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哥哥背起云裳的背影,玉榕烨心里有些感动又有些不忍。感动,是因为哥哥总是像儿时一般又一次的挺身而出替自己解围;不忍,是因为不愿见到哥哥为了政治和亲而断送了他自己的幸福。
尤其是,另外一方还是希诺。如果让希诺看到此番景象,她应该会很伤心吧?
玉榕烨在心里寻思着这个疑虑,随即又立刻打消掉这个念头。不会的,皇宫这么大,应该不会碰到。再说现在这么早,估计希诺那丫头还没起床,更不会经过御花园的。
如今在这里空担心也是无济于事,倒还不如集中心力,现在最主要的就是哄好这位云裳郡主,定好和亲一事。而且,和亲一事必须由我来担当,绝对不会让哥哥再替自己承担。
玉榕烨微微定神,望着玉榕枫的眼神也透着坚定的信念。
只是老天偏偏就喜欢捉弄人,往往就是你越担心什么、越害怕什么,那些你所担心害怕的事情就越快会降临在你身上。
果然,好巧不巧,在玉榕烨背着云裳穿过耳门,正要转角去往湖心亭时,恰巧撞见了正预备给玉榕烨送爱心早膳的,希诺。当然,只是如今的希诺身后多了两个小跟班——小芸、小寒。
只是在转角的下一刻,双方都无意识地同时抬眼,希诺的一汪纯真清眸便迎上了玉榕枫的深潭星目。起初希诺只是微微一愣,但见到玉榕枫背后多出的可人儿后,便慌忙收了眼神。只觉得心中隐隐作痛,一时间竟然只是痴痴站立,说不出半句话语来。
还是一旁的小芸机警,率先拉着小寒一同下跪叩拜。
“小奴小芸叩见皇上、王爷,恭请皇上、王爷万福金安。”
“小奴小寒叩见皇上、王爷,恭请皇上、王爷万福金安。”
小寒顺从地跪下后,见希诺仍然失神站立不语,便轻轻拉了拉希诺的衣角。外力的拉曳,才使得希诺缓过神来,只是面容显得有些恍惚。原本清澈晶亮的美眸,也似乎一下子黯淡了下来,仿佛蒙上一层轻灰。而希诺只是木木然下跪,机械般地淡淡开口:
“小女希诺叩见皇上、王爷,恭请皇上、王爷万福金安。”
希诺失神的模样,不禁让玉榕枫感到胸中发闷。而玉榕枫只得垂下眼帘,眼神不自然地飘向一旁,不敢再去看希诺的模样。因为,他只是在担心、害怕,担心自己再多看她一眼,会控制不住自己的一颗焦灼煎熬、无法平复的心。
而此时,正在玉榕枫背上的云裳则是敏感地嗅到一丝异样的气息,不禁凤目微眯,仔细端详起希诺的人儿来。
此女子可真是生的清纯动人、明艳不可方物。虽只是一袭简单白衣长裙,却显得飘逸出尘,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丽如春梅绽雪,神若秋之白华。肌肤如玉,欺霜赛雪;双颊融融,霞映澄塘;双眸清灵,月映寒江。
想那云裳郡主一向依仗自己容貌妍丽,自视甚高,加之被人奉为硅宝,因此从未将其他女子放入眼中。可面对眼前这名女子的绝尘之貌,云裳也不得不多留个心眼,对她另眼相看。
而一旁的玉榕烨见状便轻咳一声,往前一步站出来,准备化解这尴尬的氛围。
“希诺,你们都起来吧希诺,朕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今早刚进宫的贵客,是来自彩云国的云裳郡主。因为云裳郡主她,刚刚走路不小心扭伤了脚,所以王爷正背着她准备去往湖心亭医治。”
希诺微微颔首,低垂眼帘。
“小女子希诺,见过云裳郡主,叩请郡主金安。”
而此时,还在玉榕枫背上的云裳则故意稍稍收紧了玉臂,将小嘴凑到玉榕枫耳边。
“枫哥哥、烨哥哥,她,是谁啊?”
