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转瞬即逝,转眼就快要过年了,言瑾儿穿着藕丝琵琶衿上裳、银纹绣百蝶度花裙,外面套着一件长及膝盖的棉坎肩,领口袖口都缀着极柔软的白兔毛,衬的脸越发的白皙,下面一双同样缀着白兔毛的小软靴,踩在雪地里咯吱咯吱作响。
夏鹤轩扶着她,叮嘱她小心脚下路滑,苏氏早听到动静接了出来,让荷香过去另一边扶住她,嗔怒道:“不是说有身孕了吗?怎么还大雪天的往这里跑。”
言瑾儿瞪了夏鹤轩一眼,一定是他说的了,“才只有一个多月,哪里就不能出门了。”
夏鹤轩笑着扶她到屋里坐下,问道:“爹不在家吗?”。
苏氏忙让丫头给他们沏热茶,说道:“自从上个月你又给他找了个私塾里的差事,他就成日里不着家了,今儿就算下雪也要得到天擦黑才能回来。”
言瑾儿闻言又瞪了夏鹤轩一眼,“都是你,又给爹找那个做什么。”
苏氏轻拍了她一下,“你就欺负鹤轩脾气好,他给找那是体恤你爹成日里在家无聊,就算鹤轩不主动给找,你爹也要去找他的,你别动不动就怪人家。”
“瞧吧,我娘都开始要为你打抱不平了。”言瑾儿耸了耸肩,“你们母子两个说着,我去铺子里瞧瞧。”
早有丁原帮着把送来的年礼搬了下来,苏氏便扯着夏鹤轩嫌他送这么些东西过来云云。
小荷和紫竹见言瑾儿走出门,忙上前去扶着她,小荷看了看里面,笑道:“姑娘要去铺子里?”
“嗯,咱们去弄点好吃的去,这几日夏鹤轩都不让我出门,闷死了,我要去找你姐姐她们说说话。”自从三天前夏鹤轩知道她怀孕了之后,连门都不让她出,整日里用鸡汤、参汤的喂着,她又不是八十岁的老太太,谁爱喝那些东西
岂料她们刚出大门口,就见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前,一细瞧,原来是木青带着落儿来了,琬娘刚刚生产完,是一对双胞胎儿子,这会子还在做月子,自然没法跟来。
“木大哥,你怎么过来了?”
木青跳下马车,然后把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落儿抱下来,落儿一下马车就钻进言瑾儿的怀里,“姐姐,娘呢?”
“娘在屋里呢,”她话还没说完,落儿就一溜烟的跑了进去,言瑾儿边让紫竹去追,边大声喊道:“你慢点跑,当心脚下滑。”
木青笑了笑,“她还是跟你们家人最亲。”
“跟你也不错啊,落儿常常跟我说很喜欢你这个哥哥呢,原先她最喜欢我二哥哥,现在最喜欢的是你。”言瑾儿笑着往里让,“进去吧,外面怪冷的。”
木青转头吩咐小厮把带来的礼品拿下来,笑着递给后面的丁原,“这是我爹娘让送来的年礼。”
“这些东西我们家也有,你带回去给琬姐姐吧,我听木蓝说琬姐姐给你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这回高兴了吧?”言瑾儿说着让丁原把补品之类的还给他,木青却不接,“这都是铺子里的,也没特意花银子去买,再说琬娘的补品多的都吃不完了,你再给她送她肯定要怨你了。”
“姑娘,那你就留着吧,咱们两家这样好,也不在乎这么点东西,更何况木公子是晚辈,给咱们老爷夫人送年礼是应该的,老爷夫人不吃您吃啊。”小荷笑着把东西接过来,省的他们两个在那里推来推去的。
“瑾儿你吃这些补品做什么?”木青诧异道。
“我们家姑娘有喜了……”
“小荷你怎么跟夏鹤轩一样,我看你们两个倒越来越像主仆了。”言瑾儿嗔怒道,这丫头接话接地怎么就这样快。
“呵呵,木兄来了,快请进吧,外面冷。”几人说话间夏鹤轩看到落儿心知木青一定也来了,这么许久不进来肯定是和瑾儿在说话,心想他冻着倒无妨,别把自个媳妇再给冻着了,因此便起身接了出来。
“夏兄,原来你也快当爹了?”木青一拍夏鹤轩的肩膀,边笑边往前走。
