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雨过后,湖光潋滟,山色空蒙。小七杀谷地中的植物生长周期比外界要快许多,被毁于一旦的大片树林,只消一个月的时间就恢复如初。一棵棵七八个壮汉才能合抱的大树高耸参天,树林里生机盎然,飞鸟虫鱼,凶禽猛兽,比夏侯昭和聂隐娘在的时候要热闹得多。
碧小荷坐在山巅的一方青石上,双眸微闭,口中念念有词。突然,碧小荷双目一张,手印一变,一道碧光冲天而起,猛然斩向对面的峭壁——“天剑轮回斩”
青色剑芒悄然没入峭壁,没有想象中的声势浩大。
“咔嚓叮”金石之声突然撕开峭壁,紧接着哗啦啦一阵轰响,百丈高的峭壁被从天而降的青色剑芒自上而下劈成两半,留下一道深深的剑痕。
“哇比天剑灭明斩还要强悍”碧小荷欣喜雀跃,召回宝贝凝碧剑,在剑柄上狠狠的亲一口,道:“好宝贝,这招太给力了。如果我达到五朵仙莲的修为,劈山斩岳全然不在话下哈哈……”
风正南在山腰下的涧水中修行,并没有完全进入修炼状态,颠倒五行玄武阵的范围已被他扩展至方圆三百里内,囊括就近的几座山峰和一条小河,以及大湖一小部分。
风正南从涧水中走出来,衣上不沾带半滴水珠,整个人容光焕发,修为又精进不少。风正南身形一纵,只两三个起落,就到达山顶。
“天剑神术名不虚传,以你现在三朵仙莲的修为,竟然能发挥出此等威力,等到修为大增后,岂不是天下无敌?”
碧小荷跳下大青石,看见风正南双手抱胸,含着笑看着她。碧小荷剑术小成,欢喜得不得了,如果师父能看见我用天剑轮回斩把一面峭壁给劈成两半,一定会很高兴。
“师父传给我的大神通多着哩,等我一样一样的学会了,想不天下无敌都难”碧小荷喜滋滋的,开始得瑟。
就在碧小荷得瑟的时候,猛地来个晴天霹雳,天空中突然掣过一道闪电,紧接着是轰隆隆的雷声。阵仗之大,连地面都跟着抖三抖。风正南赶紧启动颠倒五行玄武阵,将四翼天蝎兽也召唤出来。这次召唤出的四翼天蝎兽不是袖珍版,足足有三十丈长,并且还可再长。
嘭嘭嘭
天空中蓦地响彻三道激烈的碰撞声,激起阵阵罡风,一时间风生水起,方圆百里内新长的参天大树再一次成为牺牲品,被强烈的力量波动搅得粉碎。若不是风正南事先将颠倒五行玄武阵布置好,也难免受碰撞的余威波及。
天空中突然降下一黑一白两团光波光,两道光芒分分合合相交数回,最终还是一次剧烈的碰撞中陡然分开。
“师父”
“聂前辈”
碧小荷惊喜交加,但她与风正南处于颠倒五行玄武阵中,聂隐娘此刻全心对付夏侯昭,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夏侯昭身上,虽然感应到下方的大阵,却没有多做探查,故而没有发现碧小荷与风正南。
夏侯昭黑发狂乱飞舞,黑衣破碎,露出古铜色的肌肤,道道深可见骨的黑色伤口赫然在目,连金蟠龙方天画戟的龙头都折断了。而聂隐娘身在白雾中,看不出伤势,但见白雾中隐隐闪现的八朵仙莲的光芒黯淡,显然此刻也是虚弱无比。
“想不到你竟然破了我的天魔九式,哈哈……痛快痛快今生有此一战,也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哈哈哈哈……哈——”夏侯昭的笑声戛然而止,整个人僵立当场,无边魔气霎时溃散,连身体开始溃散,经风一吹,化作点点荧光飘向大湖。
噗通一声,那一杆残破的金蟠龙方天画戟失去了力量支撑,一下子掉进湖水中。
这一变化来得太过突然,原以为会有一场大战,岂料就这么结束了碧小荷还处于一片茫然中,拉了拉风正南的袖子,小声问道:“黑魔头不会就这样死了吧?”
