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未落,芷萱心中已是猛地一颤,完了,这回可是真的露馅了。
“那个……”借此机会撇清俩人之间的关系,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其实,自打成为了宁二小姐之后,她就反复的思考过这个问题:
一方面来,不停的告诫自己,现如今,宁修良已经不再是自己那个名正言顺的薄情夫君了,俩人之间的恩怨到此为止,她应该努力去寻找属于自己的春天。
另一方面,每每面对严峻的现实,在自己需要帮助的时候,却几乎都是他挺身而出,为了她,甚至与自己的亲生母亲反目,试问,这样的事情,发生得多了,又有哪个女子不为之动容呢?虽然,明明知道,他的呵护,本不属于自己。
好吧,她承认,她是个自私的女人,为了自己在宁府的安稳日子,她总是有意无意的利用着他对宁二小姐的关爱;然而,她却冷酷得不够彻底,闲暇的日子里,又会有些微的于心不安,特别是随着对他真性情的一点点了解加深,偶尔有那么一两回,差一点就要月兑口而出,告诉他真相。
“……你完全不必这样的……”事实上,她月兑口而出的却是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你这话什么意思?”宁修良见她面色有异,心头蓦然涌起一股无名的焦虑。
“呃?”心知一时失言,芷萱急忙改口:“萱儿的意思是,这耳珰虽好,却毕竟是身外之物,怎可与修良哥哥的身子骨相比,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人在,有什么东西会真正的失去呢?”
她几乎从没在他面前说过如此长篇大论的话,只有她才知道,这种情急之下的反常言论,愈发的彰显出自己的欲盖弥彰。
可宁修良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儿,听她如此说来,眼中星光一闪,竟当真不再追问,只默默的低声呢喃:“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芷萱不由打了个冷颤,还好她没说“身体是**的本钱”,不然的话,麻烦就大了。
接下来的日子,每到一处城镇集市,她都要变卖一部分首饰,以用作俩人沿途的盘缠,而宁修良则再也没说过一句阻拦的话,不仅如此,他还主动拿出自己身上的饰物变卖,以换取更多的盘缠。
只是每一次,他都巴巴的护在她身边,一副护花使者的模样,言语不多,只专心致志的留意她即兴编造的一些小谎言,藉此与掌柜的讨价还价。
这种情形,很是令芷萱不安,毕竟是心头有鬼,总觉得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然怎么会突然留心起这些小事来。
那一日,典当完最后一支玉簪,想到尚有三日,便可抵达长安城,心头松一口气的同时,她亦忍不住小小的兴奋。
“认识萱儿如此之久,直至今朝,我才发现,萱儿竟有许多不为我所知的才能”见她面容虽是略显憔悴,唇角却始终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宁修良笑微微的开口。
芷萱心头一凛,脸上一僵,他终究是要兴师问罪来了吗?
“萱儿能有什么才能,修良哥哥说笑了罢”时至此刻,她还企图抵死不认。
见她如此妄自菲薄,宁修良不由敛住笑,正色道:“萱儿有所不知,此次前往长安城,我虽早早做了诸多安排,却不想会在途中遭遇山匪,因此一直担心照顾不周,让你跟着我吃苦受累,没曾想,却是小看了你……”
他这是在表扬自己吗?芷萱有些不知所措,貌似他总是能够将她的反常举动理解到正常的范畴里去,难道他不奇怪,一个养在深闺的庶出小姐,怎么会懂得讨价还价这些俗事?
“修良哥哥谬赞了……”她是真的不好意思。
然而,宁修良话锋一转,却提起了另一件事:“萱儿可曾认得此物?”
眨眼间,他便从怀中模出一柄雪亮的短刀来,芷萱一打眼,就即刻认出,这不是那日被黑衣人劈手夺走的那柄吗?
“这短刀怎会在你那里?”她的月兑口而出,等于是承认了他的猜想。
宁修良看向她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如果我没有看错,此刀名为‘皓月’,取其光芒四射,赛过明月的意思,原为胡人所制,刀身轻薄却锋利无比,足可堪当削铁如泥的美誉,本是王族选亲所用,其刀鞘更为稀有,镶满各种名贵的宝石,价值连城呐”
“原来这短刀来历这么大——”
芷萱忍不住咋舌,当初不蒙嫣霞送给她时,可对此只字未提,此刻想来,许是怕她觉得太过贵重,不肯收下吧
“萱儿深居内院,怎会……”
尽管宁修良的话并未说完,她也顿时明白过来。
“萱儿若是知道此刀如此来历,哪里敢收,当时嫣霞姐姐只说给我防身用,非得让我收下,恭敬不如从命,我就……”不知为何,在他面前,她要如此撇清所有可能令他产生疑虑的地方。
“你是说,是不蒙嫣霞送你的?”
