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宝莲话未落,拐角处便传来一阵轻咳声。只见一名嬷嬷搀着薛夫人就站在暗处,双眼犀利怒视着绣娘一行人。
那模样好似吃了脏东西一般,瞧着绣娘心头很是不悦。碍于薛夫人在场不便发作,便装作没看到,不过还是朝着慕白所在的位置靠了去。
张二娘不似绣娘这般腼腆,敛着一张脸,讥讽的说道:“长毛的鸡,自个还真以为是凤凰,绣娘咱们走,龙灯也该出行了。”不由分说拉着绣娘越过薛夫人便朝里面走去。
薛夫人在井泉镇可带着个凶杀的名头,据说拿过贞节牌坊,但为人不好处,没几个人待见。好在她一直呆在薛府,极少和人相处。
挣月兑不掉,绣娘只得朝着薛夫人点头示意,便跟随二娘走进了前院,留下薛夫人和宝莲呆在原地。
这是沈家村的大庙堂,平日里没什么人,只有大活动时才会用到。
薛夫人面色铁青,恼怒瞪着宝莲,道:“谁允你随处走了,不知这外边多得是登徒子,要是有个意外,你让娘该如何向四爷交代?”不怒自威的样子,让一旁的宝莲胆战心惊。
昔日偌大个薛府都在薛夫人的掌控之下,如今就算薛府没落,记忆中薛夫人严苛的模样,还是深深映在宝莲的脑海中,这会见薛夫人这番模样,当下吓坏了。
连称呼都忘了,一个劲的搅着衣角,垂头不敢看向薛夫人。
“夫人,这不是薛府,少说为宜!”一侧的老嬷嬷轻声提点,“宝莲还不快过来,未出阁的女子,得注意自个的身份。”
这老嬷嬷虽说是薛府下人,却是陪同薛夫人嫁入薛府的陪嫁丫鬟,算得上是宝莲半个女乃娘,平日里宝莲也不敢随意忤逆。
宝莲急忙上前,搀着薛夫人的手,低头认错。
见状,薛夫人心中恼怒不已,薛栗不争气,好在宝莲知书达理,可这宝莲就缺心眼,分不清是非,这让深处大宅院的薛夫人很是不满。
宝莲是小姐的命,这些个手段不学着点,到时该如何是好?要是真能嫁入沈府,就算是做妾,也不算委屈宝莲,只不过还得好生教一番,毕竟大宅院的生活,可不比寻常人家。
望了眼垂着头的宝莲,薛夫人语气愤懑,道:“宝莲,可别忘了咱今个儿出来是做什么的?四爷交代的事可不能出任何岔子,京中的贵人是那么好见的吗?别和这些个平常掺合在一起,你是薛府小姐,身份尊贵。”
敛着嘴角,道:“宝莲知道分寸。”薛府小姐,这名头倒是响亮,这偌大个薛府也就剩下个空壳子,娘还是这般好面子。
心中愈发苦闷,不过想到四爷的话,心中又热切了几分。心底不由念叨着四爷说过的词: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莲,花之君子者也!她只愿做四爷心中的青莲。
薛夫人冷哼一声,道:“你明白便好,娘这也是为你好,有朝一**要是能嫁入沈府,咱薛府也跟着有光,比大哥我是没什么盼头了,只盼着你能为薛府增光添彩。”蹒跚的步履,渐渐走远。
话说绣娘这头,被二娘拉着。绣娘疑惑望着二娘,道:“二娘咋了,这薛夫人得罪与你。”见二娘面色不善,绣娘好奇询问,二娘是个直爽之人,看不惯便会直说,却不会这般夹枪带棒讥讽他人。
二娘道:“这薛夫人不是什么好人,年下的佃租比他人贵一半,有名的吸血鬼,儿子薛栗出了名的恶霸,无所事事,调戏良家妇女坏事没少做,薛小姐到为人和善,却生在这薛府,真是苍天无眼。”一边说,一边摇头,神情阴沉,显然很不惜这薛夫人。
听了薛栗这名字,当下将绣娘揽的更紧,这薛栗便是玉娘子口中那人,眉头紧皱,心情不是很好。
绣娘抬头望着慕白,不明白慕白为何生气,明明还是那张憨厚的脸,绣娘却知道此时慕白在愤怒,伸出小手,放进慕白的手心,十指相扣。
手心传来的暖意,让慕白瞬间清醒,看着绣娘担忧的眼神,当下收起所有的念头,嘴角上扬,告诉绣娘他没事。
绣娘道:“薛栗这般作恶,官府不管吗?”。提及官府,绣娘想起当日在牙市时,一直念叨要救她出去的何小阮,不知她是否安好。将她买去的男子很是凶猛,何小阮性子耿直,该是吃了不好苦。
抽个时间去县衙打探一番才行,毕竟何小阮是她在这第一个认识的人,有丝雏鸟情节也在所难免。
