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睁睁看着那刀尖奔着自己来,凌波瞳孔瞬间放大,脑子里唯一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死死地护住了自己的肚子。
徐钊已经倒下了,博哲还没有来,谁能救她
这一瞬间,凌波只觉心都掉进了谷底,浑身上下一片冰凉。
闪着寒光的刀刃上,都能看见她自己惊恐的脸。
“哈”
就在这时,头顶上猛地一声大喝,就跟平地打了一声闷雷似的,一个人影从天而降,呛啷一声,堪堪架住了那把要命的刀。
那刀尖离着凌波的鼻子就只有一寸,却再也难以前进半分。
就跟突然间抽掉了骨头架似的,凌波腿一软就往下滑去。
“凌波”
一只有力的胳膊揽住了她的后腰,将她抱进怀里。
“博哲……”
看清了眼前这张脸,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她一颗心才算是放回了肚子里,只想靠在他怀里,什么也不去想。
她实在太累了。
尖脑门眼见这一刀没得逞,已经先退回去半步。
徐钊从地上一跃而起,冲上来护在凌波另一边,方才尖脑门那一下,震得他气血翻涌,嘴角都涌出一丝鲜血来。
用大拇指在嘴角一擦,徐钊动了一下自己的右肩,还好,还有再战之力。
“来的也太晚了吧。”
他眼睛死死盯着尖脑门,嘴里却在跟博哲说话。
博哲也不看他,同样盯着面前的尖脑门,还有尖脑门身后那个身材瘦削的男人。
“好手太多。多亏你保护她,多谢了。”
徐钊嘿嘿一笑,龇牙道:“她是我的人质,若是她死了,我也讨不了好。”
“总归是我欠你一个人情。”
这次徐钊倒没有再推辞,因为对面两个人已经都运足了气势,他跟博哲都必须全身心地应对。
胤禟虽然蒙着面,但是博哲已经确认了他的身份,只不过没有点破而已。
他们之前在回春堂里面已经有过交手,只是后来被大火冲散了,胤禟也没有想到,博哲会这么快就跟上来。
如今已经是箭在弦上,要想毁灭证据,徐钊就必须得死,而要杀死徐钊,显然博哲是一个必须要过的难关。
胤禟跟尖脑门互相打眼色,忽然一起动身扑了上去。
顷刻间,密集的刀剑撞击声,就在这个小胡同里响彻。
博哲要保护凌波,徐钊已经元气大伤,两人都没办法全力施展,只能勉强抵挡住对方。
一个不小心,博哲胳膊上被划了一刀,鲜血淋漓。
凌波还没晕,闻到血腥味,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晕眩感,又翻涌上来。
博哲能感觉到怀里的身子愈发绵软沉重。
“胤禟”
他猛地大喝一声。
对面身材瘦削的男人浑身一震,两道目光仿佛毒蛇一般阴毒。
他忽而嘿嘿一笑,冷然道:“眼睛够尖的。”
说着便是一刀劈过来,博哲单手架住,俩人脸对脸只差半个拳头的距离,脸上汗毛要是够长,都能碰上。
“知道你们要杀人灭口,但何必把命搭上。”
“口气不小,你该担心你自个儿。”
“皇上已经知道了,就是你杀了徐钊也没用。”
“没有证据,皇上也不能怎么样。”
“你们的干系不小,不可能只有徐钊一个人证。”
“这就用不着你担心了。念着同是爱新觉罗家的,你最好让开,免得连累自身。”
“徐钊是皇上指定要见的人,我非保他不可。”
“他非死不可。”
“死磕?”
“死磕”
胤禟一脚飞踹,博哲挺腰一扭,擦着他的腰就飞了过去。
他后退一步,将凌波抱稳,用剑护在身前,眼中划过一丝得意,嘿嘿笑道:“九爷,我劝你回头看看。”
胤禟眼睛一眯,回头一看,瞳孔顿时一缩。
胡同口飞快地奔来几条人影,借着火焰余光,他看清领头的人正是富察家的老三,马武。
今儿这事是办不成了。
胤禟心里头也是一沉,知道徐钊的命算是保住了,抽身趁早。
他揉身而上,忽地一剑虚晃,将博哲逼退,腾身就上了旁边的墙头,一抹头隐入黑夜之中。
马武待要纵身去追,被博哲喊住了。
“为什么不追?”马武有点不能理解
“那是九阿哥。”
“九阿哥,他亲自来?那也不能不追”
博哲低声道:“给皇室留块遮羞布吧,四川的案子已经够整治他们了,不要节外生枝。”
马武想了想,也就默认了。
九阿哥成功月兑身,剩下的那个尖脑门,却被徐钊缠住,马武等人上来之后,更是将他团团包围,可惜这人是个死士,眼见着逃不了,反手一剑就自己抹了脖子。
众人脸上都发冷。
徐钊啧啧摇头,叹息道:“多行不义,却是个烈士。”
马武提着滴血的剑,侧头看他道:“想不到,你倒是个义士。”
他指的是徐钊拼命保护凌波的行为,虽然的确也有不得已为之的理由,但徐钊能够不顾自身安危,也要保全凌波的举动,还是值得他承情的。
徐钊嘶了一声,抬了抬胳膊,苦笑道:“义士不敢当,咱就是一待罪之身,不过兄弟,能给先捏下我这胳膊么?”
