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寿堂门口很是安静,一点都不像是这园子里面刚搬进很多个小辈来的样子,高太夫人这个高府的长辈,完全都没有像别府的老夫人那样,拥有儿孙满堂绕膝承欢的风光。
在这高府里面,与其说高太夫人是最高的决策者,自然很多事情,她当然还是有发言权的,至少表面上是这样,那还不如说是燕国大长公主。
公主是君,高府里所有的人全都是臣,公主不愿意的事情,谁都是无法作出决定去办的。
更何况,现在又加进了一个太后本家的侄孙女,虽说并不算是名正言顺的君,但是,架不住人太后一直都看做是心尖上的肉,而且,当今的皇上,宋太宗和已故的皇上宋太祖一样,那都是杜太后亲生的。
对于这样的两个媳妇,高太夫人心里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过,所有的事情都是有着其正反两面性的。
有得必有失,有失就必有得,也许,正是在这得失之间,世人才能找到平衡。
走进祥寿堂的正房,姿兰没有想到,屋里除了高太夫人和坐在她身边的杜氏,竟然连一个丫头都没有,就算是于妈妈和荀妈妈这样的心月复,也都没有留在身边。
抬头看见屋里如此反常的状况,姿兰不由自主的顿住了脚步,她不知道,此刻是该进去还是退出去?
“姿兰,来,快过来。”
姿兰正在踌躇间,坐在正对面锦披长椅上的高太夫人和杜氏同时抬眼看见了她。
高太夫人脸上的神情有些古怪,看不出是喜悦还是忧怒,见到姿兰,她伸出手来冲着她招了招,眼里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意味。
而一旁坐着杜氏却撇了撇嘴,很是不屑的向姿兰投过来莫名的一瞥,看着是翕动了一下嘴唇,不过,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孙女见过祖母。”
姿兰不能再犹疑了,只能缓步走上前去,恭恭敬敬的屈膝行了一礼:“见过二婶。”
“嗯,姿兰呀,看着你的气色不错,这些天吃得可好?”
高太夫人微微点头,脸上虽没有展露笑容,语气却很是平和,其间还包含着关切。
“多谢祖母关心,孙女托祖母的福,这些日子过得挺好的。”
姿兰就势站直了身子:“不知祖母唤孙女前来,是有话要训示孙女还是有事要吩咐孙女?”
不知怎么的,姿兰很不喜欢看见杜氏那意味不明的神情和目光,她不想再多绕弯子说什么客套的虚伪之言,她只想着可以快些离开这里,以后找到合适的机会再过来和高太夫人交流。
“婆婆,媳妇我原本就在那里纳闷呢,这四丫头怎么就这么的不懂规矩?原来,她一向都是这么与婆婆说话的,这就难怪了,这样看来,是得好好的教教她规矩了,虽说如今年纪还小,但是这规矩就是应该要从小就教的,要不然的话,以后走出去,到了人前,那落下埋怨的恐怕就不会只是她一个人了,想当初在宫里面,媳妇的姑婆,太后娘娘,那对媳妇可说是相当的严格管教,她老人家说了,那严才是真正的爱,如今哪,媳妇我这才真正理解了她老人家的意思。”
高太夫人还没有开口答话,杜氏轻轻的放下手中端着的茶碗,轻声慢语的抢先说道:“昨儿个的事情,那是德妃娘娘她宽厚仁慈,要不然的话,今儿个你我婆媳可就很难再这么安安稳稳的坐在这里品茶了,可是,这一次侥幸,那以后还是不是会有这样的侥幸,那可就很难说的了,婆婆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嗯,你说得没有错,我这不是叫了她过来,想着好好的与她说说吗?”。
高太夫人的眉间微微皱起,她现在身边的两个媳妇,那身份是没有话说的尊贵,可是,那麻烦也就随之而至,她以后在这两块夹板之间,这日子可怎么过才好?
“婆婆,您这话说得是没有错,可是,这事情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好在如今这屋子里没有旁的多余人,如若不然,您这么说上许多,那被谁多个嘴传了出去,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太后她老人家总是与媳妇说,这一家子人的颜面和德行那是最为重要的,身为长辈的,那绝对是不能姑息的。”
杜氏说话的时候,声音并不高,一直都是轻声慢语的,可是,那话中的分量却不小,高太夫人越听心里越是感觉不快。
“姿兰,祖母今儿个找你过来,那是想要与你说说你昨儿个对德妃娘娘当面的失礼之举。”
高太夫人心中虽是不快,不过,多年以来的磨练,这点涵养功夫那自然还是有的,绝对不会就此当场发作:“你母亲和二婶对你昨日的失礼很是忧心,祖母也觉得你那样做甚为不妥,不过,念在你年纪尚小,德妃娘娘又没有因此而追究,而且,你还帮着德妃娘娘缓解了病痛之苦,那也可算是将功折罪了。”
“婆婆,这可不是什么小错……”
高太夫人的这番话刚说完,杜氏想也没有想就插上话来,她的身边早就请下了太后特意给她留下的两道懿旨,那是用来没有办法的时候给她保命的,再说,她打心眼里认为,她嫁给高怀亮那是下嫁,那是委屈了她自己了,太后之所以让她嫁进高家,那就是想要让她以后的日子过得舒心一些,不至于被别人给拿捏住了。
“行了,连德妃娘娘临走的时候都连声夸赞姿兰是个可人疼的好孩子,再说了,她如今也就只有五岁,怎么能要求她想打人那样懂得进退,而丝毫都没不会出错?”
