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眼里是赤luo果的怀疑,兰简兮哑然而笑,似是对她有些无奈,这种无奈鬼使神差的竟有一丝别样的温柔。
云芷再也绷不住脸色,心慌的移开了目光,而后听他不徐不疾的说道:“乾文帝才登基的时候对朝中异臣进行了一次清洗,这个你想必是知道的,那次清洗杀了许多人,包括威名赫赫的韩大将军。”
对于这段历史,云芷略知一二,但是史书上写的是逆臣谋反,与兰简兮所说的有些出入,不过她也知道,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历史,乾文帝所作的历史自然是于他有利的。
“虽然乾文帝竭力想赶尽杀绝,却免不了有漏网之鱼,所以即便他如今稳坐江山,想杀他的人却不在少数,我当年无意帮了这些人当中的一些,他们不愿牵连我,所以这次事前暗示了我。”
这样的人一辈子都以复仇为目的,劝是劝不了的,但依旧懂得知恩图报。
心里暗暗叹息,她斜睨了他一眼,他看入眼中,轻轻一笑:“我没有推波助澜,也没有趁火打劫,只是在事前让人暗示蒙祺跟着乾文帝,至于结果如何,那便与我无关了。”
云芷细细思索了片刻,脸色渐渐的沉下来:“今晚蒙谡会去金玉满楼,你是不是早就算到了?”
蒙祺掌管禁卫军,乾文帝出宫的安全自是由他来负责,如果蒙谡在刺杀的时候没办法及时赶去救驾,不管乾文帝是否出意外,蒙谡都难逃渎职之罪,而蒙祺因为提前有所防备,定然可以在第一时间立下救驾之功。
蒙谡大婚在即,与冷家联姻后不久定然会登上储位,但是这个时候他犯了过错,而他的对手蒙祺立下功劳,即便过不大,功不小,也会对他造成不良影响,而蒙祺揪着他的小辫子,只怕也不会善罢甘休。
退一步来说,如果蒙谡并没有受到处罚,那么就会让蒙祺心里不平衡,激化两人之间的矛盾,即便挡不了他登上储位,后面难免也会闹腾上一段时间。
好一个借刀杀人好一个万全之计
左右这家伙都没有参与进来,却又一次搅得储位之争乌烟瘴气。
得到这个想法,云芷心里突然生出一丝寒意,这个人的心机,实在太可怕了。
兰简兮一直凝望着她,将她神情的变化都尽收眼底,敛眸,片刻后突然道:“你担心他?”
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让云芷怔了怔,旋即忍不住翻白眼,你才担心他
不过,这话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味?
不敢乱想下去,她索性岔开了话题:“今日拖累了你,你……可还好?”他的伤口愈合的极慢,可见体质真的很差,联想訾衿的话,他大概不能动武,不然会受很重的内伤。
说到这里,秀眉轻轻一拢,山眉水目间浮出一抹担忧,不知訾衿与淡玉是否月兑险了?
看出她的担忧,兰简兮出声解释道:“不必担心,你的侍卫不是个凡人,一般的刺客为难不了他,那丫头有九月护着,也出不了什么事,而且……”他的眼中划过一丝凝重,语调也低了一些,“今晚的刺客,只怕不是来杀你的。”
说起刺客,云芷犹在惊魂不定,下意识的月兑口而出:“这样还不是来杀我的,难道是来吓唬我的?”如此来势汹汹,杀了那么多人,只要一闭上眼,她就会想起金玉满楼前的斑斑血迹和不迭的惨叫。
人命在那些人眼中,连草芥也不如。
兰简兮缓缓道:“这只是我的猜测,不过大约八九不离十。这些人真正的目标并不是你,而是想掂量你的实力,逼出你身后的人。”
“当初如果你没有逃出青峰山,只怕难以安然回来,所幸的是你逃了出去,并在失踪了一段时间之后,被你的人找回,倘若我是那幕后之人,定然会奇怪,你那一个月都去哪里了,遇到了什么人。”
听他这么一说,云芷顿时明白过来。
当初她被人送往青峰山,而后偶遇兰简兮得以逃月兑,虽说他最后依旧将她送去了青峰山,但是在良城的时候,但无可否认的一直都在保护她,因为当时要引出慕隐离,便不能让訾衿与连青佩在第一时间查到她,所以,兰简兮在良城掩住了她的存在,瞒过了訾衿与连青佩,同时也瞒住了谋害她的人。
如今她安然回来,自是可以猜想到当初她有人相助,那幕后之人想再次加害于她,便要先模清楚她所有的实力,这其中就包括救她的兰简兮。
云芷望着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是好,经过今晚之事,即便他去良城的事遮掩得再好,也无法再与自己撇清关系。
心里有一种难以言明的感觉。
“抱歉,又拖累你了。”她所能说的似乎只有这么一句。
兰简兮眸光一闪,吟吟笑道:“那你打算用什么来补偿我?”