马武疑惑着拿手一捏,得,月兑臼了。
感情这哥们儿月兑臼了还在战斗,真是服了。
富察家的爷们儿都是老头子米思翰操练出来的,跌打损伤多少也会点儿,一手托着他胳膊,一手捏着他肩膀,慢慢揉弄调整,往上一抬,就给接回去了。
徐钊竖了个大拇指给他。
“别拍马屁啊,你这会儿可是逃犯,皇上指名要见你,没得说,只好得罪了。”
马武一面说,一面就从旁边人手里取了绳子过来。
徐钊苦笑一声,任由他绑了。
马武抹着他两条胳膊将他反捆,拍拍他的肩头道:“你放心,虽然你是囚犯,但我们一定会保证你的安全。”
徐钊点头。
回春堂的火已经都扑灭了,提督衙门损伤了几个人,其他都是轻伤,胤禟带来的人死得多,自有人收拾现场。
“凌波怎么样?”
马武处理好了徐钊,便立即过来看凌波。
博哲已经将凌波打横抱起,既然要连夜带徐钊进宫,干脆就把凌波也带去,让太医给诊治,折腾了这么一整夜,还不知道有没有事儿呢。
凌波脸色虽然苍白,但知道自己的危险已经去除了,精神倒好了一些。
她两只胳膊抱着博哲的脖子,听见马武问话,把头扭了过来。
“三哥……”
马武嗯了一声,模了一下她的额头,温度没什么异常,只是听声音弱,太憔悴了一些。
“没事儿吧,白天才吃了药的,大夫怎么说?”
凌波弱弱笑道:“放心,我只是有些累,没什么不妥。白天那会儿,其实我是骗徐钊的,不然没机会接触外界。”
博哲和马武对视一眼,既感叹她的胆大,也庆幸她的聪明。
“行了,进宫去吧。”
博哲用力搂了一下凌波的身子,掂了掂,调整好姿势,大步往胡同外走去。
马武自然又要派人往富察府和简亲王府去通知。
这一夜过得太惊心动魄,一安全下来,凌波就整个人都松懈了,身体里的疲乏一阵一阵潮水一般倾袭,脑子也是糊糊涂涂的。
一路怎么进宫的她也不晓得,太医给她瞧的时候,她依旧是昏头昏脑,只知道博哲一直在陪着她,温暖的怀抱从来没有离开过。
中间似乎有什么人来看她,大约都怕惊到她,都是轻声细语的。
她也听得懵懵懂懂,只好像听见太医说是受了惊,旁的没什么,胎儿也稳,没出什么状况,自然又是少不了开安胎药,要求静养什么的。
她全然顾不上,只是窝在丈夫怀里,半分也不像动弹。
这一夜,她过的糊糊涂涂懵懵懂懂,整个皇宫乃至整个北京城,却是惊天动地,不知有多少人失眠,多少人在为自己的命运担心。
黎明将至,似乎是从一场漫长沉重的梦中醒来,凌波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觉整个世界都静悄悄的。
窗纱上透出一种灰蒙蒙的白。
香炉里一丝青烟袅袅,闻之令人心神安定。
慢慢地移动视线,环顾这屋子里的摆设,凌波便知道自己还在宫里,身子底下是暖炕,她还被博哲抱着。
小心地抬起头,看着抱了她一夜的男人。
博哲是半躺在炕上的,上半身靠在炕边的墙上,腰下垫着两个长条引枕,脸上似乎只是胡乱擦了两下,鬓角下巴耳根都有还没擦干净的污迹,黑乎乎的,都是烟熏火燎的残留痕迹。
浓黑的眉毛像两把锋利的小刀,斜飞入鬓。挺直的鼻梁,显得他面容特别地坚毅。嘴唇抿得紧紧的,似乎在梦里也还在警戒着什么。
当她身处危难之中,最盼望的,就是这张脸,就是这个怀抱。
只要有他在身边,果然所有风雨都会过去。
她欣慰地想着,心里一片宁静,忍不住抬手去抚模他的眉眼。
“恩……”
即使在梦中,博哲也并没有放松警惕,一有动静,他就醒过来了。
“醒了?身子还好么?”
他轻轻揉着她散落一肩的长发,刚醒来的嗓音有些沙哑低沉。
凌波吸了吸鼻子,将脸埋入他的颈窝里,身子拼命地缩起。
博哲搂着她的胳膊用力紧了紧,低声道:“别怕,一切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