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晓慕这一闹,沈珺瓷走了,菜肴飞天了。
感觉到胃部的阵阵痉挛夏晓慕这才后知后觉的开始后悔起来,只是不得不承认他那特殊的方法确实有所成效,至少现在她的愤怒远远大于伤感。
沈珺瓷前脚刚走,一群小厮后脚便赶了进来,有条不紊的清理着地上的狼藉,片刻之后又是排着队送上一桌热腾腾的菜肴。夏晓慕忽然就觉得沈珺瓷这厮果然是来作孽的,他早就预料到她会动怒,这连菜肴都准备两桌
可笑,就因为他们之间那可笑的血缘关系,他便顺着她、随她开心?只怕是普通人家面对一个十多年素未谋面的“亲人”也不会这般纵容吧?更何况是他,江湖中人闻风丧胆的魔教教主。
她夏晓慕居然需要一个魔头来顺着她了?她这是何德何能?
夏晓慕不觉冷笑出声,沈珺瓷又想从她这得到什么呢?她的身边到底还有什么值得相信的?
更恐怖的是沈珺瓷这些话不仅是说了就算了,显然他动真格了,夏晓慕几度怀疑这莲芯教是不是并不像传说中那么强大,不然身为教主大人的他怎么会如此悠闲,日日来陪她吃饭来着?
一开始夏晓慕一见沈珺瓷笑吟吟的坐在对面斯斯文文的吃饭便觉得如坐针毡,那种感觉太恐怖,比直接捏了她还要恐怖。暗示明示加各种讽刺,可惜沈珺瓷的涵养不是一般人的水平,任何恶毒的词语他都能从善如流的接受。
夏晓慕便是这般,别人以纵容就开始长胆子,这胆子一长肥了做事又开始嚣张了。
这天傍晚,沈珺瓷又如平日一般开始尽亲人的义务,话不多说,上了菜朝夏晓慕做个邀请的手势就自顾开始动筷,
夏晓慕板着脸坐在对面,随便挑了一块红烧鸡肉放入口中,咬牙切齿的咀嚼几下便皱着眉头毫不客气的吐了出来,还相当粗俗的“呸”了几声。
沈珺瓷的动作明显一僵,而后淡然的放下碗筷,面无表情的抬头问道:“怎么了?”
“难吃。”夏晓慕言简意赅。
沈珺瓷微微挑眉,不动也不接话。
夏晓慕心中一虚又是硬着头皮补充道:“直接把卖盐巴的老头打死放里面都没这么咸。”
“哦。”沈珺瓷淡淡应声,忽然抬起手在胳膊上搓了搓了,而后轻轻咳了两声,这一直躲在暗处的阿九阿十便现身出来,整齐的跪在沈珺瓷脚边。
沈珺瓷用丝绢擦了擦嘴角,轻声道:“把今日做菜的厨子杀了丢出去。”
这语气就如同再说今天的天气如何如何一般,偏生除了夏晓慕那两人都无比淡定,从容的点点头便往外走。
夏晓慕目瞪口呆的开着阿九和阿十再次消失,这才回过神来,筷子一扔惊叫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珺瓷拢了拢落到两腮的碎发,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夏晓慕:“他让你不高兴了,我就杀了他。”
夏晓慕气结:“你……你强词夺理那分明就只是你一个人的杀欲而已”
他居然能把这种谬论说得如此风轻云淡,这种小事就算他那套所谓的要护着她的理论也没必要做得这么觉吧?大不了把厨子骂一顿下次注意便好。
沈珺瓷抿了抿嘴唇:“杀欲?他只是个外人而已,就算真的是杀欲又如何?”
“你……”夏晓慕突然就觉得自己还真是没心没肺,听人家说两句,让人家纵容两天便忘记了她的好哥哥可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关于他如何心狠手辣的传闻更是听得耳朵生茧。
夏晓慕怒极反笑:“呵,莲芯教的教主大人,你杀谁都没错,你顺便把我杀了也没错,真的。”
沈珺瓷眉头微微皱起,直直的盯着夏晓慕一字一顿的说道:“我说过你是我妹妹,我如何会杀你?”
