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继续缓缓向前行进,辚辚的马车声听在人的耳朵里,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滋味?
正晌午的日头高高挂于天空的正中,照得马车的车棚都有些微微的发烫。
眼下是时近中秋,早晚虽说总是透着些许的凉意,只是这正晌午的时候,总还是热的。
街面上的人纷纷散去,各自回家去躲清静去了,也有为着生计而依旧在那里摆摊做生意的,尽管生意很是清淡,几个时辰都不会有一个客人过来光顾,但是,他们还是执着的在那里等着,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错过了一宗生意,那是他们一家人一天甚至几天的生计维系。
“夫人,我们一块儿把这些个糕饼都吃了吧。”
姿兰取出了早上郑氏给她准备的油纸包,那里面的糕饼竟然还有一些微微的温热,也不知道郑氏是怎么做到的?
“嗯,好。”
一直都呆呆坐着发怔的郑氏闻言回过神来,嘴角瞬间又勾起了一抹淡淡的柔和的笑窝。
姿兰嘴里嚼着郑氏的拿手点心枣泥绿蓉酥,那沁香的甜味让她爱不释口。
一直以来,姿兰都不是喜欢吃甜食的,但是,郑氏做的这个枣泥绿蓉酥却让她怎么都不愿意不去吃它。
这枣泥绿蓉酥,是郑氏为了姿兰特意想着法子做出来的点心。
姿兰本是早产儿,出生之后体内的气血一直都亏而不满,郑氏知道她一向都不愿意吃甜食,可是,要补气血,这枣子又是必不可少的,乡下地方,条件很是有限,于是就想了这么一个法子。
郑氏是个很能干的女子,凡是这个时代要求女子会的东西,她全都会,而且还很贤德善良,为了自己所嫁的男人和孩子的利益,她可以把自己原本其实甚是要强的性子,强行压制到消失殆尽。
姿兰想想郑氏,她觉得一味的善良实在是不足取的,把自己搞得病恹恹的,就快要什么都没有了,自顾尚且不暇,那还怎么能够帮得上她想要帮的人呢?
想要帮别人之前,先得自己拥有了,姿兰想起了这么一句话,以前还不觉得什么,现在想想,这句话还真的是很有道理的。
只是眼前这身子才五岁,有很多事情都很不方便,不过,姿兰转而又一想,管她多大呢,把自己保全了才是正经,就算谁有了什么怀疑,横竖也没处找证据去,到时候,只能是看一步走一步了。
大约申时初刻的时候,马车在一处街口停了下来,早有三顶青葛纱布帘的小轿等在那里接着三个人,便往里面去了。
待到了高府的大门前,轿子停了下来,便早有两个婆子和几个仆从开了大门边的一扇小角门,等着接了郑氏娘三个往里面引走去:“请夫人,二公子,四姑娘跟着小的们往里走。”
等到了二门这边,这些个人全都停住了脚步,又换成了另两个婆子并四个丫头迎了出来。
姿兰被一个小丫头拽着手,跟在达诚的身后,被引领着往里面走。
约莫走了有一刻钟左右的路程,就听那小丫头在她的身边轻轻说了一声:“四姑娘,到了,公主和老爷都在等着呢。”
姿兰闻言一抬头,就见一处门厅出现在自己的眼前,那门上的一块匾额上赫然是“延德堂”三个字。
缓步踏上门前的几进台阶,姿兰走进了这延德堂的大厅之中。
厅堂的正中,一张红木的大八仙桌的两边,正襟肃颜坐着一男一女。
那男的正是前几天来过兰芽村的高怀德,那女的,姿兰不认识,不过,看这情形,看那身华贵典雅的妆扮,她当然是猜得出来的,她应该就是那位公主无疑了。
姿兰悄悄环视了一眼这厅堂,主位下面的两边虽说还坐着两对男女,但是,却不见那位高太夫人。
公主是君,高家所有的人都是臣,就算是高太夫人,与公主见面的话,在公主给她见礼之前,她是先要给公主行宫礼的,需要平添许多的麻烦。
想来,可能就是这个缘由,这高太夫人今儿个也就没有上前面来的吧?
郑氏是平妻,见着正妻的时候,本是只需屈膝行个礼就行的。
只是,如今高怀德的这正妻是个公主,郑氏就只能上前行跪拜宫礼了。
“妾拜见公主殿下。”
走进延德堂,郑氏毕恭毕敬的跪倒在地叩头,达诚和姿兰只能先暂时站在门口。
“免礼平身。”公主正颜凛色,轻启朱唇缓缓说了这么几个字。
“多谢公主殿下。”
郑氏口中谢过站起身来,然后又走到高怀德的面前,屈膝福身:“老爷,妾身见过老爷。”
“嗯,一旁站过了吧。”高怀德微微颔首,举起手中的茶杯,在杯沿上呷了一口茶水。
“姐姐,我原本是该尊称你一声姐姐的。”
郑氏正想要移步往那公主的身边站着去的,却不想,公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下,突然站起身来,一把拉过了她的双手紧紧的抓着,脸上的笑靥如同一朵绽放在春末暖风中的芙蓉花:“姐姐,如若不是皇家的那些个劳累人的宫礼,我是断不会如此的委屈姐姐的,如今你我还是姐妹相称的好,姐姐比我先进门,我自然是要称你一声姐姐的,还望姐姐莫要与我客气,就请姐姐与我之前坐了吧。”
“公主殿下言重了,妾实在是不敢当,还请公主殿下莫要难为妾才是。”
郑氏有些惶恐不安的再次屈膝跪到地上:“公主殿下仁德贤良,妾的心里自然是很受用的。”
“你瞧瞧,让你别和我客气的,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好意呢?”
公主依旧是满脸的笑容,一把把郑氏馋了起来,强把她按到自己身边的椅子上:“既然姐姐实在不愿意坐在我之前,那以后就坐在这里吧,姐姐可不比那些个姨娘小妾的,怎么可以站着?如果是那样的话,皇兄和皇嫂知道了,也定是不会饶了我的,姐姐你总不想让我被皇兄责罚了吧?”
“那妾便依了公主殿下就是,妾多谢公主殿下的抬爱。”
公主的这些话说得天衣无缝,明着是显示她的温良贤德,却实际又是在不露痕迹的为难郑氏。
郑氏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暂时先依了,不然便会有欺君之嫌,还会被加上妒妇的恶名。
“好,好,公主,娴娘,你们两个能够如此的和睦,好,如此甚好。”
高怀德不知是真的看不懂,还是装糊涂,就见他放下手中的茶碗,脸上溢满了欣赏的笑容:“诚儿,兰儿,你们两个,还不快过来给你们的母亲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