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烨公子以手掩口鼻,微微侧身道:“快别说了……”
乐颂正在兴头上,哪里听得进去,正待继续恐吓,一阵夜风拂来,不仅掀起了他乌黑的发丝,更带来了一股刺鼻的腥臊味儿。
“你……居然尿裤子了”他一闪身跳出去一米远,双眼狠狠的瞪着那不争气的黑衣人。
烨公子哭笑不得,这家伙难道真的是属猫的不成,总喜欢把到手的猎物玩弄的凄惨不堪,正要开口喝止他的胡闹,但见净月神情已有不耐。
“烨公子……”他略一踌躇:“莺儿姑娘不见了”
一听这话,俩人顿知情况有异,二话不说,直奔茅屋而去,屋中光线昏暗,只能借着月色隐约看见床上的背影。
“她怎么还在?”无论如何,来人也不可能掳走丫头,留下主子啊
就在烨公子纳闷的瞬间,乐颂已上前一步,将侧卧在床上的人翻过身来:“莺儿——”
一见之下,烨公子立刻明白过来,来人确实是带走了宁二小姐,而这个被点了穴道放置在床上的莺儿,不过是个拖延时间的摆设而已。
“你料得不错,他果然忍不住动手了”略一思忖,他就笑着开口。
乐颂面上,却没有丝毫的笑意,看着依旧昏睡不醒的莺儿,他神情复杂道:“好在他早来一步,不然的话,宁芷萱就要有危险了”
“是呀,真没想到,你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烨公子看他一眼,忽而压低嗓音道:“怎么,你关心她了?”
乐颂也不辩解,抬头送他一对白眼仁:“若没有了她,你我做的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烨公子颌首:“那接下来,你打算……”
“禀烨公子,那黑衣人已经招了”他话未说完,便听见净月在屋外通报。
“走,看看去”说话间,乐颂已闪身出了房门。
烨公子无奈的摇摇头,口中还不忘喃喃低语:“你不是早猜出来,那人是宁府遣来的么……”
芷萱一醒来,就察觉到情况不对,身下依然是铺了褥子的木板,但此时此刻,那原本安稳的木板,正在极有节奏的颠簸着,幅度不大,却足以让人觉得极不舒服。
——莫非是,地震了
她一骨碌翻身坐起来,却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狭小的空间之中,心头不由得一紧,忙伸手去模:身后是一块完整的木板,左侧和右侧则与之略有不同,在中上部位,似乎各开凿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孔,有丝丝缕缕的风儿,正从两侧的方孔中灌进来。
有了这个认知,她大约猜出了自己此刻的处境,模索着撩开方孔上的帘子,外面却是一片幽暗,只能借着月光隐约看清,马车正行驶在一处丛林间的小道上。
谁会在午夜时分,驾了马车将自己带离建安寺呢?
看着车窗外一望无际的丛林,既陌生又阴森,这又是要去往哪里?
尽管心头十分的不安,芷萱却并没有情绪失控的失声尖叫——对方既然能将自己带离,便定然不是自己能够轻易摆月兑得了的,更何况,就算逃离了这辆马车,她也不知该如何回去。
但要她装作若无其事的坐以待毙,自然是也不可能的事情。
那日不蒙嫣霞到馨香别苑看她,临行之际,从靴中模出一柄短刀转交给她,说是以备不时之需,防身用。
那短刀制作得相当精致,金光闪闪的刀鞘上,甚至还镶嵌着耀眼的红宝石,一旦出鞘,刀锋雪亮刺眼,寒光毕现,且刀尖微微上翘,还带着细细的一排倒钩,一看就知道不是随处可以买到的凡品。
她虽是一见之下,就喜欢得爱不释手,但却不好意思夺人所爱,把玩了一会儿,终究是不愿收下。
不蒙嫣霞倒像是早就料到她会拒绝,索性直接蹲,将那短刀绑在她的小腿上,甚至出言威胁:“你若是胆敢解下,从今往后,我再不搭理你了”
当日见她如此诚心,芷萱只得恭敬不如从命,收下了。
此时此刻,她脑中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这短刀,当时只是怀着纯粹的喜爱之情收下的礼物,不想此时,却当真派上了用场。
就在她拿定主意,动手去接短刀的时候,马车忽然慢了下来,紧接着,缓缓的停住了。
刹那间,空气变得凝固起来,她甚至摒住了呼吸,死死的盯住身前不远处的布帘,紧张的等待着它被人突然掀起,以及接下来的恶战。
然而,事实却令她失望了,马车外传来靴子落地的咔嚓声,声响并不很大,但听在她耳中却格外的清晰。
她不敢贸然的掀开窗帘去看,只能全神贯注的留意着外面的动静,很快,便传来一阵清晰可辨的脚步声,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她完全听不见。
