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清风阵阵,梧桐繁茂的院子里,弥漫着一片静谧安宁。
“啪……”
“啪——”
“啪。”棋子按在棋盘上的声音时起时落,渐渐的落子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密,最后竟似急雨骤下,声音乱成一片。
又是“啪”的一声,一颗棋子果断的按下,而后却忽然没了声,片刻后,一个清朗的男子声音微微含笑的道:“你确定要下在这里?”
一个硬朗的男子声音轻声一哼,“我虽不是君子,却不会做出悔棋这种事。”言外之意便是说博弈的对手不是君子。
那清朗的男子声音轻轻一笑,“你又输了。”随着话音,棋子“啪”的一声按下,那声音悠悠然然,不费吹灰之力。
良久,那硬朗的男声长叹一声,“从第一次输给你,我就没有再赢过,你这小子也不知道什么叫做恭谦长辈,唉!”
“如果我让你,你定会说我虚伪,还不若我赢了,自己也可图个爽快。”
“你……”墨询吹胡子瞪眼。
就在这时,一个轻柔的声音隐含焦急的从屋外传来:“墨先生可在?”
墨询听得出是笙晓,心知这丫头年纪虽小,做事却极为沉稳,极少有事能让她这般急切,又思及她最近做的事,心中一紧,立即起身走出去,“何事?”
“姑娘在路上受了伤,现在还没醒过来……哎,先生!”笙晓语声急切的追了过去,两人的脚步声很快就远去。
墨衍一个人坐在屋里,望着交错的黑白子,忽然轻唤了一声,“九月,怎么回事?”
一个黑影如青烟般的掠进来,静静的跪在地上,叩首道:“九月失职,望公子责罚。”
墨衍一粒粒的收回白子,漫漫道:“你从未出过这种意外,这次是为了何事?”
听到公子给机会让他解释,九月心中动容,道:“姑娘离开青竹园的时候,我发现了蒙京来的探子,我怕他们认出姑娘,就用计引开了那些人,赶回来的时候,姑娘已经发生了意外。”九月顿了顿,又道,“终究还是九月保护不力,九月甘心领罚。”
“可有认出是哪一方的人?”
九月想了想,“想该,是姑娘的人。”
沉默片刻,墨衍道:“人都安置好了?”
九月点头,“我刺穿了他的琵琶骨,看似严重,但不足致命,姑娘也决计不会怀疑。”
墨衍点漆般的眸中划过一道光亮,“张家这么快就忍不住了,连我身边的人都敢动。”漫漫的话语中,透着隐隐的寒意和……怒意。
他挥了下手,“你先下去,这几日不要让师叔见到你,不然他会扒了你的皮,到时候我也保不了你。”
九月心中动容又哭笑不得,想起墨家这个招牌,他相信墨询绝对能让他生不如死,就连公子都无可奈何,“九月明白。”话毕便起身欲走。
“她……”墨衍忽然出声,却话到一半又止住。
九月跟在他身边已久,多少知道他的秉性,嬉皮笑脸道:“姑娘只是受了一些外伤,调养一些时日便可无虞。”
墨衍沉沉的眸光一扫,九月立即收了笑脸,正色道:“属下告退。”说完一溜烟的飞窗而出,一眨眼就没了影。
墨衍揉了揉眉心,低眉望着棋盘,凝视了片刻,又开始一粒一粒的收拾棋子,上好的白玉子碰撞在一起,彷如珠玉落盘,声音清脆悦耳。他的面色宁静柔和,浓密的睫毛在眼下落下一层阴影,皎白的肌肤在灯火下泛着玉般的光泽,温润而华美。
君子如玉,说的当是这般。
“嘭——”巨大的踹门声突然响起,轻合的门被一脚踢开,墨衍眉头微微一皱,抬眸望着气势汹汹而来的人。
墨询一脸怒色的跨到墨衍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怒声道:“你说了会保护她的,这是怎么回事?”
墨衍的神色动也未动一下,低眸瞥了一下自己胸前的那只手,微微笑了来,“师叔,你如此胳膊肘往外拐,叫我好生伤心哪。”
墨询将他一推,冷哼一声,“就因为我是你师叔,才不想你害太多人!”
墨衍理了理自己的衣裳,轻轻一叹,“我哪里害人了?我救了她,给了她安身之处,给了她自由,何曾害过她?今日之事我却有失手之处,却也没有违背诺言。”
墨询原是要将那女子送回去,可他正是三面受敌,岂能让这一箭三雕的机会错失?墨询虽是不赞同他的作为,但终究是自己的师叔,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于困境中不拔,他承诺不会伤她分毫,墨询就没再反对。
今日之事,终是疏漏了,怪不得墨询会这般气恼。
“哼,你要真是信守承诺,此刻就该入了她的后院,乖乖的侍奉她!”
