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舟回到水月庵里,便开始着手安排离开的事宜,师姐妹们来看她的时候,她就躺在床上装睡,到了早晚课和夜晚的时间,她便收拾自己的东西,期间又偷溜下山了一次,说来这两次运气倒好,许是师姐妹们不想打扰她休息,竟是没人发现叶小舟的异常。
三天过去了,终于到了叶小舟和杨小蝶约定的时间,叶小舟下午的时候,便拉着慧英絮絮叨叨的,说实在的,要离开水月庵,除了慈心师太之外,叶小舟最舍不得的,就是慧英了,不过,下山的事情,若是让慧英知道了,不但会连累到她,也难保不会泄露出风声,这个时候,叶小舟是容不得一丁点的差错的,万一慧英因为舍不得她,而想法子留住她,那她走不了是小事,害的,可是小蝶的一辈子。
叶小舟拿出几张纸,递给慧英道:“喏,这是上次那几道斋菜的做法,另外,还有几道有名的斋菜,我都把做法写的清清楚楚的,现在全都教给你,你好好练习,我相信过不了多久,你做斋菜的手艺,方圆十里之内,绝对没有对手的。”
慧英闻言大喜,接过那些纸,如获珍宝的捧着,还难以置信的问叶小舟道:“小舟,你真的把这些菜都教给我了?”
叶小舟有些哭笑不得,那纸都在她的手里捧着,难不成她叶小舟还会写些假的做法糊弄她不成?“如果你觉得这些有问题,可以撕掉扔掉啊,我无所谓的。”
慧英急忙将那些纸捧在胸口,像是生怕叶小舟反悔再抢走一般,道:“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叶小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我不是君子啊,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女子而已。”
慧英也不傻,知道叶小舟是在逗她,当下将那几张纸小心的叠好,珍而重之的放到怀里,这才道:“小舟,谢谢你,以后我一定天天给你做好吃的。”
以后?叶小舟的笑声顿住,只怕是没有机会了,她在心里默默的说道,脸上的笑容变作微笑,道:“慧英,以后,你也要少吃多锻炼,别没有节制的吃东西,太胖了,对身体不好。”
慧英尴尬的一笑,道:“我知道,只是有时候,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这样吧,顶多以后我们一起偷东西吃的时候,你吃多点,我吃少点,我不跟你抢就是。”
叶小舟心中一酸,红了眼眶,她忙掩饰的转过身,道:“好了好了,总之,你以后自己也要争气,要有节制的控制饮食,多练练厨艺,别让师姐妹们小瞧你。”
慧英已经习惯了叶小舟的脾气,况且,她的心思全在怀里那几页纸上,根本没有注意到叶小舟的异样,答应了之后,就离开了叶小舟的房间,屁颠屁颠的去参详那想了许久的斋菜做法,以前她问叶小舟要过好多次,叶小舟每次都搪塞她,没想到这次,她没有要,叶小舟反而主动给了她,她当然高兴异常了。
叶小舟看着她胖胖的身子离开,在心中默默说着再见,她不是不想跟慧英道别,只是,环境所迫,她不得不谨慎又小心,“慧英,我会回来看你的,一定。”叶小舟在心里默默的说着,同时在心中,跟慈心师太道了别。
夜,静如水,水月庵早已陷入了黑暗和宁静之中,黑幕的掩映下,叶小舟的身子如同狸猫一般悄无声息的滑向水月庵的大门,只见她背上背着一个包裹,猫着腰,慢慢的溜到围墙边,四处打量了一番,一盏灯笼在不远处若隐若现,叶小舟立刻闪身躲到了一旁的大树后,一个小尼姑提着灯笼由远及近,她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一点也没有停留的从叶小舟的身前走过去,渐行渐远。
叶小舟等她走远了,才从树后出来,最后看了一眼到这个世界之后唯一生活的地方,转身攀着墙头翻了出去,沿着熟悉无比的路,朝着山下的玲珑镇而去,水月庵依然静静的,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可是叶小舟永远都不知道,在青城山的山顶上,有个人目送着她离开,风吹起她宽大的袈裟,衬得她如一棵屹立在青城山顶的青松一样挺拔。慈心师傅就看着叶小舟一步步的往下走,心里暗暗道:“孩子,以后千山万水,就靠你自己了。”
整个玲珑镇都陷入了沉睡中,除了偶尔的打更声,狗吠声,就再没别的声音。叶小舟到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子时,她模黑来到了杨小蝶家,刚翻上墙头,里面那只大狗黑子就警觉的叫了起来,叶小舟早有准备,从布袋中拿出一根肉骨头扔了进去,黑子呜呜了几声,不再叫了,叶小舟等了一会儿,院中再没有任何动静。