这个时候,芷萱脑中赫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趁机逃走
只是,不等她将这想法付诸行动,外面就传来了隐约可闻的交谈声,听起来,那驾车的人并没有走远,尽管她压根儿听不清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虽说隔着布帘,她还是留意到,外面的光线比先前亮了许多,于是乎,小心的撩开窗帘一角,映入眼帘的,是一处还算宽敞的木屋,屋外大门处的高高的挑着一只幡,上面大大的“酒”字在夜风中凌乱的摇曳。
就在她看清这不过是一处小小的酒家之时,驾车人已从一脸倦色的店主手中接过两只油纸包裹的物件儿,转过身来。
芷萱赶紧放下窗帘,在确定对方并没有发现自己已经醒来之后,才回想起,那个驾车人挺拔的身影有几分熟悉。
正当她愣神之际,驾车人再次跳上马车,挥舞着马鞭,再次将马车赶上了路。
越往前走,小道两边的丛林越发的茂盛,遮天蔽日的,甚至连天穹的星星和月亮都遮挡起来,而路面也愈发的颠簸起来,看到前路几乎漆黑一片,她心头犹如擂鼓一样,扑通扑通的狂跳不止。
这样的情形,已容不得她过多的犹豫了。
竭力稳住身子,猫着腰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的一点点向马车门移动,却只感到车身一倾斜,马车好像偏离路面,驶入了一片草丛中,紧接着,“砰”的一声响,黑暗中,一直冰凉的大手带着风声不偏不倚的伸过来,一把捉住了她被惯性甩得直冲出去的身子。
“啊——”芷萱再也忍不住,惊叫出声。
然而,刚一开口,便被人紧紧的捂住了嘴巴。
“嘘,别出声”
如果她没有听错,这声音有几分耳熟,但仔细想来,却不是熟识的任何一个人。
因为无法开口,她只好努力的睁大了双眼,不远处的马车上,一个敏捷的身影轻盈的跃起,又无声的落下,随即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打斗声。
“萱儿——”
声音是从马车的方向传过来的,这一回,她听得真切,分明是宁修良的声音。
“萱儿,你在哪里?”
他声音中饱含的急切令芷萱意识到,此刻和自己在一起的人,极有可能便是来路不明的劫持者。
“唔……唔……”无力挣月兑,也无法回应他焦急的呼唤,芷萱急了,猛然间,想起手中的短刀,毫不犹豫的反手就刺了过去。
毫不意外的,对方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腕:“你……”
对方的声音里,带着隐忍的意味儿,在捉住她手腕的同时,松开了捂住她嘴巴的手。
“我在这儿”芷萱趁机高呼,全然忘记了,对方极有可能因事情败露而起了杀机。
果然,对方不过稍一用力,她就痛得松开了短刀,被劈手抢了过去。
“你别过来”
宁修良一过来,就看到芷萱被一个黑衣人控制住,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刀正紧紧的贴在她的喉咙上。
“放开她”
黑衣人怪笑一声,怪腔怪调的反问:“你有什么理由和我谈条件?”
“好吧,你想要怎么样?”大约是意识到对方的来者不善,宁修良的口气有所松动。
“很简单,把你身上所有值钱的玩意儿都交出来”
尽管黑衣人说话的口吻像个山匪,但芷萱却有一种奇怪的知觉,此人的目的,并不是单纯为了钱财而来。
“这个好说,只要你放了她——”宁修良顿了顿,眼光在她的脖颈处转了一圈:“钱物都在马车里,你自己去取便可。”
“你当我是傻瓜吗?”。黑衣人向他身后丢一眼,另一名同样装束的男子转身回到了马车上。
余下的几名黑衣人,丝毫也没有放松警惕,将宁修良紧紧的包围在中间。
“嗬,都是好东西呢”
听到马车上传来同伙的声音,黑衣人眼中一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力将芷萱推了出去,紧接着,一声尖锐的口哨声响起,片刻之间,丛林中便恢复了原有的平静。
跌跌撞撞的落入宁修良怀中,芷萱却是一声未吭。
“萱儿,你没事吧?”他始终是不放心,忙出声询问。
芷萱点点头,心头却仍然想着刚才的那伙儿黑衣人,以他们几个人的能力,真正的打斗起来,会在宁修良之下吗?为何还要多此一举的拿自己做人质?
得到她的确定,宁修良总算松了口气:“你等着,我这就去将那些财务追讨回来……”
听他这么说,芷萱忙抓住他的衣襟:“不要走”她在担心,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然而,宁修良却理所当然的误会了,将她紧紧拥在怀中,安慰道:“好,我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