墨衍脸色一僵,随即又满不在乎,“那只是儿时的戏言,做不得真,你也该知道她是为了那人之事离京的,即便她还有失忆,也不需我履行那个承诺。”
“你这种人哪里知道什么叫做信义?!难道别人忘记了,你就可以忘记?”
墨衍仿佛失聪了一般,悠悠闲闲的靠着软榻,任由自己的师叔破口大骂。
“上梁不正下梁歪,看你老子就知道,你这小子不是个好东西,枉我那么多年的教导……”
“师叔,父亲并不是你想的那么不堪。”墨衍淡淡道。
原来不说还好,一说起那男人,墨询更是火冒三丈,“他要是有本事,怎么能让你母亲一力保家?!你母亲又怎么会死?!你又怎么会在这里?!你……”话到这里,他忽然对上了墨衍的目光,那点漆般的眸子在夜里异常的透澈无暇,叫他忽然想起了几年前,那背着母亲遗体浴血奋战的少年,那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眼睛却是这么透澈无暇,完全看不到死亡的阴影。
墨洵别过头,冷哼一声,“这种事别发生第二次,不然我马上把她送回去!”话毕便大步离去,背影竟带着浓浓的忧伤。
“啊——”梦里一声尖叫,苏薇猛然睁开了眼,无神的望着青色帐顶,急剧的喘息着,思维仍停留在噩梦中,过了半晌才忆起这是自己的屋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听到她的声音,笙晓急忙赶过来,瞧着她苍白的脸色,关切道:“姑娘不用怕,什么事都没有了。”
苏薇舒了一口气,模了下额头,竟是一手的冷汗,这时,她始觉脸上有些异样,伸手一模,忍不住叫了声疼。笙晓急忙拉开她的手,一面给她擦汗,一面轻声道:“姑娘的脸伤了,这些日子要小心养着,留下疤可就不好了。”
她被那人狠狠的扇了两巴掌,现在估计已经变成猪头脸了。苏薇哀哀而叹,忍不住伸手模了模,果然肿了许多,这几天都见不了人了。
苏薇忽然哎呀了一声,想起一件事,急道:“我今天与韩公子约好了见面的,可我现在这样怎么见人啊?”
“韩公子已经派人来说,今日他不能赴约,叫姑娘改日再见。”笙晓按住她乱舞的爪子,免得她有碰到自己的伤口。
苏薇乖乖的躺回床上,无奈的叹了口气,“这倒是正好。”说着又苦恼起来,“可青竹园那里,我今日不去还好,两三日都不去,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事。笙晓,你可有什么灵丹妙药,让我快些好起来?或者能不能将我易容成原来的样子?”
笙晓白了她一眼,“我的苏姑娘,再好的灵丹妙药也需要足够的时间发挥作用,墨先生给你配了最好的药,但少不得也要三天来恢复,青竹园那里我会派人过去说一声,不会有事的,你就安心养伤吧。”
眼下之计,也唯有如此了。
“到底是谁伤了姑娘?”笙晓说这话的时候,面上犹有些惊魂不定,“昨晚见到马独自回来,我便立即带人出去寻你,好在你没有事,但看到你这副模样,还是让我吓了一跳,可我让人四处搜查,只发现前方有一滩血迹,却并无人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想起昨晚的情景,苏薇的脸微微变色,叹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只知道,那劫我的人,叫做陈七。”
听陈七的口气,似乎纵横江湖已久,想该是个有来头的人,可会是谁指使了他?
闻言,笙晓脸色一变,声音也微微变了调,“竟是陈七!”
果然大有来头。
笙晓叹了口气,“陈七原是江洋大盗,杀了很多人,官府一直在通缉他,江湖上也有人在追杀他,却从未有人抓到过他,没想到他竟然会在良城,幸好姑娘逃离了他的魔掌,不然……”
是啊,幸好。如果没有那个剑客,她此刻只怕已经又死了一次,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再次穿越。
如果不是青峰山那里的人指派的,那么最有可能指使陈七的人,就只有张恪之了。她认识的人并不多,结怨的更是少之又少,能将陈七这样的人找为己用的,也唯有张恪之这般财力雄厚的人。
苏薇的心猛然一沉:如果真的是张恪之,他这次没有成事,定然还会有下一次,对付她最好的办法就是毁了她的一切,包括谢照三人。
不行!她要赶快通知他们小心一些,就算,就算做不了事了,也不能让他们因自己而受到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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