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约签定了,丁文特意请了桑春出岛一趟,与章守志同行。
定金于当天下午就打到桑木兰的银行卡上,也意味着养鳗第一笔收入入帐了。
“蓝子,二百七十万足够让你数一整天了吧?”丁文端视着桑木兰那红扑扑的脸,不禁意动地揩了一小把。
“毛手毛脚的。”桑木兰低啐一声,偷瞄了一旁的丁香,烫红脸低下了头,窍窍地抿嘴浅笑。
“哥你再加把劲,要是在后面加两个‘零’的话,我看还差不多。”丁香没有回头,仍继续观看韩国的泡菜剧。
“两个零?丫头你忒贪心了,简.直是没心没肺的贪婪!”丁文对这位五谷不分的妹妹,简直无以言对,她还真以为这是在玩数字游戏呢。丁文那愤愤不平的模样,引得桑木兰吃吃地笑起。
“文,我爸叫你傍晚过去吃饭,顺便和三姐夫聊聊。”
丁文一听,立马愁成猪脸一般,“蓝.子女侠,小生不去行不行啊?”
“当然不行啦。乖,我陪你一起去。”
“哥,嫂子,你们俩恶不恶心啊?拜.托”丁香打个啰嗦,做出呕吐状,终于受不了而溜出会客室。
这丫头丁文摇摇头端起玻璃杯,喝了口白菊花茶,.然后跷起脚看着桑木兰忙碌。桑木兰就着茶几合计着养鳗场投入、开销,不时按起计算器。私人的场子与公家的不同,截帐日子总选在农历过年前几天,然后几个人合计一下,没啥意见的话,就算通过整年的帐目。
“蓝子,这校舍里添置的东西都往鱼场这边算啊,别.弄到养鳗场那边了。但从鱼场拆借到养鳗场的钱,得计算些利息,按银行贷款利率吧。咱们不占别人的便宜,也不让别人占了便宜。帐务数目清楚了,以后好相处。”丁文迟疑了一会儿又说,“和老章之间属于私人借款的,就不必计较了,毕竟他和虞姨也大力支持过咱们。”
“知道啦!”桑木兰随口应道,仍伏着案不停地计算。
在傍晚的时候,虞翠花也捧着桑家鱼庄的帐目.到了会客室,请丁文过目。丁文却没瞧上一眼,只问了到今天为止亏了多少钱?
一百六十三万,.这是现金净付出,扣除折旧的固定资产按三十八万计,净亏在一百二十五万左右。主要亏在后期投入十二月花神包厢装修的费用,单这项亏损在二百万。
对于这只下金蛋母鸡的夭折,丁文也感到肉痛。
“虞姨,咱们明年再将桑家鱼庄重新扯起。您和老章过完春节后,直接上省城选个好地方,趁着房产大跌期间,咱们买个好店面,做为鱼庄在省城的长久立足之地。”丁文见虞翠花面带为难之色,便笑呵呵地鼓劲说,“咱们从哪儿跌倒,就能从那儿站起来。不是有首歌叫《从头再头》,心若在,梦就在,只不过是从头再来,咱们有这个底,现在不怕啦。”
“你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别忘还欠泡泡的那一大笔钱。”桑木兰从旁顶了丁文一句,也算焦急地提醒。是啊,要时时提醒着丁文,看到章守志和虞翠花被银行还贷逼得信心尽失,桑木兰的心不由得悬到半空。
“省城?我和老章本就商量好了,呆在桑家坞过着悠闲日子,才不去劳什子的省城。”
丁文听不出虞翠花是否言不由衷,却微感到意外,便试探问,“虞姨,不如将这个设点任务交给小玉好了。至于钱嘛”
丁文此时恰恰卖了个关子,果然引得桑木兰和虞翠花侧耳倾听。虞翠花被吊起了胃口,迟迟不见丁文的下半截话,笑骂说,“小文,你别再捅什么篓子了,我年纪大、心脏不好,受不了刺激哦。”
“呵呵”丁文面对桑木兰幽怨忧愁的目光,傻样地笑,“其实,欠泡泡那些钱,是引自泡泡的一位国外朋友,来自一个创投基金的,三年还本、每年付利。”
丁文的胡诌,令虞翠花大为惊叹,活似一付人比人、气死人的模样,口中喃着,“为什么呢?我们就没这个命!”
