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丹桂是吧?”
跟着姿英初步学了如何把脉,又说了一些让郑氏放心之类的安慰话,姿兰走出了屋子。
郑氏如今病成这样,高怀德的心自然是不会在意这里的了,燕国大长公主再也没有必要对她太在意了。
郑氏早就有了三个儿女,燕国大长公主更是不用再给她下什么绝育的药。
而且,燕国大长公主看着就是个注重名声和脸面的,留着郑氏,正好可以成全她自己的贤德之名,她自然是不会对她下手的。
这些个关节,姿兰看得明白,想得清楚,对于郑氏身家性命的安危,她自是不担心的。
只是,姿兰不想让郑氏过得太过憋屈,也不想让郑氏终日重病缠身而无人悉心照顾。
因此,姿兰走出房门之后,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独自站在门口的丫头,在这种情况之下,她会被一个人扔在门口守着,那便可以看出,她还算是个老实忠厚的性子。
“回四姑娘的话,婢子是叫丹桂。”丹桂诺诺的答,声音有着些微的颤音。
“你听着,从现在开始,你就好好的伺候夫人,接下来是否要处置你?如何处置你?这就要看你自己的了,我的话,你是否听得明白?”
姿兰回过头去扫了一眼院门口,那里也是连个人的影子都没有的:“夫人如今病得不轻,如果你照顾得好,我自然会有赏,如果你听不明白我所说的话,那么,明日我便不会再饶过你的。”
“是,婢子遵命。”丹桂点着头,声音怯怯的答,她竟然没有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的意思,这倒是让姿兰对她的印象好了许多。
姿兰没有再多说别的,和姿英一起去了达振的怀安轩。
怀安轩里的情形,竟然和秋意馆是差不多的,院门口没有婆子守门,正屋的房门虚掩着,门口站着两个犯困的小丫头。
姿英和姿兰踮着脚尖轻手轻脚的走上台阶,那两个小丫头居然一丝一毫都没有察觉。
“大哥,你这伤口我看这不是一般的小伤,你还是去请席太医过来看看吧。”
姿兰伸手刚想要敲门,却听见里面传来了达诚焦急的声音:“你这肯定是中了毒,虽说这伤口上现在的残毒很少,而且毒性也很弱,可是,如果不把这些个毒去除干净,你这伤口是不可能愈合的。”
“二弟,我知道我这里是中了毒,不过,军医官早就给我处理过了,而且现在也没有前些天那么疼了,不用那么劳师动众的,让父亲知道了,可能会连你也遭到训斥的,二弟,男子汉大丈夫,要是连这点点小伤都听不过去,那我以后还怎么撑起这个家?怎么保护你们?”
这是达振的话音。
“大哥……”达诚焦虑的叫声。
“好了,别说了,我没事的,你放心,闹得大家都知道就不好了,你不知道,楚王殿下和周王殿下伤得比我还重呢,他们连吭都没有吭一声,来,快给我把这伤药抹在伤口上,这样很好,是大姐姐给我的,没回我都用了它就治好了伤口。”达诚的话头被达振打断了。
……
姿兰闻言皱了皱眉头,又回头和姿英对视了一眼,便伸手一下推开了虚掩的房门。
“四妹妹,你怎么……?大姐姐,你们……?”
达振和达诚听到开门声,一同回过头来。
达振一眼看到了走进来的两姐妹,惊得瞪大了双眼,他的上身未着片缕,完全赤果着,姿英一见赶紧转过头去:“快把衣服穿上。”
“等等,”姿兰连忙出言阻止,她想要好好看一看达振的伤口,“大姐姐,你就这么等一下再回过身来,我想看一看大哥的伤口。”
“好,你看吧。”姿英点了点头,一面却用眼睛瞪着想要进来添乱的那两个已经被惊醒的小丫头,“你们两个,想要将功折罪的话,那就去外面守着,如果有人来赶紧过来禀报。”
“是。”两个小丫头吓得有些六神无主,听得姿英的话,赶忙应身去了。
“四妹妹,你别过来看,别吓着你了。”达振一面抓过一旁的衣服,一面给达诚使眼色,示意他快拦住姿兰。
无奈达诚一点都不想配合他,还特意给姿兰让开了一条道,嘴里则是说道:“四妹妹,你来得正好,我劝不动大哥,我知道你一向都是主意最多的,赶紧帮着我劝大哥去请席太医来看看他的伤口……”
“大哥,”姿兰点了点头,小小的身子很快的闪到了达振的身后,在他还没有来得及披上衣服之前,伸出手去一把抓过他手中的衣衫,那上面还印着一大摊的血渍,一看就知道是刚才染上去的,那就说明,他的伤口,一直都在渗血,从边关回到京城路上也要好多日子,这伤口竟然还没有结痂,这怎么可以等闲视之?
