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晓慕走到西厢之时,便看见月琉光和沈珺瓷站在门口。
虽然只看到个背面,也能断定,那人定是沈珺瓷,除了他没有一个正常人会在这种天气披个狐狸毛在肩上招摇。
夏晓慕还在迟疑,月琉光却已经看见她,越过沈珺瓷直直朝她走来,视线凝固在她脏兮兮的手上,微微皱眉:“你跑哪去了?手上弄的什么?”
说着,拉起夏晓慕的手轻轻擦了擦。
夏晓慕有些尴尬,那边沈珺瓷上上下下打探着她,实在让人心慌:“二师兄,他是?”
月琉光头也不回,倒是沈珺瓷先开了口:“你是琉光的师妹?”
不情愿的点点头,此人给她的第一印象太差,不宜搭理。
沈珺瓷只是笑笑:“琉光,那我先走了,来日方长。”
“慕儿,快回去收拾东西,准备走了。”月琉光甚至没有看他一眼,自然的揽着夏晓慕往里屋走去。
夏晓慕只觉有些头疼,扶着额头与沈珺瓷擦肩而过,纯白的狐狸毛蹭在脸上痒得厉害,不觉往月琉光那边靠了靠,离的远了些,视觉也宽了。
夏晓慕忽然就呆住了,脑袋“轰”一声,像是被人点了穴道一样,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盯着某处,甚至忘记了呼吸。
记忆的片段在脑海里快速回放。
宋雅凝收到礼物时那张开心的笑脸。
冰冷的床上,她就这般毫无生气的躺着,脸色苍白,红唇妖艳。
红唇……
“慕儿?慕儿?”揽住肩膀的手稍稍使劲,夏晓慕这才回过神来,抬眼便见月琉光担忧的看着她,“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夏晓慕闷哼一声,伸出手指揉了揉太阳穴,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我有些头疼。”
见夏晓慕不愿多提,月琉光也没有追问,轻轻揉了揉夏晓慕的脑袋,柔声道:“那好,你休息会,我们迟些再动身。”
后来是如何走到自己的房间,月琉光说了些什么又是何时离去,夏晓慕都记得不太清楚,只觉得脑袋里面浑浑噩噩,太多的事情需要好好整理一下头绪。
只要一想到自己的推断便觉得全身都在发冷,她真的没有坚强成熟到可以一个人抗很多东西,她需要找个人商量,找个人诉说。
这个人不能是月琉光。
夏晓慕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推断出事情的可能性的那一瞬间便产生了这个念头,这件事不能和月琉光说,至少暂时不能告诉他。
他和沈珺瓷的关系到底如何,她一直是道听途说,但仅仅是听说已经足够让人相信,他们之间不简单,这么多的流言蜚语,今日沈珺瓷又巧合的出现在西厢,和月琉光单独见面。若不是他们两都从不避讳,那便是另有隐情。
思来想去,貌似只有一个人适合,抛开小局看大势,此人还是和她是一条战线上的朋友。
床还没坐暖,夏晓慕又叮叮当当起身,推开门便朝外跑去。
破门而入的时候,燕清舞在穿衣服,更准确的说,是刚穿好了裤子,赤果着上半身正准备取上衣,听到“哐当”一声巨响,整个人一哆嗦,刚拿到手中的衣服便落在了地上,转头见是夏晓慕一张俊脸瞬间黑成锅底:“小师妹,此情此景你是不是应该果断的出去,顺便帮我带上门。”
夏晓慕心里急,接近长相的感觉冲淡了一丝悲痛,也让她整个人都疯狂起来,燕清舞的话她听见了,却只做了最后一部分——转身将门关上:“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你商量。”
燕清舞顿时哭笑不得,考虑到这丫头这两天受了刺激,语气上也还算温和:“再重要的事也不急在这两秒,等我把衣服穿好再说?”
