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潇看着她,突然嘿嘿一笑:“其实要治好訾衿,只需要一味良药即可。”
她心头一动,急忙追问:“什么药?”
只听描金扇子“唰——”打开,云潇悠悠的在胸前摇着,不紧不慢的说道:“这世间,还有什么比你,是訾衿更需要的?”
这个时候居然还开玩笑
云潇笑嘻嘻道:“得了,我也不多说,反正你们也快大婚了,如果他能知道真相,定然不会让日子耽误的。”却是长叹一声,声音低似自语,“他等这一天那么久了……”
因长公主伤势一度恶化,宁熙帝连日无心朝政,甚至一度将部分事务交给静安王与潇世子办理,自己则守候在长公主病榻,任一众臣下如何劝慰,也无法更改宁其的意志。
由此,众臣越发肯定,宁熙帝对长公主的宠爱已经无人能及,未来继承大统的人,必是长公主无疑。
盛夏的白日长,眼见着夕阳西斜,夜幕却迟迟未至,天边晕开绚丽的晚霞,宛若火烧一般,映红了半边天空。
连青佩雪白的衣衫染上了淡淡的金红,漫步行走在御花园中,周身尽是姹紫嫣红争相斗艳的奇花异草,映着流光溢彩的霞色,更是平添了几分瑰丽。
她却无心观赏这样的美景,眉宇间是一片决断之色,所前往的方向,正是宁熙帝此刻正所处的御书房。
御书房外人来人往,其中有不少朝中重臣,不同以往的是,大将军及其一干武将竟也跟着进了御书房。
略略沉吟,她唤了一个随侍的宫人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宫里的人都知道她是宁熙帝身边的红人,她往日里待人也不薄,是以大伙都对她敬重有加,听她这么一问,那宫人想也未想,便道:“具体的奴才也不清楚,好像是兰国与蒙国打起来了,陛下正召集将军们商议对策,以免战火殃及云国。”
“你说什么?”她一把拽住那宫人的胳膊,厉声质问。
那宫人被她的气势骇住,不明白她为何会如此大的反应,小心翼翼的将话重复一遍,“据说是蒙国的和亲公主在兰国失踪,两国便打了起来。”
连青佩面色惨白,踉跄着倒退了两步,差点站不稳,那宫人想上前扶她,却被她突然凌厉起来的目光震慑,再也不敢上前一步。
见她冷冷的盯着自己看,那宫人心头升起不好的预感,下意识的想跑,腿还没迈出去,一道厉风直袭面门而来,还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便瘫倒在地。
连青佩将那宫人拖到一个假山洞里,小心的观察四周,确定无人发现自己之后,飞身而出,急急的往回自己的住所。
不出意外的,看到自己的寝室里停驻着一只飞鸟,她将飞鸟捉在手里,捏着鸟嘴,从里面取出一根细长的东西,展开一看,顿时脸色大变,整个人仿佛受了巨大的打击,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
和亲公主蒙璃在兰国失踪,蒙国震怒之下,欲起兵攻打兰国,没想到的是,兰国却在其有所动作之前,已经攻占了蒙国边城。
然而令她震惊的并不是消息的内容,而是,此次的消息来得比往常晚了半天。
这时候的交通并不方便,消息延迟是在正常不过的事,但对于她来说,尤其是这个时候,却意味着满盘皆输——
这延迟的半天里,只怕有人动了手脚,而宁熙帝,也没有将消息告诉她。
稍稍沉吟,她起身回自己的寝房,对外面的人吩咐道:“我身子不适,没什么事便不要来打扰我。”
一众宫娥齐齐应了声“是”,便鱼贯而出。
夜幕降临,央霞宫中一片寂静,长公主的寝殿外依旧是重兵把守,便是到了换班之际,也绝无半点松懈。
殿内弥漫着淡淡的药香,随侍在里面的人并不多,只有两个宫娥,因为长公主已经服了药,并无其它的事可做,渐渐的便生出了些许闲散之意。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怪味?”其中一人嗅了嗅,皱着眉说道。
“哪有什么……”另一人的话还没说完,突然脸色一变,“不好走水了”
“快来人啊走水了”
“长公主的寝殿走水了”
不过转瞬间,长公主的寝殿里便冒出滚滚浓烟,守在外面的众侍卫大惊,根本不知这火是怎么烧起来的,恰巧此时东风阵阵,更加助长了火势的蔓延,很快便燃起了熊熊大火。
再也顾不得其他,侍卫统领带着人闯进寝殿,将尚是昏迷的长公主抬上车辇,团团包围下,迅速将其送往附近的偏殿。
“噗——”一支羽箭破空而来,带着凌厉的气势,只听一声惨叫,一名近身的侍卫中箭倒地。