“大哥,你怎么可以这样?你难道连命都不要了吗?大哥,夫人,她刚刚才回到府里,难道你就想叫她为你担惊受怕?如果你不请席太医过来治,那我现在就去告诉夫人,让她来劝你,你认为如何?”
姿兰说着这些话,眼泪竟不自禁的流了出来,本尊的这具身子,那是和郑氏和达振货真价实的血脉至亲,那眼泪她即便是想拦,那也是拦不住的,更何况,她压根就没有想要拦着。
“四妹妹,你不会那么的不懂事的。”达振摇头,蹲来伸手抓着姿兰的小肩膀,“四妹妹,大哥是个男子汉对不对?男子汉就得要坚强。”
“可是,我不是男子汉,我还要把这些事情都告诉祖母,父亲要说的话,那就让他来说我好了。”
姿兰说着回过头看着姿英:“大姐姐,这院子里的丫头婆子都是不中用的,你帮忙去请一下席太医吧。”
“好,你们等着我。”姿英应了一声,移步便走出了正屋。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席太医就带着药箱跟着姿英过来了。
达振的身上,除了那处尚在渗血的伤口之外,还有好多处的伤疤,姿兰仗着自己年纪尚且幼小在席太医处理伤口的时候并没有回避。
“四姑娘,你看着这个不害怕吗?”。处理完伤口,席太医一回头,看见正瞪着好奇的乌黑眸子的姿兰,笑着模了模他的小脑袋,他资历很深,又是杏林世家的出身,深得宋太祖赵匡胤的推崇,连皇宫里的人都是对他礼让三分的。
“他是我大哥,我怎么可能会害怕呢?”
姿兰摇了摇头,忽闪着一对清亮纯真的大眼睛道:“席太医,您的医术真实高明,您刚才处理伤口的时候,我的眼睛一眨都没有眨过,可是,还是没有看清楚你到底是怎么做的。”
“嘿,四姑娘,你这小小年纪的,竟然还有这样的心思?我刚才还以为你只是在凑热闹呢。”
席太医对姿兰的话大感兴趣,笑着转过头去看向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姿英:“大姑娘,你一点都没有说错,看来我真的是小看了四姑娘了。”
“那么席伯伯,你就连同四妹妹一起都收了做您的徒弟吧?好不好?”姿英上前一步,伸手拉起席太医的胳膊在那里来回的晃悠着,“四妹妹她很聪明的,保准一学就会,一定不会给您丢脸的。”
“好,好,”席太医说着话提起药箱抬腿就往门外走,“我要好好的去和怀德兄说一说,真没想到他那么一个莽夫竟然会生得出这么心窍玲珑的两个女儿?你们等着我,我定要叫你们的父亲好好的摆上几桌席面,我要风风光光的收下你们这两个徒弟,这个高怀德,他怎么可以把这么两个好女儿放在一边这样的不闻不问?”
“四妹妹,席伯伯他答应了,太好了,席伯伯他答应了。”姿英听了席太医临走时的话,高兴得一下子抱起姿兰在原地大大的转了一圈,嘴巴还在不停的喋喋不休,“看来席伯伯真的很喜欢你,他从来都没有说过要去找父亲这样的话,这下好了,我们以后都不用担心了,四妹妹,你真是一个和小福星,你太有福了,一来就能碰到这样的大好事。”
达振和达诚目睹了事情的完整版始末,心里也替姿英和姿兰感到高兴。
达诚刚回来,自然还是不太清楚席太医的事情和影响力,他单是见着姿英那无法掩饰的兴奋劲,当然就知道这准是一件特别好的事情。
而达振就不同了,他自然是清楚的知道,席太医愿意如此大张旗鼓的高调收姿英和姿兰为徒,那将意味着什么。
整个高府里面,除了刚刚才恢复来的郑氏母子三人,其余的人,任谁都是心知肚明的,席太医,那是太祖先帝的专职御医,就连当今圣上,太宗皇帝那也总是对他礼让三分的,他至今为止从来就没有在明面上高调的收过徒弟,更何况,姿英和姿兰,那还是两个尚未及笄的女孩子?
这件事情,如此的处理,会在朝野上下引起多大的轰动?席太医不会一点都想不到的,可是,他还是愿意如此的去做,这又怎能不让完全知情的姿英和达振欣喜若狂?
这份喜悦自然也感染了姿兰,她虽说不太明白这其中的名堂,但是,这对于自己来说是不是好事,她还是可以感觉出来的。
书法和绘画,规矩和礼仪,抚琴和下棋,还有女红和厨艺,如今还要学医术,姿兰暗自掰着手指头数了一数,天啊,这古代的大家闺秀女子也忒难为了一些吧?
从达振的房里出来,姿兰拉着姿英的手一路往回走:“大姐姐,你院子里的那些个丫头婆子是否还好驱使?”
姿英有好事不忘记拉上她,那么姿兰也不会把她撇到一边去的。
人家如何对她,她就如何对人家,一向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