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粥糊了!”漫离赖在石大川身上,抽噎着无所谓的道。
“甚么!”石大川却是一惊,连忙扶开漫离转身往砂里一看,里头已全是黑糊,他模了模自己空空的肚子,线条分明的黑脸不自觉地垮了下来。
“石头,对不起啊,我吃过粥之后忘了把钵子拿下来了。”漫离盯着石大川的背影故意说道。即便石大川给了她笃定的保证,她还是要在这种小事上试探。她也知道这样不好,可她就是忍不住。
“没事,没事!”石大川连忙回身摆手,“你吃过了就好,俺去把钵子洗了。”说着他垫了厚巾子就要端砂钵子出去。
“等一下!”漫离喊住石大川,站到他身直勾勾地瞅着他问:“你吃过了?”
“啊?”石大川微张大了嘴,连连点头道结巴道:“吃,吃过,吃过了!”
漫离哭到红肿的双眼,噙着模糊的浅笑,突然伸手往石大川胳膊上狠命拧去,陡然唬了脸喝责:“你这个石头,现在骗我是越骗溜了是吧!”
“俺----”被拆穿谎言的石大川像个做错落事的孩子似的,低头不语。
要说这两人说起来还真是一对儿,漫离一掉眼泪,石大川就手足无措。同样,石大川一摆出愧疚的神情,漫离就心疼得不行!
“好了好了,你趁热把钵子浸了,我去给你做点吃的。”漫离边说边挽起袖子,盛了一大海碗面粉,再往面粉里敲了个鸡蛋倒了些水,和成了面糊,又切了些葱花下去。再到厨里把昨天买回来的小铁锅洗了,烧上火倒上油,“嘶啦”声将面糊泼了下去,小屋里登时就飘起了股喷香!
“阿离,这是啥?真香啊!”石大川同小奔儿候在一边,四只眼睛直直的瞅着锅里金黄金黄的摊饼。
漫离熟练地将锅里的摊饼翻了个身,洒了两颗盐花,挥舞着木铲指挥道:“去,拿个盘来!”
石大川颠颠地端着粗瓷大盘过来,看着金灿灿着摊饼,深深吸了一口,闭目赞道:“真香!”
“来,尝尝!”漫离挟了一大片饼塞进石大川口中,问道:“好吃吧?”
石大川嗫着嘴含含糊糊道:“这是俺吃过了的最好的饼了!”
“汪,汪汪---”小奔儿早就急得在石头的脚边打转了,看漫离居然先喂了石它,气得大叫了起来!
漫离剜了它一眼,把锅里的碎屑全扫到小奔儿的破碗里:“你这小吃货,成天就知道吃!”
小家伙才不管漫离骂甚么呢,摇着菊花似的尾巴,摆着肥硕的小屁屁,飞快的奔到碗边,跟饿了许久似的大吃特吃起来。
石大川胡乱塞了几口饼下去,背了长刀,起身道:“俺去山里瞧瞧,打些野兔山鸡回来,晚上俺们也好加个菜!”
“等等!”漫离连忙放了筷子,拦了他道:“我再去给你摊张饼带上!”
“不用---”
漫离眼一瞪,石大川的话尾就吞回了肚子里。
摊好了饼,漫离又把昨晚上剩下的那些烤鸡肉全给石大川包上,送他出了篱笆,不放心的嘱咐道:“不管有没有打着东西,天黑前你必需给我回来,听见没!”
石大川很是无所谓的笑道:“放心,那山里俺打小就走惯的,熟悉得不得了!”
“可是天黑了,我会担心,我会怕!”漫离替他整了整衣服,瞪着眼道。
“俺---”石大川莫名地红了脸,突然伸手抱住漫离:“俺一定会在天黑前回来的,你等俺!”说完,掉头就冲出了篱笆,向山上一溜烟的跑去。
漫离站在篱笆内,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很像一个送丈夫出门的妻子。念头只在脑海中闪了那么一下,满心的甜蜜仿佛要溢了出来。
凭着石大川身手,每次上山打猎都是满载而归。漫离本来还准备买些猪肉回来做咸肉,这下可是不用了。他们家两个大瓦罐里已塞满了各式各样腌制的野味。
既然存货充足了,石大川也就不再上山了。在家里修修篱笆,又给老黑马搭了个马棚,不时的再到山边打些柴禾。日子倏倏地就过去了。
当飘起第一场雪的时候,他们家厨里的柴禾已堆了三大堆了!