“喲,教主大人居然还知道慈悲为怀了?”夏晓慕语气微微拔高。
沈珺瓷忽然就站起身来,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却给人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居高临下的盯着夏晓慕看了片刻。
夏晓慕假装从容的同他对视,放在身侧的手早就握成权,微微颤抖,她怎么可能不害怕,只是她真的看不惯如此处事的他。
就在夏晓慕以为沈珺瓷会突然冲过来灭了她的时候,沈珺瓷忽然就笑了笑,两颊印着深深的酒窝,眼睛明亮得让人无法对视:“不是慈悲,只是我的坚持。”
这场闹剧便这般草草收场,就好像演戏刚刚要到高潮演员忽然谢幕走人一般,等夏晓慕回过神来,沈珺瓷已然不见了踪影。
夏晓慕只觉得身心疲惫,就像竭尽全力的一拳打在了海绵之上那般无力。
她放弃了,放弃和一个变态斗法,放弃和他讲道理,反正他老人家说了不会杀她,她就且安安分分的过日子便好。
沈珺瓷却是再也没有在她的饭桌之上出现过,饭菜一样不减的接着送,其他方面也没有丝毫苛刻,只是他不见了人影。
到底是她的话起了什么作用还是莲芯教出了什么大事需要这个游手好闲的教主大人去亲自处理,夏晓慕不想多想。
没有人来打扰她,她的日子却是一天比一天滋润,吃了睡睡了吃,简直就要进化成某种动物,这七八天下来腰围果断的大了一圈,于是在无聊的日子里夏晓慕又多了一项乐趣——捏腰上的赘肉。
这种全职米虫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十天。
久未露面的沈珺瓷托唐牧尘带话,让夏晓慕去一趟梅园,具体去干什么什么时候去一概没有说明。
夏晓慕盘着腿瞪着眼在床上坐了半天,一直到天色开始昏暗才慢吞吞的翻下床穿衣。
梅园的位置她还记得,慢悠悠的游荡了一刻钟的时间便站在了梅园门口,满屋的芬芳忽然让她有些心中生怯,晃了晃脑袋这才磨磨蹭蹭的朝里面走去。
里屋的灯亮着,一闪闪,夏晓慕直直走了过去,刚想敲门便听到毒娘子那熟悉的声音:“进来。”
壁炉里的火炭燃烧得正旺,刚刚进屋便觉得暖气迎面扑来,夹杂着淡淡的檀香。
夏晓慕月兑了袄子挂在一边,自顾找了个地方坐下,毒娘子也是眼睛都没有抬一下,优雅如天神的坐在主座那喝着茶。
“丫头,你可知我找你来干什么?”毒娘子悠悠喝尽杯中的茶才开门见山的说道。
夏晓慕脸色微微一变,而后傻乎乎的笑着摇头。
毒娘子放下杯子,笑眯眯的走到夏晓慕身前,声音又是柔媚了几分:“丫头,你说是被毒蚂蚁咬了比较疼还是被毒老鼠爬满全身比较痛苦?”
夏晓慕心中一颤,讪笑着接道:“都难受都难受,所以还是把那些东西收好得好。”
“收好?”毒娘子的笑容越是深了几分,语气微微拔高,“对哦,我一直都有收好的,不过丫头你就太不乖了。”
夏晓慕茫然的看着毒娘子眨眨眼。
毒娘子也不说话,只是笑眯眯的看着她。
半晌,夏晓慕忽然从凳子上弹跳起来:“呀小小金”
“对哦,我送你的小小金呢?小金可是想它得很,你倒是让他们母子团聚团聚。”毒娘子柔声道。
夏晓慕只觉得冷汗打湿了一背,慌慌张张的往怀中一阵乱模,脸色越来越惨白,这衣服都换了七八套,让她哪去找那小匣子?
“你是在找这个么?”毒娘子忽然就递了个黑色的匣子到夏晓慕眼前。
夏晓慕几乎要高兴得跳起来,连忙接过紧紧抱在手中,一个劲的点头:“哎呀哎呀,居然在这里,吓死我了。”
目光碰触到毒娘子忽然就说不出话来,毒娘子不知何时收敛了笑意,面无表情的抱着手站在她的旁边,不争气的吞了口口水,小心的看着毒娘子,大气也不敢出。
完了,毒娘子那么喜欢小金,还把它的儿子送给她,结果她一伤心便彻底忘了这小东西的存在,细细算来也有将近一月的时间了吧?
“哎呀”夏晓慕惊呼一声,连忙打开盒子,这么长的时间她从来没有打开过匣子,更别说给小小金喂过什么食物,它……它……
盒子刚开了跳封系,通体金黄的蝎子便迅速爬了出来,停在夏晓慕的手上,不停的挥舞着前面的小钳子,尾刺甩得更抽风似的,却是没有朝夏晓慕下毒手。
夏晓慕只觉鼻子一酸,此刻的小小金就好像一个被大人忽略依旧的孩子,气愤的表达着自己的不满。夏晓慕小心的模了模小小金的小钳子,声音不觉柔和下来:“对不起哦,不要生气了,对不起哦。”
一直到手中的小小金渐渐安份下来夏晓慕这才愧疚的抬头看着毒娘子:“我……对不起……”
毒娘子脸上的表情柔和的不少,忽然就叹了口气:“丫头,你打算在这呆到什么时候?”
“啊?”夏晓慕有些茫然。
毒娘子又是接着说道:“小小金可以等你一个月,你若让它在等久一些,现在看到的就是一具尸体。”
夏晓慕看了看手中的小小金,又看了看毒娘子,隐约知道接下来她要说什么,眼神微微一暗,别开到一边。
毒娘子却是没有给她丝毫退缩的余地,抓住她的肩膀说道:“你在这里呆着真的开心么?还是你想一辈子都当乌龟躲在壳里?你能骗得了自己一辈子?还是你想等个几十年大家都老得不记事了才觉得后悔?”
她越是这样夏晓慕越不敢看她,眼睛一直死死的盯着自己的脚尖,她一直以为,不去提是不是就可以忘记了?
半晌忽然嗤笑出声:“你这样还真像我老妈。”
夏晓慕抬眼,看到毒娘子表情有些狼狈,握住她肩膀的手明显一颤,而后又恢复了常态,媚笑道:“哎哟,我若生了你这么丑的女儿怕是早就捏死喂蛇了。”
夏晓慕耸耸肩,将小小金赶回盒子放好,眼睛弯弯,笑眯眯的看着毒娘子:“我若有你这样的娘也早自个找颗大树吊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