“嘿嘿,我让你嚣张,这次,你得好好消停几日。”叶小舟捂着嘴偷偷的笑了起来,黑暗中隐隐可看到黑子倒卧在墙角边,她便知是肉骨头上涂得药草已经起了效,那黑子已经睡了过去,又侧耳听听主卧房里,隐隐有鼾声传出,看来杨小蝶的爹和她那继母睡的正香,叶小舟这才从墙头悄悄跃下。
叶小舟轻手轻脚的走到墙角,无声的踹了那大狗黑子两脚,以报以前被咬之仇,然后才径直来到杨小蝶的房门前,拿下头上的簪子,插入了门上的铜锁里。
门轻而易举的被打开,屋里点着一盏小小的油灯,杨小蝶早就在屋中急得走来走去,坐立难安,看到叶小舟,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急急的迎了上来,压低声音道:“小舟,你总算来了,急死我了。”
“嘘——”叶小舟将食指压在唇上,示意杨小蝶不要做声,她将房门轻轻掩上,然后从包袱里拿出一件缁衣递给杨小蝶,低声道:“快点换上。”然后,趁着杨小蝶换衣服的空当,她又从布袋里拿出一盒东西,一支毛笔放在桌上,打开那盒子,原来里面盛满了朱砂,她用毛笔沾了沾朱砂。
杨小蝶很快换好衣服,叶小舟拉着她在油灯旁坐下,道:“别动。”随后,就拿着毛笔在她的脸上点了起来。
杨小蝶听话的不敢乱动,叶小舟点了一会儿,退了开来,只见杨小蝶满脸的红点,仿佛过敏一样,叶小舟满意的点点头,又将她手上也点了一些,才顺手将那盒朱砂和毛笔放回布袋,拿出一块灰色的布,将杨小蝶的头包了起来,顺带把脸也遮住了一半儿,只剩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叶小舟拍了拍手,道:“好了,我们可以走了。”
杨小蝶眨巴眨巴眼睛,轻声道:“我这个样子,行吗?”。
叶小舟吹熄了油灯,低低的声音传出,“行,怎么不行,你不要质疑我叶小舟的易容功夫好不好?快点走了,时间不多,万一那虎姑婆醒了,可不是闹着玩的。”说完,她率先往门口走去。
杨小蝶将包袱背在身上,跟在叶小舟的身后,还拉着她的一片衣角,叶小舟有些无奈,知道她害怕,所以也就将就着她了,叶小舟先把房门悄悄开了一条缝,仔细的听了听外面,没有动静,鼾声依旧,静谧也依旧,她拉起杨小蝶的手,顺势将自己的衣角解救出来,两人轻手轻脚到了门外,叶小舟感觉到杨小蝶的手冰凉冰凉的,知道她恐惧到了极点,当下使劲捏了捏她的手,以示安慰。
叶小舟将那把铜锁重新挂到房门上锁好,制造成没人动过的假象,多少可以拖延些时间,接着,她又拉着杨小蝶蹑手蹑脚的走出大门,关好了门,两人这才一路狂奔。
不知跑了多远,杨小蝶终于停了下来,弯着腰站在那里,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道:“小舟,我我跑不动了。”
叶小舟多少比杨小蝶好些,这要归功于她从小到大,山上山下来回挑水跑的路,她停下来,往后看了看,道:“应该差不多了,走,我们去前面的庙里休息一会儿。”
杨小蝶心有余悸的道:“可是,这里还没有出村子”
叶小舟打断她的话,道:“你放心吧小蝶,只管跟着我走就是,山人自有妙计,定然不会让那虎姑婆有机会追到你。”说着,两人就去了前面不远处的一所荒废的破庙里。
捡了两个干净点的蒲团,靠着破败的供桌,两人将就着眯眼休息了一会儿,叶小舟慢慢的混沌起来,觉得还没多大会儿,就被一阵摇晃给晃醒了。
睁开眼睛一看,杨小蝶一脸焦急的道:“小舟,我总是觉得不安心,我们还是快点走,离开这里吧。”
叶小舟强撑着睁眼看了看天色,刚刚蒙蒙亮,约莫是卯时左右,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她只能万般不情愿的起身,起早真的是件很痛苦的事情,她皱着眉,足足有一刻钟的时间,脑子都处在迷茫的状态。
两人不多时便来到了村口,杨小蝶远远的便看到一辆牛车停在村口,她立刻拉了叶小舟的衣袖,声音都颤了起来,“糟了小舟,不会是爹发现我逃走了,派人来抓我了吧?”
叶小舟翻了翻白眼,敢情这小妮子现在是认为草木皆兵啊?看小蝶吓得腿都打起了哆嗦,叶小舟只得安慰道:“不是的,这是赵大叔,是我让他在这里等我们的,你只管跟我走就是了,别担心,现在这个时辰,你爹和你继母指不定还在睡觉,不会发现你不见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