言瑾儿在后面跟着,她好几天没见着落儿了,想念得紧,本想着明日借着去送年礼去看落儿的,现在既然见着了,明天就不再跟着夏明轩和木蓝去凑热闹了。
院子里,落儿正和羽哥儿在外面堆雪人,两人都裹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对小眼睛来,言瑾儿也想跟着他们一起玩,无奈夏鹤轩不让,便让小荷搬了椅子在门口坐着看他们两个。
今儿个是腊月二十八,再过两天就要过年了,花茶屋也是今年最后一天营业,这会子大荷、紫藤她们帮着紫焰把这一年的帐整理好,然后看着小丫头们打扫完屋子,这几个小丫头家都是这里的,等打扫完了屋子,紫焰按着言瑾儿吩咐的,给她们结了这一年的工钱,又另外每人多给了三两银子,让她们回家过年去了。
办完这些后,大荷、伍年带着他们的女儿月儿、紫焰、紫藤、紫莲、紫堇一块儿锁了铺子的门回到言家,一进院门就看见落儿和羽哥儿在堆雪人,紫焰几个玩性大的便带着月儿也凑上去玩闹,伍年回了屋,大荷走到言瑾儿身边站定,也看着院子里的那几个人笑,“姑娘还记得有一年京城也是下的这么大的雪,您带着咱们在铺子外面堆雪人了?”
“怎么会不记得,”言瑾儿拉她坐下,倒了杯热茶递过去,“转眼都几年过去了,你家月儿都这么大了。”
大荷笑了,看着小荷的背影问了句,“姑娘看着小荷过的如何?”
“丁原是个不错的人。”言瑾儿也回头看。
“那我就放心了,我总怕小荷她受欺负。”
“大荷姐你就放心吧,受欺负的哪是小荷,是丁原。”紫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站在她们身边取笑。
小荷远远的听见,便给紫焰使了个眼色,两人笑着走过来连推带拉的把紫竹给拉了出去,紫藤几个的雪球就紧跟着扔了出来,紫竹惊愕间毫无招架之力,一番雪球攻击下来,浑身上下都是雪了。
“你们这些小蹄子,看我这好好的衣服都被你们给弄湿了,真是作死呢。”一向淑女的紫竹难得的骂起人来,可见真是有些恼了。
大荷忙笑着走过去,“好了好了,你们都老实些,今儿家里有客,不许这么胡闹,把小少爷和落姑娘给带坏了。”说着又拉紫竹,“走,到我那里去换身干净衣服去。”
“你屋里不是还有伍年在嘛,”言瑾儿说着走过来,拉着紫竹到她房里去,“你去那身干净的衣服来,到我房里去换。”虽然她已经出嫁了,但是家里还是给她留了房间,连带着落儿的也还留着。
大荷应着去了,很快拿了衣服出来,又紧接着进了言瑾儿的房里,待紫竹换好衣服出来,木青已经站在门口要走了,言瑾儿忙笑着留客,“怎么这就要走了,吃过午饭再回去吧?”
“不了,琬娘这两天胃口不怎么好,我得回去盯着她吃饭才行,落儿就先留下吧,等明儿个我再来接她回家。”木青说完笑着看一直跟着他的言瑾儿,“你就别送了,回屋去吧。”
“那你替我给琬姐姐传个话,就说等过了年天好些我就去看她。”
木青点点头,跟夏鹤轩一边寒暄着一边走了。
中午阿才赶着马车回来,见门口还停着一辆马车,看了看便笑道:“老爷,是咱们家姑娘的马车。”
言睿探头看了看,果然见那上面写着个夏字,心知这小夫妻两个是来送年礼的,便忙下了车推开大门走进去,看到自家姑娘也是说了几句之前苏氏说的话,嫌她怀着身孕还大雪天的来送年礼,可是能见到女儿总归是高兴的,再加上落儿也回来了,言睿心情好的很,忙让李大婶去做这两个女儿爱吃的来,夏鹤轩和言瑾儿在言家一直待到将近傍晚时分才回到夏府。
他们刚一进门,就有小丫头慌慌张张的迎上来,言瑾儿见是侍剑,忙问:“这又是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二少爷、二少女乃女乃,你们快去瞧瞧,我们主子跟夫人又吵起来了,大少爷坐在那里也不管。”
“那老爷呢?”
