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青布帷幔的小巧暖轿里面,姿兰背靠在软绵绵的锦缎面椅背上,任由小暖轿一路轻轻的颠簸着,向皇宫门口走去。
刚才去凤仪宫,向李皇后辞行,李皇后拉着姿兰的手轻轻拍了几下,然后,吩咐宫门口早就等着的几个小太监进来,认了姿兰的面,叮嘱他们等一下莫要认错了人。
有关方才颜公公和福喜小太监过去,在翠照宫门口闹腾的那么一场,因为实在是让她觉得难以启齿,便和榴衣和香圆商量好了,暂时不在李皇后的面上言及。
当然,姿兰心里也很明白,翠照宫门口,这么一大清早的,闹腾了那么一场,要想完全瞒过李皇后去,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这事情,是赵元僖宫里面的私事,姿兰本意是最好不知道的,如今赶上了,也就只能选择装一回糊涂了,就算到时候,李皇后这边确实知道了,这家丑是不可外扬的,想来她也只能就此偃旗息鼓,息事宁人的了事了,说不准,还兴许会觉得她处理得得当呢?
相反的,如若眼下这么巴巴的上赶着,把这事情当着李皇后的面,一五一十的给完全捅破了,那就定是不会有什么好果子给吃的,就和那个福喜小太监一样,方才从凤仪宫出来的时候,姿兰就得了消息,听说他一回去就被叫进了赵元僖的书房,后来,连同那个居公公一起,两个人都再也没有在众人的面前露面。
这件事情,说起来,还真是够复杂的,姿兰没有想到,让姿柔心心念念,此生非嫁不可的僖哥哥,竟然身边早就有了愿意事事都宠着的女子。
这个女子,便就是赵元僖身边的如夫人,身份只能堪比小妾的张桂露,张夫人。
而这位张夫人,便就是那一日,扮作太监,抢在赵元僖的前头,出言喝斥姿兰的那个,身着太监长袍的女子。
这位张夫人,自打她嫁给赵元僖为妾之后,就用尽了各种的手段,使出了浑身的解数,不久之后就讨得了这位陈王殿下的欢心,对她可谓是宠爱有加,甚至于,已经凌驾于正妃李夫人之上了。
而这位张夫人,却并不因此而满足,当然,一般来说,这样的女子,自然是不会因此而满足的,她不仅想方设法的稳固自己在赵元僖心目中的地位,而且还不断的使用卑劣的手段,把他身边的其他女人,全都一个个的设计铲除掉。
赵元僖长得英俊帅气,而且那一举手一投足之间,总是有着一股子吸引女子的力量,所以,亲睐他的女子当然不少,他也是来者不拒,无论出生如何?是否有地位?只要是长得还可以入眼的,他全都收进自己的屋里,留在身边伺候他。
身边的女人一多,赵元僖就无暇顾及到那么多了,再说,他原本也只是一时的兴起而已。
这样,被张夫人设计除掉的那些个女子,也就不会让赵元僖感觉到不快了,因为她很聪明的,一般有身份有地位的,她都会暂时忍着,不等到真正的时机成熟,她是绝对不会出手的,而且,每次出手,她还总是不会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
如今,在赵元僖身边的女人,也就只剩下三位有些名头的夫人了——
一位就是这位最得宠的张夫人,另两位,一位便是正妃李夫人,另一位则是先于张夫人嫁给赵元僖的如夫人,乔夫人。
另一边,在太监之间,那也是有着无可调和的矛盾和纷争的。
颜公公和居公公,这两个都是最早在赵元僖身边伺候的,资格最老的老太监了。
可是,赵元僖却看中了颜公公,提拔他做了他宫里面的总管太监,这样,居公公自然就心有不满,心里面很不舒服的了。
张夫人在进宫,又如愿以偿的得到赵元僖的宠爱之后,便着手开始培植自己的亲信。
一来二去的,居公公就被张夫人给看上了,很多时候,他就在暗中为她打探消息,送信递好。
居公公的暗中帮助,使得这位张夫人可以说是日益的如鱼得水,做起事来也越来的越是顺手起来。
为了让自己更省心,不用等到被赵元僖抱上床之后,她再去处置,张夫人每日里就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一发现蛛丝马迹,她便着手行动,扮作太监,便是其中的一个法子。
自打那日在凤仪宫外面的长廊之上,见到姿兰之后,这位张夫人就一直感觉如同芒刺哽在喉中一般,整日里都有些食不甘味,枕不安寝的。
一直以来,除了在皇上和皇后的面前,赵元僖就从来没有对这位张夫人,恨声的说过一句话,可是,那日在姿兰的面前,他不仅用眼睛瞪视了她,而且还硬声的喝止了她的话头。
