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难得动容的云芯，竟忍不住叫出声来。
冯德贵连忙拉了她一下：“唐姑娘，皇上是什么人，有什么事是皇上不知道的？天下都是皇上的，咱们只是皇上眼皮下的蝼蚁罢了。”
云芯心头一跳，想起中秋宴那日龙君佑的态度，不免有些惶然。
她千方百计算计所有人，却独独漏算了龙君佑，在这场权利与阴谋的争斗中，皇帝才是至关重要的那步棋啊。
“唐姑娘，既然皇上仁慈，不予计较，以后你好生伺候，荣华富贵自然少不了你。”到了德阳宫外，冯德贵匆匆说完这一句话，重又走在云芯前面，引她进了殿门。
所谓编制，也不过就是做个登记，领一份赏钱和衣饰。
对她来说，在哪里都无所谓，这座以金碧辉煌、富贵荣耀堆砌起来的皇宫，虚幻的泡沫，常常将她压抑得喘不过气来。一入宫门深似海，却偏偏还有那么多无知少女，妄想来到这天下最无情冷酷的地狱，接受生生世世的折磨。
可笑，可叹，可怜……
“云芯姑娘，您怎么还在这啊，皇上正到处找你呢。”刚换了衣饰，一名小太监就前来传话，看样子竟是一路疾跑而来，满头大汗。
找她？找她做什么？刚想开口询问，又将几乎月兑口了话咽了回去：“好的，我马上就到。”
龙君佑的心思真难猜，每一次他的举动都与她所想背道而驰，这一次不知又有什么新花招？
一面思索，一面踏入内殿。
正要屈膝行礼，却在看到龙君佑的一霎那愣住，今天的皇帝怎么了？好好的龙椅不坐，偏偏要钻桌子？
“皇上……”她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皇帝现在跪爬在地上，她是奴婢，身份和地位不允许她高皇帝一截，如果要进殿，她也只有爬着进去。
所以她站在殿外，犹豫不定。
“进来，朕的一枚玛瑙戒指掉了，快来帮朕找。”龙君佑从桌下探出半个头，伸手招呼站在门外的云芯。
云芯无奈地摇摇头，看来这回不想爬也要爬了。
身上的衣裙有些上繁琐，云芯干脆将裙摆撩起，围在腰际。
在德阳宫做事，总是要有些避讳的，因此，宫女的衣饰要由尚宫局特别裁制，领口袖口比一般服饰更加繁琐，手腕脖颈丝毫不外露，平时倒是没有多大感觉，可弯身寻物时，就显得束手束脚了。
两人钻在桌下，到处翻找，就是没有找到龙君佑所说的那枚玛瑙戒指。
正当他失望之际，忽然听云芯惊喜叫道：“找到了，找到了！”
龙君佑急忙凑上前去看，果然见一枚镶着绛紫玛瑙的戒指，正被云芯托在掌中。
“真的找到了，太好了。”龙君佑从她手里接过戒指，脸上喜悦洋溢。
云芯猜想，这枚戒指对他来说，肯定是极为重要的东西，由他丢失戒指时的慌乱，和找到戒指后的狂喜来看，都能证明她的猜想不会错。
“这是母妃留给朕唯一的东西，朕不能丢了。”仿佛看穿云芯的想法般，龙君佑主动解释了一句。
“嗯，奴婢明白。”云芯用力点了点头，对母亲的眷恋，她何尝没有过？年仅八岁，就被迫离开疼爱自己的母亲，却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那时候的自己，却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流过。
“母妃待朕极好，是这个宫里对朕最好的人……”皇帝似乎沉静在以往的回忆中，云芯也不由得随着他的思绪，想起来自己的童年。
“呵呵，朕只顾着感慨了，你起来吧。”皇帝终于结束对往昔的回忆，见云芯还半跪于地，竟伸手欲拉她起身。
云芯看着伸到面前的这只手，犹豫片刻，终是抬手握住，由着男子的力道将她拉起。
“今天幸亏有你，要不然丢了戒指，朕拿什么脸面去见九泉之下的母妃。”龙君佑脸上凝着笑，温润亲和，使他英俊的面容凭添了一抹儒雅，一丝柔和，“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为皇上分忧，是奴婢分内之事，哪敢奢望什么赏赐。”要说赏赐，她只想讨要一样，那就是——准她出宫。不过，她可没敢说出口，这位主子喜怒难测，因为选秀一事已经得罪过他一次了，这回可要小心应付才是。
“你怕朕？”龙君佑盯着她看了良久，才伸手挑起她一直低垂的脸，半认真半调笑地问。
云芯模不清皇帝的态度，只能小心应答：“皇上是九五之尊，君威浩荡，奴婢自然敬畏。”
“你在骗朕。”龙君佑用毫不迟疑的陈述语气道：“朕可以叛你欺君之罪。”
“奴婢知罪。”
云芯一板一眼的回答，让龙君佑终于发怒了：“还记得那日你是怎么辩驳朕的吗？就在这个地方，你叱责朕随意左右他人命运，不会忘了吧？”
云芯有苦说不出，这位君主本不是一个记仇之人，这次怎么到跟着她这个小宫女过不去，无论她怎么示弱，他都不肯放过自己。
“皇上……”她叹口气，刚想开口，又听龙君佑问道：“你在等出宫机会吗？”。
她一惊，莫名的心跳加速。
“朕封你为御前女侍，和柔兰一样，算是有品阶的女官，怎么样？”龙君佑突然放缓语调，如同闲聊家常一般的态度，却让云芯的心头猛然一震。
封了品阶的宫女，就不再是宫女，而是女官，用来约束宫女的宫制，在女官身上是不适用的，也就是说，女官即便到了二十四岁，也没有资格出宫，除了跟在太后太妃身边继续服侍，唯有老死宫中。
“不行！”这次，她连考虑的时间都没有，皇帝话语刚落，她就月兑口而出。
“为什么不行，这可是求都求不来的殊荣，你既然有这个机会，何必拒绝？”龙君佑显然明知顾问。
“皇上，求您放过奴婢吧。”被他百般戏弄，云芯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了，口气不免硬了些。
龙君佑却并未生气，反倒兴味十足地看着她：“你到底怎么想的，别人想要的你都不要，难道要朕赏你个皇后做做，才肯感激一下？”
云芯倏地睁大双眼，万万没想到龙君佑竟会开这种玩笑，脸上又是惊诧又是无奈，“皇上，奴婢开不起这种玩笑，请您不要再说这样话了。”说完，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
龙君佑见她又恢复一脸谦恭卑微，心中立时不悦，脸色也黑沉了几分，扬声道：“来人！”
云芯听他这么一喊，心中跟着慌乱起来，恨不能上前捂住他的嘴巴，叫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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