桑木兰却泪眼婆娑,睫毛上渗挂着雾样的晶莹,不必说又高兴又生气,如果虞翠花不在场的话,绝对会扑到丁文怀中,哭着然后重重地咬一口。为什么要这样隐瞒我?太气人了!三年的时间,连桑木兰此时都有信心夸下海口,能还清那些钱。
“资金的秘密,看来我是守不住了。”丁文沮丧地说,其情确确,由不得别人半点怀疑了。
虞翠花咯咯地笑了。
桑木兰擦去泪迹,也舒心地笑了。
会客室少了紧张、多了笑语,丁文眯笑得象只小狐狸。不必再去重提刚才的话题,有了笑容就有信心,相信桑家鱼庄在明年又会在省城横空重现。
糟!桑木兰蓦然记起,赶紧收拾起帐本,和虞翠花招呼了声,拖上丁文就走。
望着俩人急去的背影,虞翠花发出羡慕地长叹。
远远望见斜伸出墙的老杏树,在傍晚夕照下,如镀上一层黄。院子的围墙内,已飘出孩子们的嬉闹声。桑木兰微笑着说,“估计是六姐他们来了,听这小女圭女圭的笑声。”
桑六丫,比桑木兰大一年零七个月丁文只记得小时候,曾经常帮着桑木兰欺负桑六丫。
刚跨进院子大门,便见到一位体韵丰满、臂中抱着一位岁大女圭女圭的少妇,她一见丁文俩人相伴而进,嗓门尖细地喊,“哇,大头!没想到以前的瘦猴子,今天变成了帅哥啰,还把我们家的老七给拐了。怪不得木兰对每个上门相亲的小伙子看不眼,不是”
废话,猿猴都可以进化成人。丁文面对桑六丫毫无掩饰地打量和连珠炮般调侃,只能在月复中诽谤,表面保持微笑和缄默。
“六姐,快抱小女圭女圭进去,别着凉了,你看小女圭女圭都流鼻涕喽。”桑木兰只好推着桑六丫往厅堂走。
“老七你别推我。爸正和三姐夫他们谈事呢,嫌吵,这不正把我们赶出来。”桑六丫说着却没停下脚步,却反而直接带向桑木兰和丁文进了厅堂边的厢房,吱呀一声推开那老旧的木门。
屋内坐着桑三儿、姚官,还有另一位年轻小伙子,估计是桑六丫的丈夫吧。
“阿曾,这位是木兰的未婚夫大头,他现在是咱们桑家坞的能人了,赚的钱可不少”桑六丫絮絮叨叨地如念经一般,不得不说属于街头巷尾很八卦那种,丁文只得出声了,“年内场里要盘帐,今年亏空不少。”
“亏空?谁信呢?”
“女儿家懂得什么?抱着小女圭女圭到外面去吧。”
桑六丫听了桑三儿的不耐烦打发话,摆了无奈的样子给丁文和桑木兰看,貌似说“你们瞧,我就是被赶出去的”。桑木兰连忙扯着桑六丫出去,回头望了下丁文,然后反手带上了门。
丁文将桑木兰给他准备好的礼品递给了桑三儿,原来是两条中华烟,竟博得桑三儿咧嘴一笑,说有心了。桑三儿当场拆了烟,分了姚官、阿曾一人一包,招呼丁文坐上床沿。
桑三儿郑重地发话:“阿官、大头,你们俩个听好了,在这屋子里的,咱们都算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什么难处当着彼此的面说好了,别到了外面吵吵闹闹,自毁篱笆墙让狗欺进门,落了大家都没面子。阿官,你先来!”
