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子孙根的问题,博哲终于还是不淡定了。
马武和李荣保嘿嘿奸笑着,上来替他解绑,用力扯着麻绳、被子,疼的他呲牙裂嘴。
“后头就是演武厅,走吧”
米思翰用大拇指指了一下方向,马武和李荣保一边一个夹着博哲,四人一起出了门,往演武厅而去。
富察米思翰是靠军功起家,一家都尚武,府中这个演武厅也是特意为他们父子准备的,里头各种刀枪棍棒兵器一应俱全,沙包木人一样不缺。
博哲和马武、李荣保两兄弟携手进了演武厅,米思翰就没进去,只在院子里坐了。
一张圆石桌,几个木桩子,下人给拿来一壶酒,老头子对着月色悠哉游哉喝了起来。
厅内砰砰啪啪,各种击肉声,非常热闹,偶尔也传来一两声闷哼,但很快又被更加激烈的拳脚声掩盖过去。
三个人都很卖力呀。
米思翰侧耳听得很仔细,越听倒越疑惑。马武和李荣保两个兔崽子,没吃饱饭还是故意放水,两个打一个,居然还弄得这么狼狈。
老头子非常地不快,把酒杯往桌上一顿。
凌波拎着裙子,跑进院来,一见米思翰劈头就问:“阿玛,三哥四哥呢?”
“大半夜的,找你哥哥们做什么?”米思翰挑眉。
凌波跑的很急,脸红气喘,说道:“我屋里抓到一个贼,三哥四哥把他带走了,那个,我就是找他们问问,那贼人怎么处置了。”
米思翰古怪地笑起来,指着身后演武厅紧闭的大门道:“这贼人胆大包天,也不打听打听咱们富察家的名头,竟然敢在老虎头上模虱子你放心,你三哥四哥不打他个哭爹喊娘,就不算给你出气”
凌波大吃一惊道:“什么?哥哥们打他了?”
“打~还算轻的了,打完了再从他身上摘点零碎下来,叫他长长记性”米思翰恶狠狠地用手往下一切。
凌波浑身打个冷颤。
“阿玛,你快让哥哥们住手”她抓住米思翰的胳膊急道。
米思翰瞪大眼睛:“你哥哥们正收拾着呢,怎么,你要亲自动手?”
凌波风中凌乱道:“阿玛,难道你们不知道他是谁吗?”。
“谁?我管他是谁”米思翰大手一挥,横眉竖目道,“敢在富察家撒野,不揍死也得虐残”
凌波都快哭出来了。
“阿玛,他不是贼子,他是,他是博哲呀——”
她百感交集,恨不得抓耳挠腮来表达自己内心的纠结。
“啥?”米思翰眼睛都快突出来了,“你说他是谁?博哲?不可能不可能博哲是堂堂贝勒爷,怎么可能做这种偷鸡模狗的勾当不可能不可能”
他刚说完,厅内又传出一声惨叫,是博哲的。
凌波真是急了,一把攥住米思翰的袖子就往起拖。
“阿玛若是不信,只管亲眼瞧瞧反正先让哥哥们住手,千万别弄出好歹来”
她死活拉着米思翰往演武厅门口拖。
米思翰一面大叫着不相信不可能,一面又只得无奈地推开了演武厅的大门。
原本博哲说要一挑二,马武和李荣保还嗤之以鼻,觉得他狂得没边了,可是真等动起手来,却发现这小子未必就是吹牛。也许爱新觉罗家族的血性里,都遗传着努尔哈赤那狼一般的桀骜和彪悍,也不知雅尔江阿是怎么培养的,博哲的武勇的的确确叫人惊艳。
难怪当初乌珠一眼就看上了他
马武和李荣保越大越心惊,如果说开始还抱着玩玩的心态,后面却不得不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跟博哲认真周旋。
博哲不仅仅是力气大,招式还很精妙,并且一直处于冷静的状态中,以一敌二丝毫不落下风。
三人打的难分难解,也激起了马武和李荣保的血性,毕竟兄弟两个联手竟然收拾不了一个比他们年轻那么多的毛头小伙子,说出去实在丢人。
使了个眼色之后,兄弟俩决定施展出他们的一个大杀招。这原本是他们游戏之中,套出来了一招三式,刁钻古怪却威力巨大,还没有对外用过,这次是被博哲逼急了。
博哲以一敌二,其实也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轻松,在马武和李荣保使出刁钻新招之后,终于中了他们的圈套。
马武和李荣保每人绞住他一条胳膊,又用脚尖踢中他的膝弯。
博哲双腿遭到双击,支持不住,跪倒在地,发出嗵一声大响。
“啊”他不甘地发出一声嘶吼,高高仰起了脖子。
凌波就在这个时候进门,第一眼就看到了他额头和脖子上暴起的青筋,马武和李荣保一人一边压着他的肩膀,目露凶光。
“三哥四哥,快放手”
她第一反应就是马武和李荣保以多欺少,故意折辱博哲,扑上去就一把抓住了马武的胳膊。
“呀”马武疼地一跳,胳膊上立时四道红痕。
李荣保见凌波如此武猛,哪还敢继续压着博哲,连忙撒了手。
博哲身体一松,往前倒去,单手撑住地面,另一只手按住胸口,猛烈地咳嗽起来。
“你没事儿吧”
凌波跪下去扶住他,焦急关怀之色溢于言表。
博哲咳得喘不过气,答不出话来。
凌波抬头盯住马武和李荣保,怒道:“你们太过分了以多欺少,还下这么重的手”
马武和李荣保大感冤屈。
“小妹,你可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地乱骂人,不是我们以多欺少,是他狂傲,要以一挑二”
“总之你们下手太重了,就算他有什么不对,好歹也是你们未来的妹夫,怎么可以往死里打”
马武真是想哭的心都有了,真正下死手的是博哲好不好,没看他们哥俩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吗?