于是,这位张夫人就决定,一定要让这件事情不能就此发展下去,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完全扼杀在萌芽状态的摇篮之中,她再也等不及了。
于是,今日一早起来,张夫人趁着赵元僖出门去见赵光义的机会,也顾不上避嫌,急忙忙的找来了居公公,让他设法把姿兰给骗过来,然后再设局让她钻进他们设置的圈套,给她来一个证据确凿,百口莫辩,落下一个从此以后被赶出皇宫,永不被录用的下场。
可是,张夫人和居公公都没有想到,他们商议的过程,被正巧奉命前来传话的颜公公给听了一个正着,因为每次他们两个商议秘事,那都是把身边所有的人都给遣派得远远的,近处一个人都不留的。
这一下,还真就捅了大娄子了,赵元僖临出门的时候,特意吩咐颜公公,让他去给张夫人传话,等他回来之后,就带着她一同出宫去打猎,这是几日之前就答应她的事情。
颜公公在房门外听清楚了里面两个人说话的内容,心里面就是咯噔一下子,连传话都没有往里面传,就转身折回了赵元僖的书房,在那里等候他的归来,他知道这是绝对是非同小可的,他必须得马上禀报。
就算是禀报之后,赵元僖或许会大发雷霆,或者是会迁怒于他,但是,颜公公心下还是打定了主意,这是必须得马上就言明,要不然的话,很有可能会闹出大事情来的,到时候,他也一样的月兑不了干系。
其实,对于张夫人的为人品行,和她平日里所做的那些个事情,赵元僖一直都是心中有数的,只是,一方面她确实床第功夫甚为了得,还没有一个女人可以比得了她;另一方面那些女人也本就不放在他的心上,留与不留,他都是觉得本就是两可的,所以,他一直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随了她去折腾。
好在张夫人一直以来也是个知情识趣的,一直都只是小打小闹,从来都不会让他失了脸面,也不会坏他的事情,因此双方也就一直都相安无事。
可是,居公公一直都吃里爬外,这倒是赵元僖所不知道的,今日听到了这个,当然让他心里面升起了老大的不快之感。
赵元僖一直以来,最最不能容忍的事情,那就是他身边的人,对他不是一条心,而是与他有了二心,那么他是绝对不会留下这个人在身边的,居公公便是犯下了这一条最大的忌讳,而颜公公,则就是讨喜于他表现出来的这一片忠心。
于是,赵元僖便立时下令,让颜公公赶去翠照宫,把福喜给追回来,这后面的事情,就全都由他自己亲手处置。
但凡这类事情,赵元僖一直都是喜欢亲自处理的,反正他从来都不会手软。
姿兰知道,居公公和福喜的下场,那绝对是好不了的,不过,赵元僖会如何对待那位张夫人,她就不得而知了,这也不是她目前该管的事情。
颜公公掐头去尾的把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在那翠照宫的小书房里面,对姿兰讲明白之后,那冷汗,早就已经湿透了他里面的半件内衣,他刚才所说的那些话,要是传到赵元僖的耳朵里,那他的下场,是绝对不会比居公公好的。
可是,不说又不行,要是不说的话,就连外面那个福喜,他都是没有办法给带回去的,那样的话,下场也是一样的。
颜公公自踏进翠照宫宫门的那一刻起,他就给自己设下了一个赌局,他这是在赌,和自己赌,和姿兰赌,更是和运气赌。
现在终于是可以定下心来了,因为,姿兰在听了颜公公把事情说完之后,只是稍稍停顿了片刻,也没有让他等多久,就轻声慢语的说道:“颜公公,你方才所说的话,也就止于你我之间,出了这扇房门,我就不会承认,你曾经对我说过这些个话了,还有,你这就出去,把福喜小公公给叫进来,我想见见他,听一听陈王殿下,是让他过来传些什么话与我听的,你看如何?”
“老奴谨遵姿兰姑娘的吩咐,老奴这就出去叫人。”
姿兰此话一出口,颜公公原本提溜在嗓子眼门口的那一刻悬挂着的心,一下子就完全落进了肚子里,他没有想到,这一把他还真就赌对了。
姿兰正一个人在轿内默默的叹息,不想小轿却已经停了下来,随即,就传来跟轿过来的榴衣的声音,她和香圆这回只能送到皇宫门口,要是想要跟着她一块儿回高府去,那就只能等到她可以有资格向李皇后要人的时候。
“姑娘,请您下轿,二姑娘,已经在宫门口,等着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