杜氏的咄咄逼人,让高太夫人心头的不快更甚,她也是开国勋贵家的长辈,是拥有实打实功勋的诰命夫人,而且,她毕竟是这高府里位份最高的长辈,就算杜太后或是宋太宗真的亲自出现在眼前,那也是要给她留下三分薄面来的。
“婆婆,您怎么可以如此的姑息纵容?”
高太夫人的不悦,杜氏当然是能够感觉得到的,但是,她根本就不想把这个放在心上去在意。
“姑息纵容自然是不能够的。”
高太夫人端起茶来轻轻呷了一口,放下茶碗的她,脸上一点都看不出什么来了,她知道,杜氏和燕国大长公主之间,看着很是友善,而实质上,她们早年在宫里就不甚和睦,彼此的心里面,那是都有着久存的疙瘩的,这两人的面和心不和睦,那是众所周知的,这个时候,她不防就借此来用一用:“姿兰,你母亲那里,你可曾去请过安?”
“是,回祖母的话,母亲她昨日夜间就唤了孙女过去,对当时孙女的失礼之举,好好的训诫了一番,而且还特意叫了孙女身边的教习妈妈过去特别细致的关照了一番,孙女昨儿个夜里就开始习练规矩了,请祖母您老人家放心,以后,孙女绝对不会再与您丢脸。”
姿兰站在那里,听着杜氏和高太夫人之间你来我往的斗法,心下早就很是不耐,而且反反复复的在心中暗自月复诽了杜氏好多遍,这才觉得稍稍好受了一些。
不过,真的要是让这杜氏得了逞,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姿兰当然打心里绝对不愿意的,她当然不会那么傻,就只知道傻站在那里,一点辙都不想,就算没有高太夫人的提示,她也已经想好了,先抬出燕国大长公主来挡一挡再说。
更何况,姿兰说的也并不是假话,昨儿个夜里发生的事情,那定是瞒不了人的,姿柔的动静闹得那么大,而且,燕国大长公主也确实还特意找过周妈妈一次。
“嗯,那就好,你母亲的话,你可要好好的铭记于心。”
高太夫人的神情松泛了一些,心头的那些郁闷稍稍有些弥散:“不过,你二婶说的话里面,那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这样吧,就罚你在院子里禁足一个月,这一个月里面,你不得走出清芬阁移步,旁人也不得随意踏进清芬阁里去。”
“是。”姿兰闻言只能恭敬的屈膝行礼,要知道,高太夫人这已经是在替她打马虎眼了,如若一点面子都不给杜氏留,依着杜氏那不依不饶的个性,她虽不能明着顶了燕国大长公主的面子,可是,心里恐怕是连着她也都恨上了,随时都会使出些幺蛾子的手段来的。
再说了,这一个月的禁足,姿兰也并不以为意,她反而是很喜欢这样子的生活,这样,正合了她喜欢清静不愿意交缠进是是是非非的个性。
“嗯,四丫头啊,你可得要好好记住了,这一个月里面,要好好的跟着周妈妈学规矩礼仪,她可是太后她老人家身边的妈妈,你可怠慢不得的。”
杜氏听完高太夫人的处置,微不可见的撇了撇嘴,心里很是不以为然,只是,眼下她却也再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了,只能又在一旁摆足了一副了长辈的架势:“你要记着,长辈们这都是为了你好,为了我们高府的名声和脸面,可千万不能因为一颗老鼠屎而坏了一锅好好的白米粥,四丫头,二婶我说的话虽说不怎么的中听,不过,我这心是好的,是天地可鉴的,你可莫要嘴里不说,心里却不服不忿的,那可不是一个大家闺秀该有的心胸和品行,你可听明白了?”
“是。”姿兰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低低的应了一声,随即恭礼告辞,转身离去。
回到清芬阁,静女紧跟在姿兰的身后走进了正房,轻声告诉了她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燕国大长公主和姿柔,竟在今日的午后,坐马车出发去兰芽寺为太后祈福,之所以午后出发,那是为了赶上明日的头香,同去的是达义,姿英和姿芳,阖府的人都要去府门前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