云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家伙真是一如既往的有便宜就占,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谦逊礼让。
这个时候,楼下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没一会儿,门外传来一个低沉而恭敬的声音:“殿下,人都回来了。”
“都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门外挺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陷在光影中,叫人看不清容颜,但是云芷一眼便认了出来,那是訾衿。
訾衿在门口凝望了片刻,深幽的眼眸中划过一抹安心之色,无声的走进来,身后出现一个青色娇小的身影,淡玉。
她的脸红肿不已,衣衫上沾着许多血迹,一个袖子被半截划开,发髻也乱了。
幸好,幸好他们都安然无恙。
云芷眼睛有些发热,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在訾衿让开的那一刻,淡玉的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抖着声音喊了一声“公主”,忍不住跑过来,跪坐在云芷跟前。
云芷伸手撩开她脸上的乱发,忍着哽咽笑道:“没事了,都没事了。”
淡玉哭得稀里哗啦,忍不住抬起袖子抹去泪水,没想到袖子上沾满了灰,抹得整张脸仿佛打翻了调色盘,形容狼狈之极。
云芷见到的淡玉从来都是一副正儿八经模样,突然见到她这副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十八九岁的少女,再怎么沉稳也无法淡定的面对今晚这样可怕的事情。
见她哭得伤心,云芷知道她是担心自己,心里热烘烘的,瞧见她身上的伤口,忍不住一阵心疼,“都是我不好,连累了你们。”
似是觉察出自己的失态,淡玉不好意思的忍住了哭声,却忍不住哽咽:“不能怪公主,是,是奴婢不好,如果奴婢会功夫……即便不能帮公主,至少也不会拖累公主……都是奴婢没用……”断断续续的话语里尽是愧疚。
云芷又是一阵心酸,到这个时候,淡玉心里想着的,依旧还是她。
我何德何能让你们如此珍重?
心里却溢满了满足,她在这世上有这样的亲人和朋友,足够了。
一旁的兰简兮一言不发,静静的看着她为轻声软语的安慰淡玉,用自己的衣袖为淡玉拭去眼泪,他点漆般的眸子里划过一丝光亮,偏转过头,见到那一袭白衣的男子,刀刻般精致的容颜似是凝结着冰霜,可他的目光始终都没有离开一个人,眼眸里有着不自觉察的温柔。
只一眼,訾衿便敏锐的觉察到兰简兮的注视,目光如闪电般扫来。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无声交接,彼此的眼眸深处,似有刀光剑影闪过。
很快,两个男人都不约而同的移开了目光,转而齐齐落到那神情温柔含笑的女子身上,心里都闪过一个想法:这屋子里的另一个男人很碍眼。
淡玉哭了许久,突然想起这里不是质子府,而且屋子里还有两个大男人,脸刷的一下红了起来,又想起自己此刻形容狼狈,却扯着长公主又是鼻涕又是泪的,顿时羞愧不已,很得不找一个洞钻进去。
云芷瞅着她脸红,忍不住笑起来:“看你,都哭成一只大花猫了。”
淡玉绞着衣角,死死的垂着头,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云芷知道女孩子面皮薄,淡玉也不好这个样子回质子府,便偏头看着兰简兮:“九殿下,你这里有没有可以换洗的衣裳?”
兰简兮轻轻一挥手,走进来一个男子,“姑娘请随我来。”
“唔……”淡玉嘤嘤的回了一声,脸火辣辣的不敢抬头。
淡玉走之后,云芷的目光投向訾衿,只见訾衿神情一如往日那般冷冷淡淡,不过她知道訾衿是外冷内热,想起他今晚对自己说了话,唇角扬了起来。
不管他是将自己当成另一个云芷也好,他总算开始放开心怀,这就是一个好的开始。
兰简兮瞥了一眼默默对视的两人,手一挥,一直站在门口不说话的男子走进来,他瞄了一眼屋里的情况,目光在那容颜清丽的女子身上停留了片刻,而后朗声道:“殿下,属下无能,没有抓到活的。”
听到男子的声音,云芷愣了愣,目光移向那男子:“九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