“老爷一大早就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呢。”侍剑扶着言瑾儿,一边走,一边跟她说着具体情况。
“今中午我们家少爷来送年礼,我们主子便兴冲冲的想着明儿就回娘家一趟,所以就让大少爷去置办东西,谁知大少爷不知道从哪里弄回来一串上好的玛瑙佛珠,夫人看了也喜欢上了,我们主子想好了要送我们家夫人的,因此也不肯让,这不,从中午一直吵到现在,两位主子你们快些去看看,这大过年的这样吵吵闹闹岂不是让人看笑话?”
言瑾儿听罢无奈的看了夏鹤轩一眼,“你说说你母亲这个人怎么跟个孩子似的,看见人家的东西就想抢。”
夏鹤轩无奈的模了模鼻子,他娘一直都是这样子,他一个当儿子还能指责她什么不成。
两人说着进了主院,还没走到正厅门口,就听见里面还吵的厉害呢,你一句我一句的谁也不肯让谁。
言瑾儿揉了揉眉心,无奈的推门进去,先横了一眼坐在那里一脸无奈表情正喝茶的夏明轩,才问道:“娘,您这又是怎么了?大嫂,怎么又跟娘吵架啦?”
“瑾儿啊”郑氏慌忙上前抓住言瑾儿的手哭诉道,“你这个大嫂真是一点孝心也没有,我不过是看中了她一串佛珠,她推三阻四的都不肯给。”
木蓝也不甘示弱的拉起言瑾儿另一只手,“瑾儿,咱们怎么会这么倒霉,竟然有个强盗婆婆,我这佛珠是特地让夏明轩找来要送给我娘的,我娘她一直都吃斋念佛,正好送这个,可是娘她又不信佛,做什么还要来抢这串佛珠,瑾儿,你可得替我主持公道。”
言瑾儿叹气,也许当时真的是她错了,自从木蓝进了家门,不是她不懂规矩,就是郑氏故意刁难,总之这两人三不五时的就要吵架,幸好的是吵完之后两人各不记气,依旧婆婆媳妇的处着,但是总这么吵下去任谁都要头疼了。
“娘,如果我还没糊涂的话,你的确是不信佛的,你要那佛珠做什么?”
郑氏一把拍开木蓝的手,拉着言瑾儿到一边坐下,生怕伤到她肚子里自己的宝贝孙子孙女,“我现在也有些信了,正想着趁过年的功夫到庙里请一尊菩萨来呢,好保佑你平平安安,我的宝贝孙子孙女平平安安。”
“那您也不能抢大嫂准备给木夫人的东西啊,您若是喜欢就让您儿子再去给您买,他既然能弄来这一串,自然还有法子再弄一串来。”言瑾儿说着看向夏明轩,郑氏也看他,骂道:“你这个不孝子,若不是你这么偏心我会被气成这样嘛,你再去给我弄一串来,弄不来你就别回家来。”
木蓝见自己老公挨呲,刚想帮他抱几句不平,却看见言瑾儿一个眼神丢过来,只得住了口。
“娘,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了。”言瑾儿说道。
“好,去吧,去吧,晚饭我让她们做了你爱吃的菜,你休息休息就过来啊。”郑氏现在是唯言瑾儿是从,她说什么便是什么,不然气坏了她,可是对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
言瑾儿道了谢,转身拉着夏鹤轩和木蓝出了门,边走边跟木蓝说:“这事你就不用管了,娘她偏心的很,不会对她的宝贝儿子怎么样的,顶多也就是骂两句,还这能不让他回家不成,他若是真不回家了,娘她还不得让人满世界的找去。”
木蓝刚刚也是没有想到这里来,这会子听她这么一说,便笑着点了点头,把佛珠揣在怀里,回了冬凌居。
从出了门一直低头走路的夏鹤轩这才微微笑着看她,“瑾儿,其实你是喜欢我娘的对不对?”
言瑾儿撇撇嘴,“我可还记着当初她好几次都把我骂哭了呢。”
夏鹤轩笑笑,不说话了,只是紧紧的挽着她的手,不得不说他是极幸运的,爱上这么一个通事理、又心底善良的女人,这一辈子他都会疼她爱她,绝不会再让被人骂哭,也不会再让受一点点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