急忙喂药给他,咳嗽方止,秦昭冷冷笑了:“可笑,你打下江山,却无法享受。”
秦柯笑道:“打江山易,守江山难,朕之皇儿慕萧定是一代明君,朕会留下燕季武性命,你之血脉会看到秦国如何在他手中大治天下。”
秦昭微微俯身,“多谢了,可是燕季武并非昭的血脉。”
秦柯望了望殿外,说道:“朕也不是不可留你性命,但要看天的意思。”
秦昭眼中光芒闪现,贪婪求生之意顿显,秦慕萧心中厌恶,但没有说话,秦柯说道:“昭可记得宫中曾有贡品,乃是神奇的鸳鸯子母壶,朕将毒药交给你,将壶交给你,由你验过,然后使用,一半有毒,一半无毒,我们以抽签决定,签仍是你定,可好?朕本命不久长,但你不同,朕给你生之机会,你可要好好把握”
“若无毒,你放我走?”秦昭问道。
“对,朕会留下遗诏,命新帝亦不可害你性命,如何?”秦柯问道。
秦昭说道:“你口说无凭,我如何能信?你要现在就写,然后亲自在勤宣殿上召集百官,当场宣布才行。”
秦柯微微一笑:“好,就依你,现在,你随朕去延宁宫走走吧,朕好久都没去了。”
秦昭脸色苍白,他望着站起身向外走去的秦柯,目光有些恐惧,秦柯回身,笑着说道:“朕有些兴奋,不知是朕先去见巧嫣,还是你先去见她,巧嫣心中不知中意你我之中的哪一个?”
秦昭说道:“她,喜欢皇位。”
秦柯笑了,“是吗?可惜了,昭,随朕走走吧,太子,你也跟着来吧,带着你那两个随从。”
秦慕萧知道定是父皇听到他与他娘之间话语,他望着父皇,眼神悲戚,秦柯说道:“朕能做的,都做了,没遗憾了,她的心愿,朕亦满足,让太子妃带着她来吧。”
秦柯带着秦慕萧和秦昭来到延宁宫,燕洛雪扶着水茵儿默默跟在后面,秦柯在延宁宫院中,说道:“昭,你进去看看吧,她留了很多你送她的东西。”
几人进入殿中,殿内空空无人,虽干净,但凄凉,桌案上有笔墨纸砚,秦柯坐定,说道:“桃儿,为朕研磨吧,朕要留下诏书。”
咋听到秦柯呼唤“桃儿”,水茵儿眼泪落了下来,她难以置信摇头,燕洛雪推了推她,她上前,将水泼入砚台,研起墨来,眼泪落入砚台中。秦柯说道:“桃儿为朕生了萧儿,朕感激不尽,桃儿不要哭了,朕没有怪你。”
水茵儿眼泪更急,秦柯提笔写了一封诏书,言明若秦昭若有幸饮酒不死,留其及子性命。
秦柯将诏书卷好,说道:“明日找来百官,直接印上玉玺,就会立时生效。”
秦昭脸上一会儿恐惧,一会儿绝望,他说道:“好,望皇兄守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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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西秦武帝秦柯带着皇后胡敏临朝,宣百官上殿,并宣南凤皇族及明月上殿,秦柯下诏,凤夜澜留朝,其余人准其随燕重垚和荣华公主离京,自由择居所居住,燕重恩,秋月怜,去其爵位及公主称号,携子随燕重垚离京。
众人谢恩,退殿离去。
秦柯又下诏,处置秦柯,诏书一宣,众臣大惊失色,纷纷反对,皇上万金之躯,岂能和乱臣贼子性命相博?秦柯笑着站起,以手示意众臣,说道:“天子之位,受之于天,既是天命,何惧贼人,若朕亡,说明朕应退位,若朕不亡,证明朕乃真命天子,自当据此皇位,并非自前太子秦徵手中抢夺,即便朕随后身死,朕亦无憾,心安矣。”
胡皇后眼中带泪,并不出言阻止,始终面带微笑,燕洛雪陪着水茵儿在旁边看着,非常心酸,秦柯这皇位是用生命博来,虽众望所归,但名不正,终其一生,却疏无快乐,最想得到的,最想守护的,早已在权势之争中失去,留在身边的,是负担,是责任,是无可奈何的情,是无法还清的债,现在,他已经油尽灯枯,想要以自己的方式解决身后之事。
宫人托着托盘,托着鸳鸯子母壶,一瓶鹤顶红,一杯酒进入殿中,放在秦昭面前,并奉上清水,供其检验。秦昭将水倒入鸳鸯子母壶,指明让燕洛雪与秦慕萧试验,燕洛雪和秦慕萧坦然喝下,一个时辰之后,平安无事。
秦昭将酒倒入壶中一侧,然后再去解开鹤顶红瓶塞儿,秦昭手直哆嗦,但秦柯始终笑着,没有看已经泪流满面的胡皇后。
秦昭狠心,将鹤顶红倒入,然后咬破手指,在面前两张纸上写了生,写了死,再使劲揉成纸团。他站起,双手合扣,摇晃着,突然扬向空中,大笑道:“就看老天取舍吧。”
他望着翩然落地的纸签,竟犹豫了,不敢选,秦柯站起,走下龙椅,俯身,秦昭喊了声“慢”
秦柯耸了耸肩,说道:“好,你先选,选过之后就是朕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