李荣保也是万分委屈地看着米思翰。
“好啦,凌波,不要怪你哥哥们。并不是他们欺负博哲,而是博哲跟我打赌,要一挑二跟他们兄弟比武。出手过招,难免有失误,不要大惊小怪。”
米思翰不忍心见俩儿子可怜巴巴的模样,开口解释。
凌波眼含热泪,说道:“比武就该点到为止,阿玛你看,他们把博哲打的都出血了”
“哈?”
米思翰、马武、李荣保都吃惊地向博哲身上看去。
他用手按住胸口的位置,竟然真的渗出一丝红色。
马武和李荣保面面相觑,他们明明没有动用兵器,拳脚之中也多有分寸,怎么可能让他受伤出血?
米思翰却察觉到有点不对,上前一步蹲下,双手一错,撕开了博哲胸前的衣襟。
小麦色肌理分明的胸膛上,缠着一道白色的绷带,此时绷带上正渗出丝丝血迹。
“你受过伤?”他拧起了眉。
博哲喘气渐缓,说道:“来之前就受了伤,并不是哥哥们打的。”他扭头对凌波道,“我跟哥哥们只是比武切磋,你不要误会。”
凌波心疼死了,扁着嘴道:“你既然受伤怎么还跟他们动手。”
紧跟着她又没好气地看了两个哥哥一眼道:“你们跟他过招这么久,都没有发现他受了伤吗?”。
马武和李荣保老脸发红,既内疚又惭愧。内疚的是,过招这么久,竟然没有发现博哲身上带伤,这对他们兄弟来说,的确有点不应该;惭愧的是,博哲带了伤,兄弟两个都打不过人家,不服都不行。
这时候,米思翰已经检查了博哲的伤势,松口气道:“还好,只是皮肉伤,伤口绷开了,换个药重新包扎即可。”
演武厅是练武过招之地,有预备的各种伤药。
米思翰话音一落,李荣保就机灵地跑去拿来一瓶金疮药,还有一卷绷带。
凌波一把抓过来,还是哼了一声。
李荣保模了一下脑门,跟马武对视一眼,难兄难弟相对苦笑。
米思翰也有点不好意思,这赌是他逼博哲跟他打的,结果弄得都出血了,这事儿整的,真是没意思。
他说道:“那丫头,你给他换药,这个,我帮你教训你两个哥哥去。”
他模了一把老脸,起身喝道:“你们俩,跟我出来”
马武和李荣保一脸纠结,跟着他出了门。
凌波扶着博哲就地坐好,伸手去解他的上衣。
方才打斗许久,博哲也有些筋疲力尽,浑身都松垮垮的,只剩下喘气儿的力气了。
月兑掉上衣,凌波接着又小心翼翼地解开他的绷带。
肌肉健实的左胸上,三道深深的爪痕赫然在目,薄薄的茧成暗红色,此时有两道已经绷开数处,渗出鲜血。
凌波震惊地捂住了嘴巴,动容道:“你,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博哲苦笑道:“木兰秋狝,打一头熊瞎子的时候,被挠了一爪。你放心,我命硬得很,这点皮毛小伤,两天就好了。”
凌波咬着嘴唇道:“你能,就会逞能。”
她双目泛红,吸了一下鼻子,拔去瓶塞,将粉末状的金疮药轻轻抖在他伤口上。
伤口处的肌肉一收缩。
凌波忙停住手,小心翼翼道:“是不是弄疼你了?”
博哲握住她的手腕,按在伤口旁边,注视着她的双眸,深邃如夜,灿若星辰。
“有你心疼我,一点儿都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