看他那样子,似乎还有些不信,这一下,芷萱有些不高兴了。
“那是当然,不信你去问她”一边说着,一边赌气的从小腿上解下刀鞘,用力塞到他的手上。
见她恼了,宁修良自知说了不该说的话,忙竭力挽回:“都是我的错,还不行吗?萱儿,你莫怪我,我也只是好奇,眼下情形如此严峻,你甚至连那宝贝得不得了的耳珰都舍得变卖,为何……”
为何不肯将那早已丢失了短刀的刀鞘给当了呢?这话他没敢问出口,担心又惹恼了她。
芷萱并不愚笨,哪能不知他话里的意思,不过微微一怔,立刻找到了借口:“哥哥真是糊涂,你我二人孤身在外,早已被山匪劫了一次,若再不注意,不小心露了财,只怕被劫事小,谋财害命事大啊更何况,你还身子虚弱……”
她说着,已是一脸委屈。
其实,她又何尝不清楚,这些日子变卖的那些首饰物件,恐怕加在一起也比不上这短刀的一个零头,可她却从未产生过要将这短刀变卖或典当的念头。
尽管是谎言,宁修良却显然是被她的考虑周到给说服了。
“萱儿,”他有些难为情的握住她的手:“是我想多了!”
眨巴着泪水涟涟的大眼睛,芷萱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修良哥哥,这短刀不是被黑衣人夺走了吗,怎么会在你那里?”
“我在地上捡的,想必是他们临走时扔下的……”话说一半儿,他自己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伙人像是不识货到连如此宝刀都不识的人么?
一时间,俩人都沉默起来。
“莫非,我们被人跟踪了?”思来想去,他忍不住揣测。
“修良哥哥的意思是?”
虽然没有任何可靠的证据,但他越想,越觉得事情就是自己所猜测的那样:“萱儿有所不知,那日我去建安寺带你走,曾经见过一个黑衣人,看起来,他也是冲你去的。”
“你的意思是说,那个黑衣人,和抢夺财物的那几个是一伙儿的?”他这么说,她自然便顺势联想到。
宁修良点点头:“而且,他们极有可能是宁府的人。”
“怎么会?”芷萱低声惊呼:“如果他们知道我们要离开扬州,怎么会只掠去财物,而放任我们私自逃走?”
她这话倒是说到了点子上,听得宁修良直皱眉头。
是呀,那日大少女乃女乃寻死,若不是宁夫人极力掩饰,只怕此事早就传入吕家,若是吕老爷子火了,凭借着多年经商结交下的关系,要想宁府要个说法,甚至摆明了要将事情闹大,只怕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种时刻,得知自己不争气的嫡子竟携了庶出的女儿私奔,首先要做的,便是竭尽全力围追堵截,将人给抓回来,不然的话,一旦消息泄露,更是要起轩然大*的。
可以说,宁修良的这一招携妹私奔的险棋,已是置宁府的声誉于不顾,孤注一掷的做法。
如此看来,这些黑衣人,倒不像是宁府的人了。
可如果不是宁府的人,他们为什么又会找道建安寺的茅屋里去呢?
这一切的一切,就像一团乱麻,颇有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感觉。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沉默半晌,芷萱终于忍不住开口:“此去长安城,并不会像我们想象的那么顺利”
事实上,若是真的一切都按照宁修良所安排的来发展,也是她心头抹不掉的担忧。
“相信我,萱儿,我会像小时候那样,无时无刻不在你身边保护你的”
尽管他说得真切,却丝毫未能抚平芷萱心中的忧虑,反而令她打了一个寒颤,这次若是被抓回宁府,恐怕今后的日子就是铁板上钉钉子,翻不了身了。
她的不安,传染了宁修良:“萱儿你放心,为了今日,我早已遣了亲信在长安城置办了田产和住宅,我答应你,一旦入了城,即刻着手变卖掉这些东西,然后我们再择别处定居。”
“既是如此,何不趁早通知长安城,让他现在就着手去办此事?”
“这……”宁修良断没料到,她会如此着急:“可我此刻无法联系到他啊”
芷萱无语,电视剧中的古人,不都懂得用鸽子之类的飞鸟传送书信吗?他为什么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