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八,七皇子与冷家大小姐大婚。
冷季言仅此一女,自是疼爱万分,大婚之日以十里妆奁相送,新娘仪仗由内务护军前后护送,浩浩荡荡的队伍引得城中民众叹为观止,更有文人墨客即兴吟咏,赞叹这一场盛世婚礼。
这一日,云国质子府也比往常忙了一些。
作为长居蒙国的“贵客”,云芷自然收到了观礼的邀请,她琢磨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去宫中观礼,于是,她被淡玉按在梳妆台前,又是梳妆,又是换衣,足足折腾的两个时辰才穿戴妥当,直让她连连喊苦,淡玉却告诉她,这只是穿个正装,倘若到了大婚之日,比这不知讲究多少倍。
最后,云芷总结出一句话:古代果然不好混。
虽然云芷已经再三声明,她已经放下了过去,但是蒙璃似乎还是不放心她独自去参加婚礼,在观礼前与云芷见了面,两人叙了许久的话,才结伴一起去观礼。
蒙国的婚礼并不复杂,新娘的车舆被接到长阳宫后,在殿上受了长辈之训后,便直接送入了洞房,喝了合卺酒,夫妻之礼便成了。
眼下新人已入洞房,而方才蒙祺带着一干亲贵子弟去闹洞房,声势颇为浩大,指不定又会趁机为难蒙谡,最好让其出丑。不过今日乾文帝也来了,想来不会闹出什么乱子。
在七夕之后,云芷终于见到了南枝,只见她正依偎在乾文帝的左侧,身着一袭深紫色的华丽宫装,乌黑的秀发高高绾起,发间缀着精致华美的发饰,一派的雍容华贵,但是她的面容清减不少,虽是笑容清浅动人,却掩不住眉间眼底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淡淡的哀愁。
乾文帝的右边是一个更加雍容华贵的女子,年岁大约三十,但是保养的极好,容颜娇媚无比,一双丹凤眼波光流转,散发着成熟妩媚的韵味,与南枝的清秀淡雅全然不同。
想来,这个人就是后宫第一人,南宫皇贵妃。
乾文帝在登基后,将自己的正妃立为皇后,但那位皇后没过多久便薨了,他便一直没有再立后,南宫皇贵妃也就成了宫中位阶最高的后妃。
似在有意无意间,皇贵妃的目光在看向南枝的时候也是笑意盈盈,但远观之人却分明能感觉到一股凌厉的寒气,让人不寒而栗。
南枝虽是聪慧,但是比起这位皇贵妃,不论哪一方面,只怕都差远了。
这后宫,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但愿南枝能得安然。
云芷心底轻轻叹了口气,看到南枝的目光有一瞬望过来,而后很快又转开,不知南宫皇贵妃说了什么,乾文帝大笑起来,南枝不依不饶的笑着撒娇,云芷看在眼中,却只觉得她在强颜欢笑。
“你看看谁来了?”蒙璃用眼神示意云芷,声音中似有揶揄。
云芷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一个浅蓝色的身影静静的坐在男宾席列,另云芷意外的是,她大大小小也参加过几次宫廷宴会,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兰简兮出席,而他竟然颇受欢迎,不断的总有人上前去与他攀谈,虽然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但是从表情上看,可以看得出,交谈双方都极为愉悦。
蒙璃浅酌了一口果子酒,漫不经心的说道:“我一年到头来也不会参加几次宴会,但那兰国的九殿下只怕与我也差不多,却不知他这次是为何而来?”
从刺客事件开始,她便知道兰简兮与云芷扯上了关系,纵然她身处深宫之中,但是要知晓外面的消息总是有法子的。
兰简兮这样的人物,能让他劳神出面的,可是非常的难得。
听出蒙璃的弦外之音,云芷叹了口气,笑道:“我确实与他有些交往,但也只是有些交往而已。”
蒙璃斜睨她一眼,又看了对面那男子一眼,没再说什么。
酒过三巡,云芷一下子绷不住,急匆匆的离开了宴席。
“公主”身后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云芷转身一看,只见一个宫装丽人缓步从假山后走出来,妆容精致的脸容上是遮掩不住的苍白与疲倦。
云芷心中无声叹息,盈盈施了个礼,“南嫔娘娘。”
声音不冷不热,谦和而有礼,却一下子拉开了一道巨大的鸿沟。
南枝的脸色猛然一白,仿佛遭受了巨大的打击,一下子倒退了两步,瘦弱的身子摇摇欲坠,扶住一旁的假山,她才勉力支撑住,嘴巴张合了几次,才颤抖着声音说道:“公主不肯原谅南枝,不肯原谅南枝弃公主而去,是么?”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仿佛害怕说重了,连自己也无法承受。
南枝深吸了一口气,望着云芷,清秀的容颜上露出一抹凄凉的笑,“公主如此待我,确实是我应得的,是我对不住公主。”
云芷看着她一脸的凄苦,那瘦弱的身形仿佛风一吹就会倒,在暮色的映衬之下,显得越发的淡薄。
她记得南枝以前虽然也不见丰满,但却还算结实,现在却如同一朵历经风雨吹打的花朵,似乎随时都可能枯萎。
心底还有的一点埋怨顿时烟消云散,她本来并没有责怪南枝,只是怨南枝一声不吭的就离去,倘若出了什么事,叫她如何安心?
然而事已至此,她也无能为力了,唯有祈祷南枝自求多福。
云芷轻轻一叹,并未马上说话,而是仔细聆听了一下四周的动静,确定无人之后,才淡淡说道:“从此以后,你只是南嫔,与我云国质子府再无半点关系,在此之前,你与我也仅仅只有数面之交,不要对任何人再说起之前的事,这是我对你唯一的请求。”
乾文帝给她抬了户籍,南枝想来也是明白其中内涵的,只是皇宫是一个危机四伏的地方,稍不小心便会万劫不复,她所能做的,只有与南枝撇清楚关系,让南枝安心的做自己的事,同时,她也藏了私心,倘若日后南枝出了事,也不会牵扯到云国质子府。
她自是希望南枝能好,可是比起整个云国质子府来说,她会毫不犹豫的弃掉南枝。
南枝怔怔的望着她,良久之后,才低声说道:“是,我明白了,请公主放心。”
听她这么说,云芷心底有些内疚,但终是放下了心,看她脸色不是很好,不由问道:“你在宫中……过的怎么样?”
她本来想问过的可好,可是看眼下的情形,想来并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