“有刺客保护长公主”
噗噗噗——
数箭连发,几个围在长公主身边的侍卫应声倒下,一时间,重重守卫中打开了一个缺口。
瞅准了时机,羽箭飞射而出,锋利的箭端划出一道刺目的寒光,在众侍卫的惊呼中,狠狠的射入长公主的车辇。
“公主公主中箭了”
“在那边快抓刺客”
那例无虚发的羽箭似乎不愿再浪费时间去杀无关紧要的侍卫,每一支的目标都只有一个,那便是长公主的车辇。
根据羽箭射出的地方,刺客所处的位置是在一座枝叶繁茂的高树上,侍卫们追赶而去,都不由心中一骇——此处距离长公主的车辇有几十丈,这刺客竟能透过夜色百步穿杨,其修为可见一斑。
“长公主遇刺了快传御医”
有人借着火光回望了一眼,不由大惊,只见长公主的车辇上射满羽箭,一道深色的液体顺着车沿滴下来,延绵不绝。
那刺客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马上停住手,只见那繁茂的枝叶微微一动,一道黑影飞身而出,掠进重重花木中,眨眼间便失去了踪影。
央霞宫中喧嚣不止,火光漫天,使得其他宫中的人都惊惧不已,不敢迈出宫门半步。
一个高挑的身影急急的穿梭于茂密交错的草木间,掠过座座高大庄严的宫殿,轻车熟路的,很快便抵达了出宫的宫门前。
宫门前守着一队当值的禁军,纵然央霞宫已经乱作一团,但要是没有命令,这些人便不会离开半步,而任何出入宫门的人,尤其是在夜间,必须持有御制的令牌,否则将视为刺客处理。
透过层层树影,那人观察了片刻,回身望了下来时的方向,双眸里流露出复杂难言的情绪,似是释然,似是愧疚,旋即又被决断所替代,在黑暗中炯炯发光。
迅速的褪去一身的夜行衣,露出里面似雪的衣角,四下查看一番,便疾步而出。
“什么人?站住”守宫门的侍卫发现有人走过来,大声一喝,待看清楚来人的模样,不由吃了一惊,“连大人?”
来者正是随侍帝侧,深得帝宠的连家唯一后人,连青佩。
连青佩绷着脸色,抬手出示令牌,“陛下令我速速出宫,尔等快些开门”
那当值的侍卫瞅了瞅她手里的令牌,为难道:“连大人,您这令牌已经作废,恕末将不能放您出去。”
眸光一闪,连青佩沉声质问:“这是怎么回事?你看清楚了,这是陛下御赐的令牌,持有者随时皆可进出宫,岂是你一句作废便真的作废的?”
“他说的当然不算了。”身后突然响起一个男子声音,连青佩心头一惊,回头一看,却是风度翩翩的潇世子,而他的身后带着一群穿甲带剑的侍卫。
“喏,这才是真正的御赐令牌。”一块菱形的令牌从云潇手里掉出来,摇摇晃晃的影子后,是云潇的谦谦笑容。
心知事情败露,连青佩不动神色的按住腰侧的佩剑,可又好似想到了什么,慢慢地松开了手。
“不知连大人连夜出宫,可有什么合理的解释?”云潇问道。
连青佩面无表情的望着他,淡淡道:“潇世子既然在这里,便应该已经知道原因,何必再明知故问。”
云潇扯开嘴角,悠悠一笑,“你说的不错,行刺长公主是死罪,现在当然是要逃命去,只是,陛下待你优厚,小芷也极为敬重你,连家还是云国的开国功臣,也没什么问题,照说你也没有叛国通敌的理由,我实在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从容谦和的语气,仿佛在与老友叙旧一般,饶是已经知道便是他这样胡来的性子,但随着他前来擒拿刺客的心月复听到他的话,还是忍不住冒了一头的冷汗——
世子啊,审问犯人也该抓住了再审,这可是重犯
“为什么要这么做……”连青佩低声重复云潇的话,嘴角扯开一抹苦涩之极的笑,眸里透着无尽的苍凉,“我也不想……造化弄人……”
被她眼里的绝望怔住,云潇突然想起了小时候。
自懂事起便开始诸多夸赞连家的人如何忠贞,如何刚烈,如何多才,仿佛用尽世间最美好的赞语也无法形容连家的好。
连青佩比他与訾衿都还大几岁,记事开始,便感觉到这个女孩子明明才十来岁,却一派老气横秋,比訾衿更沉闷几分,但母亲和陛下皆对她交口称赞,上学的时候总是能听到太傅拿她做典范,衬托他与云芷的不上进。
一直都不大喜欢她,但后来她亲自请命陪云芷去蒙国为质,这才觉得她其实不是一个冷清的人。
可当初能为云芷不惜历险,为云芷保驾护航的人,如今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害云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