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的氛围是沉寂偶尔伴随着林诚深沉的呼吸声,孟晓梵坐在一旁是静静的观望,这种眼神在林诚看来是一种等待,等待着自己讲述自己家中在很多人看来有些怪异又略带点传奇色彩的状况。
“其实我爸和我妈是一类人,他们都向往繁华的都市生活,都想一心改变祖祖辈辈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状态,所以当初他们一起离开老家出来闯荡的时候,是下了誓死的决心的,一定要在外面混出头来。以我爸目前的状况来说,我觉的他是典型的有见识没文化,可能从商的这些年文化也长了点,我爸胆子挺大的想到什么事都挺敢干,我妈帮他分析觉的可行就支持他,一路跌跌撞撞各种机遇和运气吧。我妈也没文化,但是我觉的她还算是有智慧的女人,其实我爸很尊重她的,有事一般都跟她商量的,可能这些年稍微少点,因为公司运行的还算顺利,但是有重大事情他也回去跟她说的。”
“给你爸找伴也是你老妈的一种智慧?”孟晓梵在一旁好奇的询问着。
林诚挤出个尴尬的笑容来:“算是吧,在某种状态下。”林诚轻叹了口气:“他们刚来北京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两个人跟很多人一起挤在那种石棉瓦的房子里,一开始四处打散工。后来,石棉瓦房子里有一家子人卖菜,挣的还算多,我爸跟我妈就跟人打听怎么能批菜贩菜。后来他们就真的去干了,在个菜市场卖了一年多菜,碰到个跑运输的,我爸觉的两个人都卖菜浪费人力了,就跟个跑运输的套近乎后来认了个干哥哥,想让他带着去跑运输,我妈也支持我爸,她觉的能挣钱的都是好事,后来我爸就跟人去买了个假驾照,跟着人整日整夜的开大车拉货去了,我妈依然在那个菜市场卖菜。跑运输真的挺挣钱的,那时候他们日子算开始稍微好点了。”
林诚停下来沉默了一阵:“我爸那时候时常跑山西内蒙,常常拉着煤往北方的各城市跑,跟我爸搭伙一起跑的是个山西人,后来在一起挺熟的,那几年也攒了点钱。看着一整车一整车的煤都是从小煤窑运的,后来他们几个还不错的人在就决定一起凑钱在山西包个小煤矿。”
“啊?林叔叔还当过煤老板呢?”孟晓梵忍不住在一旁插话到。
林诚看着孟晓梵上扬了下嘴角:“是,当过!”
“我爸跟我妈说她得自己受苦了,我妈说没事,她乐意。那时候私人小煤窑管的特别松,偶尔有检查的给点钱打点打点根本没人管。我妈留在北京坚守菜市场卖菜,是因为他想把我接到北京来上学。我大概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来的北京,当时样子别提多土了,是借读生。我们同学都没人看的起我,特别是知道我妈在菜市场卖菜的时候,就更没人爱理我了。有一次一个同学女乃女乃跟我说,你妈昨天卖我菜少给我二两多,后来就直接转头跟那同学说以后少跟他玩。那时候他们不是叫我乡巴佬就是叫我卖菜的。我特别难过的时候,就跑去跟我妈说,我说同学们都叫我卖菜的。我妈说卖菜的怎么了?有一天他们都得叫你老爷!”
林诚转头看向窗外似乎又看到了自己的学生时代,那个时代不免会有个人的身影划过,他想了一下还是没有提:“我爸在山西当煤老板那些年,真的挣了不少钱,后来山西有个矿出矿难了,然后私人小煤窑开始查的严了,查到了罚的钱也多。他们一起开矿的人就开始有人撤股,剩下的人分摊的罚款就更多了,后来我爸跟我妈想了想觉的越来越不合适了,就从那煤矿里把股扯出来了,我爸带着他那些年挣的钱回了北京。也是机缘巧合吧,无意中在北京郊区发现个乡镇企业生产建筑材料的,不大其实最早就是个砖厂,后来也开始生产外墙砖什么的,后来我爸跟就决定把那个砖厂承包下来了,也算是开了一个小公司。”
“那时候北京起初就没有什么房地产市场,刚开始挺艰难的,我爸为了推销砖到处跑都是些工厂企业什么的。只能算是勉勉强强撑下来的。一直坚持了挺长时间,后来有一次联系到一笔大生意那时候我都上大学了,对于他们来说是笔特别大的生意,有个开发商要开发一个楼盘项目挺大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爸跟他们联络上之后,他们要的货特别多,可是他们没钱给,那时候都是期房,边卖边回钱再边盖。那个开发商问我爸能不能先垫付,那生意真的算是他们公司有史以来最大的一笔生意了,我爸也犹豫了,我妈跟他说干。后来我爸就咬牙去贷款还跟好多熟人借了好多钱,把那笔生意给接了。那时候房地产市场也不是那么火爆,开发商的房子卖的不好,钱死活回不来,楼也盖不下去了,可是我爸的钱都投下去了,货也出了,可是怎么都回不来货款。那时候我们家欠了一债,我爸我妈就开始四处躲债,要不就去找那个开发商闹,我妈跟人家要死要活的可是那边也给不出钱来。我在上大学的时候跟韩翼在一个大学联盟公益服务站服务,他是站长我是执事,他来倡导做什么公益活动,我去安排人,他比我高两届。我快毕业那年,何宇恒已经带着他在外面开律所了,他们干的也特别艰难。”