“好!那我想听听七妹夫对池塘和养鳗场征迁有什么想法?或者说有什么诉求?只要合理的,我都会尽力去争取。”姚官的大度似乎很得桑三儿赞赏,但丁文却知道他是镇政府来探听自己的底牌。姚官继续说了桑家坞村搬迁的种种好处和随氏开发笔架岛的大势所趋。
“我只知道随氏投资是属于商业行为,在这个旮旯窝能赚到钱,他们才来的。若属于国家兴建项目,我二话不说,肯定是百份百服从,政府部门咋说咋算。”丁文接着动情地说,“说实话,我的故籍在北方,桑家坞已经成为我的第二故乡。我曾偷看过族谱,桑姓祖先是在唐末、五代十国之时避难到这个岛上,循环生息了几百上千年。单单那座翻修多次的祠堂,我看都有好几百年的历史了。所以,笔架岛不仅是大伙兴根之地,也是许多先人,当然包括我外公、外婆的埋骨之乡,从感情上说,我是极不赞成桑家坞全村迁移的。”
“是啊,那些祖坟、祠堂可不是小问题,这些牵涉到身在世界各地兴弟。”桑三儿陷入一阵沉思。(备注:兴弟是指发源同宗间的泛称。)
姚官莞尔笑笑,“今天,咱们只说你的池塘和养鳗场。”
“池塘嘛,随氏当场出个五百万的支票被我撕了,毕竟这承包权也经过渔澳镇盖章认可的。当然我也不是不让征,我只是想用它换来村子不搬。”丁文见姚官他听了一愣、尔后苦笑,便继续说出理由,“桑家坞不做大规模搬迁,这也省了政府一大笔搬迁费用,据说整村改址还要上报中央的。何况其他级的风景区,如云南大理,民风民俗反成了旅游区一大亮点呢。”
换来整个村不迁!这双方差距太大了。姚官摇头不迭,忍着听完丁文的话后,便断然说,“妹夫,这么跟你说吧。收回池塘承包权,最高不超过一百五十万,若同意,将不追究你养鳗场非法占用、私自改变土地性质的责任;如果不同意的话,你的养鳗场将被取缔。孰轻孰重?七妹夫你要好好考虑的,一定要年前做出决定。”
丁文蓦然一惊,终于想起不对劲在哪里,虽然与姚官首次谈不拢,暗骂镇政府那班鸟人都是揪辫子的伙,但还是感激他提早透露这个消息,让自己有所准备,“谢了三姐夫的提醒,我会与其他股东商量的。”
桑三儿见双方的底如天地一般,根本拢不到一块,但做为家长仍需要压一压双方,“大头,你也不需要考虑村子的事,先顾好自个儿再说;阿官你们镇政府也太欺负人,人家都出到五百万了,你们只给一百五十万,这不明摆欺负人、吃定人家么?是否再向上反映反映?”
姚官谦虚地点一下头。
丁文只能皱眉笑笑,看来和镇政府是没办法协调了。
阿曾见事情谈告了一段落,接连递了烟给三人,只有丁文摆手不要。
“阿曾,你在峡省的加油站收成好吗?”
阿曾苦起脸说,“油价一直跌,今年算白出去一趟了。咱们开加油站的,最好是油价天天涨,涨了才有更大差价在里头。所以我在想,明年该不该收摊回来,跟着在座俩位能人混口饭吃?”
“我的池塘和养鳗场都让三姐夫他们给收走了,正想收摊跟您出去看看做什么小生意呢。”丁文见阿曾年纪和自己差不多,便直呼了名字,“我看你还是傍上三姐夫这棵大树好了,他们明年要做建筑。”
姚官笑骂说,“七妹夫,你做人真不地道。你不知道啊,现在镇里的书记和镇长正在为你的养殖场烦心,估计都在说你是麻烦人啦。”
嘿嘿,终于也有落在老子手上的时候,丁文心中暗喜,不经意间又听到一个信息。
“明年的事,明年再说。现在安生地在桑家坞过年。”桑三儿看下点钟,该是招呼吃晚饭了.naoy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