“官府,他们才不会理会这些,谁叫人家有钱,吃亏的都是咱百姓。”二娘说:“百姓请不起状师,再说自古官匪一家,谁管得了。”
语气中的无奈,听的绣娘心中一酸,她怎么忘记了这是清朝,等级森严,一句话说不好都能召来杀头之祸。
慕白揽着绣娘,瞥了二娘一眼,道:“大嫂在找你。”仗着身高,慕白一眼便瞅见,杨大嫂不断在人群中找人,手中还拿着些许自制的干蜡,用来放入龙灯之中。
二娘回头一看,见杨大嫂果真在找她,当下便朝着绣娘二人挥手,挤了过去。
二娘一走,就剩下慕白和绣娘二人尴尬站着,四处张望,便瞧着薛栗和张牛几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见那贼眉鼠眼的模样,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慕白不由自主便将绣娘揽在身后,一边找着玉巧的身影,等会龙灯出行,他得上去帮忙,不放心绣娘一个人呆着,让玉巧跟着,他多少能安心点。
绣娘伸手拉了拉慕白,道:“慕白,你过去吧!村长他们在找你。”村长那可挥了老久了,再不过去村长多半要过来逮人。
慕白皱着眉头,不安说道:“不成,我不放心你一个人,这薛栗和张牛可不是什么好人,玉巧这会跑哪去了?”慕白强势的将绣娘掩在身后,他可没错过张牛瞥过的那几眼。
一看,便知不安好心。再加上一个薛栗,这鬼点子多半更加狠毒。
见慕白担心,绣娘会心一笑,道:“没事,我朝人多的地方待着,料想他们也没那么大的胆子,玉巧多半拉着建存瞎玩去了,再说你只是出行,用不了多久。”
“慕白!”这会,铁柱的声音也响起了,大伙不断招手让慕白过去。
慕白焦急四处张望,就是没瞅见玉巧和建存的身影,这会连娘都不见了。闪过一丝阴郁,他并不想让绣娘一个人呆着,早知如此,他在早点敲打一番张牛那伙人,让他们明白什么人不该惹。
绣娘笑着,将慕白推了过去,道:“没事,我就呆在这。”
见慕白不断回头张望,绣娘漾着好看的笑靥,这慕白有时还真是个木头疙瘩。
“绣娘的相公很疼绣娘,真让人羡慕。”
一个轻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绣娘一惊,赶紧后退几步,收起脸上的笑容,戒备回头。
宝莲轻笑,神色尴尬,道:“抱歉,吓倒绣娘了,我只是有感而发,希望绣娘不要介意。”
双手收入衣袖,嘴角微启,道:“无碍,想不到这么快又见面了!薛小姐。”淡然轻笑,恰如沐浴清风,让宝莲眼前一亮,连忙挥手,道:“绣娘不认为我们很有缘吗?”。说罢,俏皮的轻眨了一下眼睛,有着与她身份不符的纯真。漾着微笑,宝莲心底划过一丝涟漪,怪不得能让四爷这般对待,这绣娘果然不简单。
寻常女子那会这般镇定,不过,越是这样越激起了宝莲的好胜之心。少不得想要攀比一番。
模不清这薛小姐的心思,绣娘不敢随便开口,笑道:“不敢高攀,绣娘只是一介平民,薛小姐万万不可自谦。”不愧是大户小姐,三两句便消除了她们之间的隔阂,她可不认为两次相遇是巧合,这巧的未免太过离谱了。
绣娘从不相信偶然,只有必然,这薛小姐的出现,一定带着不知名的图谋,看着薛小姐极力隐瞒的样子,绣娘轻摇头,还是生涩了,做不到玉娘子那般厚脸皮。
听罢,绣娘的话。宝莲怅然欲泣的睨着绣娘,漾着水雾的双眼,让人心生不忍,“绣娘为何这般不待见宝莲,莫不是宝莲做错什么了,不怕绣娘笑话,宝莲自小养在深闺,极少与人接触,今日一见绣娘,便觉着亲切,索性便求着娘过来搭话。要是让绣娘有何误会,宝莲深感惶恐。”
纤细的小手,拿着手帕轻轻擦拭着面庞的清泪,弱柳扶风之姿,让人倍觉不忍,周遭的众人俱是不满盯着绣娘,活似想要将绣娘生吞活剥一般。
绣娘不自然的缩了缩脖子,禁不住哀叹:女人是水做的,这句话着实没错。这么会儿,薛小姐便湿透了一条手帕,水汪汪的双眼通红。
轻揉着额间,绣娘尴尬一笑,道:“薛小姐误会了,绣娘只是不知该如何相处,并未有排斥小姐之意。”抽搐着嘴角,强忍着呕吐的,看着薛小姐柔弱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