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诚被孟晓梵教育的一时无语,看了她半天接不上后面的话,其实他是不太会跟女孩子斗嘴,碰到孟晓梵这种思维按自己模式,行为也按自己模式,经常说出一句话把你气个半死的,林诚就更是接不上来。
他接不上来还有一个原因,他突然觉的她也许说的是对的,自己确实不喜欢交响乐,但他还是买了满满一大箱子,听过的很少,只有几个听了一半,但是在一段时间里他只要一进音像店就会忍不住的买,买了只是很认真的看那些简介然后把它很整齐的码放在箱子里收起来,心里有种踏实的感觉。
林诚喜欢买交响乐,是在他上初中一次文艺汇演的时候,看见任梦在表演大提琴,他觉的那时候所有都很安静的看着台上那个拉着大提琴的女孩,也许并不是琴声让人听着多么陶醉,只是看着那个人和她拉琴的样子才让人陶醉。
他觉得任梦是在真心实意的跟他交朋友,虽然那时候家里生活状况是越来越好,可是那些觉的他是乡下人的初中同学始终对他是一种态度,总是有事没事的嘲笑他,他也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放学的时候他会和任梦同路一段,任梦都是走路上下学,他骑自行车。有时候林诚会推着车陪她走,有时候会骑车带着任梦,任梦也从来不拒绝,一路上都跟他有说有笑的。他甚至曾经想过也许任梦是喜欢自己的,那时候她总是坐在后座上跟自己说:“林诚,有一天我也许会去德国,或者是维也纳,如果到那天我们还是朋友的话,你跟我一起去吧?”
林诚那时候总是心里甜甜的说:“好。”
“我要成为首席大提琴,我要在很多人面前表演海顿、表演德沃夏克、表演柴可夫斯基的罗可可。到时候你一定要来看啊!”说完就是任梦银铃般开心的笑声。
“不管我在哪,我都会去的。”林诚骑着车带着任梦听着她的笑声心里觉的特别幸福,可是任梦说的话他却一句也不懂,从那时候起他就开始买交响乐了,买很多的资料很多的介绍,他那时候想也许某一天在世界的某个舞台上,任梦在表演的时候,他坐在台下看着她,应该很清楚的知道她演的是什么。
林诚不再买交响乐是因为任梦结婚了,他想也许她再也不会表演德沃夏克、表演柴可夫斯基了。那些尘封的CD他也再没去动过一张,后来他搬过许多次家,只是看着那个箱子被安全的抬上车,知道它不会丢好好的在那就行了。
林诚站在音像店里看着那些CD发呆,孟晓梵看着他的样子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把他从恍惚中叫回来。
“你怎么了?傻了?”孟晓梵眨巴着眼睛好奇的看着他。
林诚看着孟晓梵笑了笑:“你说的是对的,你有你喜欢的东西我不该强迫你,其实我确实也不喜欢听交响乐,只是我原来没意识到,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喜欢交响乐的。”
林诚指了指筐里的CD:“那你是真的喜欢这些吗?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借给你听啊。”
孟晓梵看着他点点头:“嗯,还不错,排在第三喜欢吧。”
“那你最喜欢什么啊?”林诚带着满眼笑意,用十分真诚的目光看着孟晓梵。
“干吗啊?你这眼神怎么那么慎的荒啊?你不会又说要送我吧?干吗今天老没事献殷勤啊?”孟晓梵看着林诚撇了撇嘴。
“你看看你咱们朋友间互相聊聊天啊,你怎么老跟防着我似的啊?”
孟晓梵看着林诚带着点抱怨的表情,觉的自己好像是有点故意跟他划清界限的想法,起初是因为林诚是老哥介绍,开始只是为了跟老哥故意对着干。
后来林诚给她的感觉让孟晓梵觉的自己就是那个冬天里卖火柴的小女孩,自己躲在墙角里哆哆嗦嗦的盼着人来买火柴,忽然有个男的站在面前叹着气,向你伸出了善良的邪恶之手:“走,跟叔叔回家!”孟晓梵一看那脸,就特想点根火柴把他眉毛全燎了。说实话孟晓梵倒是不讨厌林诚,有时候觉的他为人和善,偶尔冒出两句话还挺有意思,对谁都客客气气的,当然除了提到韩翼的时候。
“我是怕你说出来,你笑话我。”孟晓梵有点不好意思的低着头。
“嗬,还有你怕的事情呢?我怎么觉的你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没事你说出来我听听,你只要别又提什么潜艇航母的就行。”
孟晓梵带着笑跟着林诚一起缓慢的往收银台走,极小声嘀咕着:“我喜欢,相声和京剧!我特喜欢那铜锤花脸,一叫起来特带劲。”说完看着林诚嘿嘿的笑了两声。
林诚看着孟晓梵表情僵持了许久:“铜锤花脸?”
