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一句老话：朝廷斗争的结束，既是宫廷斗争的开始……
选秀已经进入了最后的关口，而皇宫里那些稍有些名望的老太妃们，都不约而同的属意出身扬州富商之家的姚若问。汪直这几天一直阴沉着脸，诡异的气氛弥漫在整个紫禁城，带着些许肃杀的含义。
“敏儿，你接触过姓姚的这个丫头了吗？”。汪直这几天消瘦了许多，更显得她的鹰钩鼻格外的阴森吓人。对于于谦在朝堂上的威望，他从来都是束手无策，而现在，未来的皇后更对他来说是致命的威胁。
低下头，汪敏回答的小心翼翼：“女儿试过了，很难接近，她似乎是在刻意的避开我。对她的印象仅仅是旁人的只言片语。”什么叫唇亡齿寒，这就叫！即使她比别人更恨不得汪直立刻兵败如山倒，可她也依然无法控制自己不站在他这一边。“但女儿可以感觉到，她，绝不简单。”
“皇上也好像挺中意她的……”汪直斜了一眼汪敏，他在刺激她，提醒她她自己不得不跟他坐同一条船的立场。
深吸一口气，汪敏抬眼，再一次与朱见澈划清距离：“皇上喜欢不喜欢她，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以后会不会喜欢义父大人您！”皇后，如果诞下太子，那她的喜恶对他们的打击那将是毁灭性的，就算是她，也不得不防。
顿了顿，不等汪直评论，汪敏抢着说道：“听闻姚若问在她家乡，有十全美人之称。这一点，连敏儿都能查得到，敏儿想义父您不可能查不到。”如此大事，汪直在狂傲也必会小心行事：“义父做事向来谨慎，可唯独她，却好好的活了下来！”
汪直沉默了一下，这才说：“前阵子你身体不好，义父不想劳烦你。没错，她进京那会儿，我出动了西厂十三名好手，在要道扮作路匪一路尾随，却没想到——”
“如何？”心猛地一惊，如果那姚若问真是普通的秀女，她何其无辜，而现在，那十三名死士又何其不幸？
汪直背过身，“那十三名死士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单凭一介富商之力，就算再有钱，也不能做的这么天衣无缝，别的不说，西厂的探子也不是吃素的！“只怕，义父您也无法子在她的身边安插任何人吧？”
“嗯。”汪直的眉头紧锁，“时间越来越紧迫，而我选中的人，跟她实在无法相比。”是指蒋雪柔吗？错，你还在骗她，你最最相捧的人，是花欢晓，蒋雪柔不过是被你推出来做靶子用的。“她身边没有一个我们的人，想下手太难，除非——”
“除非这皇宫里出了大事，西厂才有理由介入调查，对吗？”。而这个大事，必须越大越好。皇上他不敢动，姚若问他又碰不到，而这件大事，就只能从她身上入手了……
汪直的眼睛眯了眯——他的这个义女，好也好在太聪明，坏也坏在太聪明。“那个徐意如你算是碰着了！国公的女儿，有家室，有本钱。”这可惜，在汪直的眼里，她只有死的轰动的本钱：“她要是出了事，本公公要彻查于太傅也无话可说。到时候——”随便安个罪名给姚若问就行——她一个秀女，位分低微，就算容德再好，随便一个罪名也能把她PK下去。
“不可！”汪敏下意识的阻止。却在汪直愤怒的眼神下吓得噤声。
“有何不可？”汪直上下打量一下汪敏：“别忘记了你是谁的女儿，莫非你收了他们徐家什么好处，这才胳膊肘往外拐？”
好处没有，那个徐意如处处为难她倒是真的。但没有好处，也不能把别人的人命当武器玩啊！汪敏赶紧装作惶恐的样子答道：“敏儿不敢。”她知道，汪直从来都喜欢别人怕他而不是懂他：“敏儿只是想，那个徐意如，人性跋扈简单无脑，这样的人，应该对任何人都不构成意外。实在很难相信她会成为任何一个有心人的目标……”
她虽不喜欢徐意如，但是见死不救，她做不到！
汪直玩味的笑了一下：“敏儿啊敏儿，你是义父从小看大的，义父不相信，徐意如是真的傻还是在装傻，你会看不出来！”
呼吸猛地一窒，汪敏赶紧跪下：“义父恕罪，敏儿只是——”是这个徐意如傻地不会演戏，还是她傻得无法掩饰自己的眼神，居然被汪直一眼就看穿！
“你只是同情她，是吗？”。汪直扶起汪敏：“徐家没落了，她是徐家现在唯一的希望，她装傻不过是想避开两派之争坐山观虎斗。你其实第一眼也跟义父一样看出来了，只不过，你心肠软，假装自己看不懂，还陪着她做了一场不识好歹的戏！”
徐意如她在装傻，她在故意惹她故意激怒她！她都知道，她甚至甘愿给她这个机会。是的，她是在同情她——汪直在宫廷里势力惊人，她不属于两派中的任何一派，那样的容貌，她想自保又有什么错？有汪直这样心狠手辣的人存在，谁又不想自保？
汪敏皱起眉头，摇了摇头：“义父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皇后之争固然重要，可义父您也要谨防会有失手的时候。能伪装成这样，徐意如的心机应该不小，野心也绝对不小。”谎言已被拆穿，要保徐意如的性命，除非她能对汪直还有用：“万一我们真的赢不了太傅大人这一边，徐意如她名门之后，义父想保她一个妃位绝对不难。日后她想对付皇后还得依靠我们，而皇后因为她的牵制，对我们的威胁也会减少……”
“好。”汪直点点头，即使他知道汪敏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汪敏这一番话说的很对。遇事总要给自己留下一条退路，即使这条退路本不想给你走，但是只要是路就可以！
但是他就是不明白，汪敏跟了他这么多年，为什么心肠就是那么软——徐意如这个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跟谁都能玩阴的。她为什么，要为保一个这样的女人费尽心思？
“没了徐意如，在这皇宫里还有谁有这样的分量，可以掀起轩然大波？”大到可以让皇上引狼入室，让他们西厂可以介入彻查的地步？
“有的。”汪敏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有一个人要是出了事，一定比徐意如更轰动，更能给义父一个彻查所有秀女的借口！”
汪直急问道：“谁？”
抬起手，汪敏指向自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