玉榕烨正欲出言解释,抬眼,却看见玉榕枫正递送过来的眼色,于是缄口不语。只等玉榕枫稍稍正色后,微笑着望着云裳,柔声回答道:
“云裳,她原本是元朗大将军的遗落民间的孤女,之前随着神医一道进宫,替皇上解毒治病。后因略懂岐黄之道以及药膳调理,因此便多留宫中几日,以便照顾好皇上,助皇上尽早调理好身体。”
听着玉榕枫缓缓道来的话语,每一句语气都是如此温柔,可是希诺听着却只觉得每一句话像利刃一般,一刀一刀割在自己心口上。自己仿佛毫无还手之力,只得默默承受着这一切。原本灵动清澈的眸子也霎时变得黯淡无光。
而云裳听了解释之后,则嘴角一勾,轻喔一声,随即笑吟吟地望着希诺。
“原来是大将军的遗女,让你这几日照顾我烨哥哥,真的是辛苦你了。你也别拘礼,还是起来回话吧”
“谢云裳郡主。”
希诺只是顺从地怔怔起身,低眉顺眼,丝毫没有平时的乖张与任性。难道这个小丫头换了脾性,还是说,她这次真的被伤到了?玉榕烨望着希诺低垂着的眼帘,心里不禁生出丝丝怜惜与不忍。嘴角微抿,还是淡然出声:
“希诺,你今早怎么会在御花园内?”
希诺沉默片刻,便幽幽道来:
“回禀皇上,希诺今早去御膳房,为皇上准备了些早膳糕点,准备给皇上送去。怎料到玉乾宫时,皇上正巧出去。打听才知皇上可能来了御花园,所以希诺就跟了过来。正巧在此处遇见。希望希诺没有打扰到皇上、王爷以及郡主的雅兴。”
听到希诺说准备了早膳,云裳眼波轻转,便撇着小嘴撒起娇来。
“你已经替烨哥哥准备好了早膳糕点了吗?正巧,我也有点饿了烨哥哥,你说我们去湖心亭一边等御医治疗,一边品尝下糕点,好不好?云裳都饿了呢枫哥哥,你说呢?对了,枫哥哥,你一直这么背着云裳累不累,还是先去湖心亭,把云裳放下来吧”
“没事,枫哥哥不累云裳身如鸿雁,就算吃胖点,枫哥哥也照样背的起你”
“啊,枫哥哥你就知道取笑云裳烨哥哥,你要替云裳主持公道,要不然枫哥哥尽是笑话云裳。还有,烨哥哥我们去湖心亭品尝糕点把,好不好?云裳真的月复中有些饥饿了呢”
只是此时,云裳的撒娇与哀求让玉榕烨有些两难。一则要讨好云裳,不想拂了云裳的要求;再者也不愿再让希诺身处在这种尴尬的氛围之中。正当玉榕烨为难之时,玉榕枫却淡然启言:
“皇上,既然云裳郡主执意如此,就如她所愿便是。要不然郡主又像儿时一样耍起小性子来,到时候可够我们哄的。”
闻言,云裳小嘴一撅,故作生气。
“好啊,枫哥哥你就知道欺负云裳,借机说云裳任性小心云裳赖在你背上,不下来,累死你哼哼~~”
玉榕枫嘴角一勾,晶目微黠。
“枫哥哥就是希望小云裳一辈子都赖着哥哥”
暧昧而矫情的话语,让云裳脸上的红云愈发熨烫,并一直蔓延到修长的粉颈。只不过,同样是这句暧昧的话语,它却像一把锋刀,正一点点划开希诺的那颗包裹着的玻璃心。
“烨哥哥,你看,枫哥哥又欺负云裳了”
玉榕烨对着云裳浅浅一笑,眼神随即又落回到希诺身上,似乎她身上原本散发的灵气突然间失去了光华,整个人显得异常的落寞与忧伤。曾几何时,自己也想让希诺这丫头好好痛苦一次,没想到而今看她如此模样,自己心中竟然隐隐发痛,满是怜惜与不忍。
“好了,别捉弄云裳了,还是先把她放到湖心亭医治要紧。至于希诺,一大早辛苦你备膳了,你还是先下去休息吧这里有这名女奴伺候就够了。”
希诺仍然垂着眼,机械般地嗫嚅了句“谢皇上”。
看着希诺失魂恍惚的模样,玉榕烨实在心中不忍,便在轻轻走过希诺身边时,低声说了一句:
“先下去休息,朕晚点来看你。”
只可惜,此时的希诺早已魂不守舍,似乎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只是依然低垂着头,眼神直盯着脚下,思绪却又飘回到以前的一些记忆片段中。
还记得曾经的一切,是那样历历在目:
曾经长剑架颈,却也怀抱荣华;
曾经无意一吻,却砰然吹动心花;
曾经共丝竹、话心语,却也让自己潸然泪下;
曾经醉醺醺的自己也曾趴在他背上尽诉心思,而如今却换作他人笑靥如花;
………………
只不过,人生总是有太多的曾经。
人生若之如初见。孰不知,风过云逝,一切只化作尘宇作罢。
而沉浸于曾经的希诺,直到巧笑嫣然的云裳故作亲密、紧环着玉榕枫,施施然经过自己身边时,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等到她回头望去之时,却也只见那两抹重叠交织伤人的身影。而两人投在地上拖长的阴影,却也似乎映在了希诺的心坎里,久久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