“不!”夏晓慕坚定的摇摇头,“真的很急,你可以一边穿衣服一边听我说。”
嘴角抽动一番,权衡利弊,若现在不让她说,怕是这衣服别想穿了,也就无奈的点点:“你说吧,我听着。”
但愿真的是“很重要”的事情,不然他定会不顾她是个“心灵受了伤害的孩子”该做什么做什么。
“燕清舞。”夏晓慕出声唤道,这才刚开口呢,就让燕清舞狠狠打了个哆嗦。
这孩子,认识了他这么久,还是头次连名带姓的唤他,怕真的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吧,不免收敛的心身,仔细凝听。
“燕清舞,倘若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你会帮我么?”夏晓慕问得很是严肃。
“共同的敌人?”燕清舞套上一直袖子,皱了皱眉头,“若真的有,我到愿意帮你。”
好歹你也是咱心上人的师妹。
夏晓慕清了清嗓子:“我怀疑,杀了雅凝的人是沈珺瓷。”
手举到一半又放了下来,燕清舞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上上下下打探了她一番,而后叹了口气,温柔的话语里满是同情:“小师妹,人各有命,逝者已去,你不要太过执着,雅凝姑娘的事情我也很难过……”
“我有证据的!”夏晓慕大声打断了燕清舞的喋喋不休。
燕清舞愣了愣,重新把衣服套上,随声应到:“那你说说看。”
虽然他讨厌沈珺瓷这混蛋讨厌到死,但也觉得宋雅凝的死和他没关系,他向来是个目的明确的人,宋雅凝的死之于他没有任何好处,反倒会引来一身骚,他不会这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他那狐狸毛上有大红色唇脂的痕迹。”夏晓慕道。
沈珺瓷越发确定夏晓慕是受了刺激来寻自己开心的,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取下腰带系上:“那又如何,他这般风流之人,和美女莺莺燕燕的也是正常,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蹭了个唇印怎么就和杀人犯挂上钩了?”
“我之前送过雅凝一盒唇脂,颜色和狐狸毛上的一模一样。”
燕清舞微微停顿,总算放下了手边的事情,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你说什么?”
夏晓慕揉了揉太阳穴,将自己的想法一一同他道来。
她在婚宴头两日送了雅凝一盒大红色的唇脂,雅凝是在第二天出事的。还记得头天晚上她们分别的时候,夏晓慕还千叮万嘱让她婚宴那天一定要用自己给她买的唇脂,雅凝本就喜欢的紧,自然连连应声。
而女孩子碰到非常喜欢的东西,往往无法控制自己的,虽然说好了婚宴时候用,可也有可能没到婚宴就想先尝试一下,尤其是雅凝这样平日里不染粉黛的女子,对这类东西更是充满了好奇,所以,她极有可能在婚宴的头天就试用了一下。
这样一想后面的事情也就通了,看到雅凝尸体的一瞬间,脑子里一片空白,后来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细细回味,是她的红唇,脸色那么苍白,红唇更是显眼。
一开始以为是血,因为涂抹的不是很均匀,现在回想起来,几乎就能断定,那是唇脂,只是涂抹折后被什么东西给蹭掉一部分,才造成了那种错觉。
而沈珺瓷那簇狐狸毛上的鲜红痕迹便是将这一切串联起来的一个线索。
这次婚宴邀请的都为江湖中人,而江湖上女子本就稀少,这次来得女子更是少之又少,红衣冠的唐双双,峨嵋派的静海师太与女弟子两人,赤炎镖局的林绢,莲芯教的女弟子两名加上夏晓慕。
这一干女子,除了唐双双略施粉黛之外都是素面朝天。
而唐双双的唇脂是淡粉色的。
大红色的唇脂本就只有在喜庆的日子才有人用,雅凝的红色唇脂也就成了这山庄里的唯一,而这个唯一如今出现在了沈珺瓷的肩上。
这一切的一切,矛头直指一个真相。
燕清舞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等夏晓慕将一切说完急急问了一句:“这些话,你和琉光说过没?”
夏晓慕摇摇头:“若我说了,也便不会来寻你了。”
燕清舞一坐到凳子上,摆了摆手:“容我想想,容我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