“不然你还想怎样?”风正南长长的舒一口气,心中感叹,“连夏侯昭都不是她的对手,聂隐娘的道行果然深不可测,还好我与她不是敌人”
“夏侯昭死了?真难以置信”碧小荷愣了愣,突然回过神来,箭一般的朝湖边的那团白雾飞射而去——“师父”
白雾渐渐散去,露出聂隐娘苍白的脸,无力的倒在河水入湖的当口,夏侯昭曾坐过的那一方大石上,大石旁边有一株洗尽繁华的老松,这六年来,她与夏侯昭大大小小的战斗不下千场,毁掉的木石无数,这株老松树却未曾倒下。
“师父……”碧小荷走到聂隐娘身旁,颤颤的叫了一声。
聂隐娘有些惊诧,但并没有太多意外。“不是叫你离开吗?回来做什么?”聂隐娘的声音很轻很缓,她并不急着疗伤,因为不管是心上还是身上的伤都不可能好了,连夏侯昭也灰飞烟灭了,便再也没有存在的意思。
“师父你伤得很重,我有好多灵丹妙药,你看看什么能用?”碧小荷把储物手镯里的大堆丹药仙草一股脑的倒出来,又把星星精灵给叫出来,急道:“这里面有没有能起死回生快速恢复的丹药仙草?都给我找出来”
小精灵们迅速将各种灵丹仙草分门别类,列出几种有延长寿命快速回气功效的丹药和灵草,碧小荷捧着几个小玉瓶,眼泪花花的望着聂隐娘,道:“师父,这个能用吗?还有这个,对了,我还有一枚大龙丹晶晶,快把大龙丹给我吐出来。”
晶晶瘪瘪嘴,沉吟少许,最终还是极不情愿的突出一个具有龙纹的红色丹药。碧小荷把大龙丹送到聂隐娘嘴边,道:“师父,这是我从魑魅塔里的一条大白蛇的洞府里得到的大龙丹,那条大白蛇是炼丹高手。”
聂隐娘微微摇头,“不用了。”玉手往大龙丹上一拂,大龙丹就自动回到晶晶的肚子里去了。
风正南站在一旁,一语不发,聂隐娘的眼神有些空,显然已经耗尽灵气,只剩下一具空壳,想要续接生机,不知要消耗多少天材地宝。
聂隐娘盘坐起来,依旧面白如纸,只见她玉指往碧小荷手腕上的碧玉手镯轻轻一点,碧光忽闪,一把瑞气腾腾的碧色宝剑便出现在她手中。聂隐娘脉脉注视凝碧剑,手指轻抚剑身,手指割破了也毫不在意,反倒是鲜艳的血液令凝碧剑发出嗡嗡低鸣。
“师父……”碧小荷看不明白聂隐娘的举动,很是担忧。
聂隐娘喃喃道:“剑还没有魂啊”
碧小荷微怔,剑魂?倒是听过,只是不知如何为凝碧剑凝聚剑魂而风正南却大惊失色,道:“前辈您……”他当然知道聂隐娘要做什么,话到嘴边,又不得不咽回去。
“这一生我最爱的男人,和我最敬重的男人,都死在我手中,我也该随他们而去了。”聂隐娘的声音很轻,就连碧小荷这般修为的修道者也没能听清她到底说了什么,但这些话都一字不漏的落入风正南的耳朵里。
“好好照顾小荷,我这一生亏欠她太多”聂隐娘传音道,然后闭上眼睛,两行清泪从脸庞划落,滴在冰冷的岩石上。
在此之前,风正南并不知道聂隐娘所说的“亏欠”到底是什么,一结合聂隐娘先前所说的话,风正南便明白了,看来当年风天朗之死与聂隐娘有莫大关系,不排除因妒杀人。
风正南鼻息间有些酸涩味道,他深深呼吸一回,重重的点头,对聂隐娘传音道:“前辈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小荷花,只要我风正南在一天,就不允许小荷收到任何伤害”
“好,那你我便结个契约血誓吧,从今天起,你风正南要誓死保护碧小荷,怜她爱她惜她敬她宽容她,一辈子不离不弃,若有他心,便受天剑诛戮。”
聂隐娘的传音果断而坚决,令风正南也微微变色。聂隐娘稍加辞色:“怎么?你有疑虑?”
“不”风正南否定道,“我答应前辈。”
“如此甚好”聂隐娘长长的松一口气,有风正南做保镖,天下间少有人能欺负碧小荷,只要她不去欺负别人就好。
聂隐娘睁开眼眸,紧紧盯着凝碧剑,道:“小荷啊,为师最后再帮你一回,为你凝聚剑魂”
“不,师父,我只求您先疗伤,把大龙丹服下吧”碧小荷当然看出聂隐娘生机黯淡,只有活死人肉白骨的仙药才能令其恢复生机,大龙丹虽然不是仙药,但也比仙药差不了多少,这是救命的东西,可聂隐娘拒不服用,这到底是为什么?
“师父,你就忍心撇下徒儿一个人么?师父乖,快吃药,吃了药就会好的,徒儿还有好多修炼上的困惑要问师父,没有师父领路怎么行呢?晶晶,快把大龙丹拿来”
晶晶这次吐得很快,但聂隐娘比他更快。聂隐娘袖袍一挥,卷起一股劲风,将碧小荷和三个小精灵扇到百里开外。
“风贤侄,为我护法,我要重聚剑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