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姑娘,醒醒啊姑娘”李宾之从疲惫不堪的方重言手中接过了早已陷入半昏迷状态的汪敏,轻轻拍打她的脸颊,希望她能尽快的清醒过来。
于大人说过,这一次水灾,他一定会找个机会举荐他,给他一个从新在朝廷立足的机会。而这么多年,他蛰伏在家,也早就想为这天下做些事情。所以,这一次他不顾家人的反对,先行微服来到这个灾情深重的地方,做一次彻底的深入调查。
“公子,公子,这位姑娘不会就要病死了吧?”阿元捂着鼻子,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瘟疫恐怖,就算是很不忍心,他也不得不躲避一下。
“胡说”转过头,他看向那一群麻木而残忍的人们:“你们确定过她真的是染上了瘟疫了吗?你们谁敢用性命担保?既然你们没有一个人敢用性命担保,谁给你们的权利,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这样草菅人命?”每一句,都是那样的铿锵有力,震慑住了那一群手持火把准备行凶的灾民。
“姑娘,姑娘你醒醒”取来绢帕沾了一点清水,他细细的擦拭汪敏沾满污泥的脸:“姑娘……”手突然顿住了,手中的帕子就这么飘落在地上——他想不到,污泥之下,在这样满目疮痍的地方,居然会出现如此清丽的佳人。
“公子,你——”本来是想提醒公子他要小心也被传染上的,可阿元一看到那张苍白透明到就如上好白玉一样的清秀脸庞,嘴里的话也快说不利落了:“天,这是哪家的小姐,沦落至此?”穷人家的姑娘,绝对不会有这么白女敕的肌肤,这么光滑柔女敕的手
正说着,汪敏已经缓缓的睁开眼,眼睛好奇的盯着李宾之的脸,却安静的不说任何话。
“姑——姑娘,你,你现在已经安全了,还能站起来吗?”。好奇怪的女子啊,差点就要被人烧死,醒来之后,既没有哭叫,也没有好奇的对他问这问那。她那一双秋水一样的眸子,就这样看着他,就仿佛是月宫上的仙子,安静的看着这人间光怪陆离的一切。
摇了摇头,汪敏看向一旁筋疲力尽的方重言——就是方才,他死也不同意那些灾民任意处置她,拼尽全力跟他们纠缠,而她也是在这么多人的拉扯之下,晕了过去……
见汪敏摇头,李宾之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只好吃力的凭借自己的书生之力,将她勉强抱起:“姑娘,你太虚弱,在下冒犯了。”
书呆子啊……
汪敏抿嘴一笑,示意他看向那些随时会扑向他们的灾民:“公子好意,只是,公子认为他们会这么轻松的放我们走吗?”。
不会。
他们颠沛流离,他们妻离子散,他们需要发泄——而他们,永远都只会将满腔的怒气发泄到比他们更可怜的人儿身上因此,越是没本事受欺负的男人,回家越喜欢打老婆;越是孤寡越是被婆婆虐待的女人,越喜欢为难自己的媳妇;越是被*待被忽视的孤儿,长大了更容易去报复社会……
人,天性就比所有的动物还要残忍
李宾之看了看周围,也同意汪敏的看法,他后退一步,大喊道:“你们是大夫吗?我是,我保证,她绝不是染上了瘟疫你们要是再敢乱来,就通通是杀人的死罪”
灾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狐疑的看向他们:“这位公子,你是好人,不过,你真的敢断定她染上的不是瘟疫?”
不敢确定,他只是略通医理,刚才那些话只不过是随口胡说的:“我当然敢断定,你们没看见我正抱着她吗?”。低下头,他突然从臂弯里的女子眼中看到了戏谑:“你们觉得,我会嫌自己命长吗?”。一定是他看错了,怎么可能,全部的灾民都被他糊弄过去,他怎么可能还糊弄不过一个小女子?
挺直背,他咬紧牙,抱着汪敏一直向前走去,一直走到灾民已经看不到的地方。再然后,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咬牙一坐倒在地上。“哎呀,累杀我也”
好书呆子气的抱怨哦
“扑哧”一声,汪敏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太缺乏运动了”考虑到他是古人可能听不懂这一句,汪敏再一次补充道:“七尺男儿,居然连这点力气都没有,跟你的口气不配啊”
“姑娘难道没听闻过——手无缚鸡之力,方是书生本色吗?”。也不知道是觉得自己被一个女人侮辱了,还是累得,他白皙的脸蛋染上一抹红晕,把那一脸呆头呆脑的书生气变得更加的孩子气。
“原来,在公子眼中,我连鸡都不如啊……”这不,手无缚鸡之力,却能抱得动她,可见她不如鸡
“哦不,在下不是这个意思,在下——”他慌乱的解释被她满眼的笑意而打败,他懊恼的揉了揉头上的方巾:“姑娘,你也——你也太调皮了点……”他好歹也算救过她,却被她变着方儿刷着玩
这天下,有人骂她无耻,有人防她阴险,有人嫌弃她城府深,却还是第一次,有人认为她调皮“比不上公子你,公子你并不是大夫吧?”调皮这个形容词,怎么想也与她不相配啊
“这——”
“诊断出我没染上瘟疫这种说法,也是假的吧?”
她仔细的打量他——完美的有些妖孽的脸蛋,完美的身段,儒雅的气质,却配上一副方正到不能再方正的表情,生生断送了他这么好的胚子
“我,那是为了救人,事急从权。”每一个人说谎被揭穿了都会显得不自在,方正如他,也如此。
“你不问我姓谁名谁,为何沦落至此,又为何与一男子同行?”她这样子,说她是逃难的村姑,估计没人会信吧?方正如他,又怎么会不假思索的就救了她?“公子难道不怕,我染上的真的是瘟疫,留我活命会伤及无辜?”
他也想过,所以他抱着她远远的离开那些灾民,可他已经看到了这件事,就不能任由她被人害死。“你,姓谁名谁,家住哪里,为何与单身男子同行?”那个男人太粗犷,一看就是配不上她的——她这样有教养的名门千金,为何会不顾礼教,与男子一路同行?
哈哈,书呆子就是书呆子,她让他问,他居然真的问了太乖了,真的不是适合在这个混乱的时空生存下去“我叫阿江,你呢?”
答非所问:“我是在问你姓谁名谁,家住哪里,为何……”
突然伸手堵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汪敏这才舒了一口气:“公子,我既然主动提醒你要问,就代表我心中早已编好了假话——你这样执着问我,难道只是想多听一个赚人泪下的故事吗?”。
“你——”他终于发现了,做人太坦白,也是一件很可恶的事情
“怎么,觉得我太坦白了吗?”。又被猜中心思了,汪敏毫无悬念的看着抱着她的公子眼珠子都快掉了下来:“我只是对你坦白,说吧,你叫什么名字。”因为,他一看,就是一个坦白之人啊
“姑娘说在下太执着,而你不是也同样执着于在下的名字?”皱着眉头,他终于扳回一城,但是心里还是很不舒坦。
微微一下,汪敏闭上眼睛:“因为我断定,你这一次与我不同,是绝不会说谎的……”
“东阳。”很不甘心,但是他也不得不服这位姑娘的心思缜密:“李东阳,姑娘你可以喊我宾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