“啊!”孟晓梵看着林诚点点头:“你有空听听,跟摇滚差不多!他一哇呀呀喳喳的,听的你血压,蹭就上来了。”
林诚看着孟晓梵点了点头:“嗯,我没听现在血压都上来了。”
林诚在柜台结了账,离去领小帅还有一段时间,他跟孟晓梵在街面上四处闲逛着,聊着他单位的工作,偶尔指指哪栋楼用的什么材料,设计特点在哪,孟晓梵也给他讲讲律所的事情,她知道林诚不爱听韩翼的事情,所以一句韩翼都没提,只是说她怎么跟曾律师打牌,跟那些助理相处的不错,经常还跟实习学生打成一片,只是可惜实习马上结束了,不知道是不是又该换批新人了。
林诚突然驻足看着她,想了一会,突然大喊:“糟了,糟了,我怎么给忘了。”很紧张的大喊着:“走,走,走快跟我去邮局。”
孟晓梵跟着林诚冲进了附近的一家邮局,林诚一进去就从表格架里拿了七八张汇款单,坐在那开始填写东西。孟晓梵站在旁边看着他添那些单子:“你要寄钱啊?”
“嗯。”林诚轻嗯了一声。
孟晓梵把着眼睛看了看:“往哪寄啊?”
“老家!”林诚没抬头轻声的回答着。
“你不是北京人啊?”孟晓梵好奇的询问着。
林诚忽然抬起头来看着她:“怎么啦?”林诚的语气里突然多了很多严肃的质问,孟晓梵被这突然的眼神都吓到了,很小声的说:“没什么,只是觉的你也挺贫的。”
林诚的表情很快的缓和下来,“我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来的。”
“你给谁寄钱啊?”
“村子里的人,有好几个是我小时候的玩伴,他们现在都生好几个孩子了。”
“哎,你可以去银行电汇,时时到账。”孟晓梵在一旁给着林诚建议。
“我们村子没有银行,在山坳里,特别偏远。邮递员给他们汇款单,他们得坐拖拉机、要不就步行,一直走好几十里地到县城里去拿。”
“哦。”孟晓梵看着林诚点了点头。
“我们村子可穷了。”林诚看着孟晓梵趴在桌子上很认真看着自己填写汇单的样子,突然很想把自己的小时候告诉她,因为他从孟晓梵的眼睛里看出了她对自己的好奇。
孟晓梵眨巴着眼睛想听他继续往下说。
“水源也紧,不好种地。有几家养羊,可是交通不好也不好运出来。我这几个小时候的伙伴,家里孩子也多,真的像电视演的得抓阄上学。我不想让他们抓阄上学,他们都应该上学。我有时候想,如果我这些朋友像我一样有机会离开那个山坳,没准他们都比我强,我可真的什么都不是。”林诚说完这些继续低头写汇款单:“还有一个朋友出去本来是家里的支柱,结果出去打工三年让汽车把腿撞断了,在家养两年了,拄着拐也种不了地,家里全得靠她老婆支撑。我想我是没孩子,如果我有孩子,我也不希望我孩子是因为钱上不了学,你知道他们将来谁是科学家?谁是工程师?谁是艺术家?”
林诚自己一说起老家的事,就控制不住的越说越多,突然眼前冒出了小时候自己和小伙伴们在村子泥地里打滚的场景。居然陷入到自己的童年记忆里还笑起来,眼神眺望到了远处,思绪沉浸在回忆中依然面带着微笑的想了许久,意识收回来的时候忽然发现孟晓梵背转着身很小心翼翼的往他写完的信封里塞着东西。
林诚一把把那信封拿过来:“你干吗呢?”打开一看,孟晓梵往里塞了五百块钱。
孟晓梵看着他嘿嘿的傻笑着:“我觉的你说的有道理,万一他们成了大将军和国家元首,我就能理直气壮的跟他们说,快给老娘提成高院庭长!我这算早期投资,远景回报很强大啊!”说完孟晓梵笑的前仰后合的,仿佛自己马上就要提庭长似的。
林诚呆呆的看了孟晓梵一阵:“你……这是我的老家,你不用这样。”
“啊?我就占点技术干股都不行啊?你也太黑了吧?有便宜就你自己占啊?”
林诚没有为孟晓梵这句调侃的话笑出来,他只是很认真的看着孟晓梵带着笑意的眼睛,看了她很长时间,把孟晓梵看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也许我真的是应该喜欢你的!真的应该!”
“哎呦!”孟晓梵的脸被林诚一下说红了,十分不好意思的低着头:“你看看你又开始胡言乱语了,我就搞了点投资你就这样啦?真是没见过世面!你告诉他们好好学习,说我还等着他们提我当庭长呢,小林子,快点写完接我儿子啦。”孟晓梵装成很轻松的蹦蹦跳跳的跑到邮局外面等着去了,因为实在是被林诚的眼神看的有些心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