漫离打小生长在南方,从来未见过下得如此大的雪,纷纷扬扬的大雪甚至迷蒙了双眼,对面的山峦早隐去了痕迹!漫离几次想到院里堆雪人,都被石大川给拦了下来,这会他在屋顶上铲雪,漫离悄悄跑到院子里同小奔儿玩起了雪。
石大川在屋顶扫着雪,听见声音,向下一望,漫离正抓了一团雪就往小奔儿打去,小奔儿这些日子天天好吃好喝的,再不是当初那个小可怜了,站起来也能到人膝盖骨了,哪里容得漫离欺负,它虽没有手,两只后腿狂刨两下,就溅了漫离一身的雪!
“大奔!”石大川一声低喝,引得地上一人一狗都仰起了头,奔儿瞄了一眼,撒丫子就跑得没影了!也不知跑哪里躲骂去了,反正这带都让它野熟了!
“你身子虚寒,连凉水喝下去都会返酸的,还要雪地里疯玩!这么大的人又不是孩子,怎么俺眼一会没留意,你就跑出来了!”
自打那大夫说漫离身子虚寒,需要长期调养,石大川甚么事都可以听漫离的,惟独跟她身体有关的事,石大川就不肯有一丝半点的退让妥协!
自从屋子收拾好以后,漫离不要说喝凉水,她是连冷水都没碰过!不论甚么东西都是石大川洗的,就连她的衣服,除了内衣裤是她自己用热水洗的外,其他的就全是石头洗的。
石大川边说边就将漫离冻得通红的手紧紧的握在掌中,拉了她就进屋里去。
当然石大川是不敢也不舍得凶漫离的,但他会像个小老头般唠叨个没完,如果漫离显示出一点不耐的神情,他便会很委屈的坐在旁边一言不发!因此一进了屋,漫离就抢先道:“石头,咱们甚么时候进城一趟吧,家里米呀面的都快没了。”这要是不把话题赶紧叉开,肯定得被他个念到头大!
“俺也想等下过了这场雪,趁着年关城里活多,俺去找些散工来做,也好趁年前给你扯点布做两身新衣裳过年!”
今天早上漫离突然想吃饺子,石大川特地跑到村落里买了些猪肉回来,这会正在洗大白菜呢。
漫离点点头道:“嗯,这样也好,到时我和你一起进城,省得你又被人骗!”
石大川张了张嘴,很想说叫她留在家里。可转念一想漫离很久都没出门逛逛去了,趁着自己进城让她好好逛逛,买些合意喜欢的东西。
至夜雪兀自扬扬洒洒地下着,不想到了次日,天地间却是一片霁日朗朗。
两人吃过早饭,留了奔儿看家,驾着马车就往沧州城里赶。说起来他俩个也真是运气好,正赶上十五的集市,沧州可比他们上回来热闹多了,沿街摆满了小摊子,马车压根就走不去,他们只得把花了几个钱把马车寄放在一家小茶铺那里,要说这掌柜也算有生意头脑了,他那茶铺外头可停了不止一辆车呢!
漫离其实是不喜欢人多的,她之所以跟石大川进城,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不让他找到活儿做!做散工即赚不到钱,还得受人家的气。就像先前他在长天镖局做杂役,跑这么远一趟镖,统共才十六两银子!还吃得不好睡得不好的!
再说了,他真要进城干活儿了,自己岂不是要孤孤单单的守在家里了!最、最、最主要的是,他们手头上还有七十来两银子,照他们这么过日子法,莫说过完这个冬天,就是过个三年五载的也不是问题,那还得可着劲的花呢!
所以呢找啥活儿么!
只是石大川这孩子老实,你让他在家坐吃山空,他一定会觉得是天大的罪过,因此漫离这才跟了来,她打定了主意,不论这小子找着甚么活儿,她都要给挑出不好来!总之一个原则,再好的活儿哪怕人倒贴钱,也要挑出个不好来!
然而漫离在市集里晃了半天,石大川都老老实实的跟在后头,找活的事儿他一个字都没提。漫离虽感到诧异,却也忍住了没问,万一这么一问,他跑去找活了,自己不是没事找事么!
漫离心在不焉的在市集上晃着,偶尔也踱进街旁的铺子里瞧瞧,只是大半条街市逛下来,除了粮油米面之类的东西,再给石大川扯了点布料做衣裳外,漫离自己是甚么都没买。
她正准备拐到菜市去,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招呼:“离姑娘!”
漫离闻声一愣,这世界上还有认识自己的人?回首看去,一群壮汉簇拥着两名锦衣华服的青年公子,从一座朱大户里行出来。漫离那近视眼眯了又眯,直待人行得近了才看清了形容,心下登时惨呼:“怎么就遇上这两个人了呢!”
石大川倒是在他们刚打招呼的时候就看清了,只因漫离没有走,所以他也就站着了。这会那二人行到面前,一身貂锦华裘衬着日光好鲜明夺目,尤其是那张笑脸,几乎比着明媚的阳光还要灿烂上几分。石大川低了头,讷讷地稍稍退了几步,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漫离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