“后来我们家被逼债逼的太紧了,我就突然跟我爸说要不找律师试试?我爸起初不愿意,觉的要是跟开发商撕破脸了会不会人家更不给钱了,后来我就背着我爸去找韩翼了。”
“这里面还有宇恒和韩翼的事呢?”孟晓梵忍不住在一旁插话了。
“有点吧。何宇恒和韩翼一起找我爸谈了谈,我爸当时是有病乱投医吧,已经走投无路了,后来就同意他们替我爸出面。”
“那个官司牵扯了好一段时间,因为开发商他确实没有钱,扯皮了好久,最后没办法跟开发商协商把当时盖好的两栋楼和一栋还没盖的楼按图纸的平米数折合当时的市价算是抵债了,没盖的楼可能更便宜点。一开始我爸也挺不满意的觉的有楼没钱不还是得被人追吗,后来我妈说算了,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好啊。解决了之后我妈还是跟着我爸四处躲债,差点就要宣布破产逃债了,结果躲债的那些日子里楼市慢慢的好了,那个项目慢慢火起来。虽然是要火还没大火,我爸和我妈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又跑回去找那开发商,说要以福源地产的名义入伙,把那个项目里的三栋楼按售卖的市价算资产入伙,然后他们返还开发商10%的金额,那时候开发商虽然开始回拢资金了,可是还是有点担心市场变化,后来想想还能返还钱也挺好的,就同意了。结果冤家变成合作伙伴了,后来那个楼盘变得特别成功,导致他们又一起开发了后面的好几期。”
林诚带着笑看着孟晓梵:“我们家差不多就是这么发家的,里面可能还有很多很复杂的事情,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我爸这人挺信命的,他还认为我妈是他的福星,可能也的确是吧,他们有运气,有巧合,有实力,什么都有点吧,可是我爸现在越来越信命运了,从我们家装修你也看出来了,本来那是我找我一个大学同学帮忙设计的,按着建筑风格里面纯欧式装修,结果现在让我爸给改成那样了。大师告诉他家里要多用金色他就把楼梯、扶手、水龙头都给换了。”
“我妈,现在身体不好,有类风湿,关节的地方开始变形了,出门一般都坐轮椅,天一变就好多地方疼,现在查肾功也不太好,她也不怎么能跟我爸同房,她说这都是年轻的时候累的。她觉的我爸刚五十岁,算是壮年呢,现在身家地位也不一般,难免会有女人惦记。她觉的与其闹出感情来还不如找没有感情的,总比不小心在外面有别的孩子强。因为确实有好多有钱人,在这方面麻烦不断的,有的人突然去世了,家里好几房打的天翻地覆的,特别是有孩子的都能分财产。我妈给我爸提的要求就是绝不许任何女人给他再生孩子,不然她算是白跟我爸辛苦了半辈子,就算家败了也得败在我手里,家里那女人是开工资的,她穿的带的都是我妈买的。一般半年换一个,我都懒的记她们名字,走的时候给笔遣散费。我爸有时候也去我妈那住,特别是公司有事的时候。”
林诚突然转头看着孟晓梵:“你是不是觉的我们家这样挺怪的啊?”
孟晓梵抬眼看着林诚没说话,这种沉默似乎是种肯定。
林诚轻皱了下眉头:“其实我也觉的挺怪的,我妈跟我说咱们家比很多有钱人家单纯多了,她这是全都在为我想。我觉的我跟我爸妈的想法真是不一样,我比较像我爷爷,我挺随遇而安的也没什么大志向。而且我将来就想像你们家那样,我觉得那才叫单纯快乐。我爸说我干什么都太理想化了,我妈说我是好日子撑的,说不知道多少人羡慕我呢。也许吧!”
孟晓梵低着头看着手里的那份合同轻声的问到:“林诚,你就是我的身后人吧?是你帮我去宇恒的吧?”
林诚被孟晓梵的问话弄的一愣,沉默了一阵:“其实当时真的是件很简单的事情,我跟你出去逛街发现你没去成‘宇恒’挺难过的,我就帮你打了个电话,真的就只是个电话的事情,而且就算我跟你哥是哥们,打这个电话都没什么,举手之劳。可是我真的没想到你会成我女朋友,如果我早知道,我可能会作别的选择。”
林诚轻叹了口气:“也许会让你去更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