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尘在傍晚时分,接到一封信。起初,她以为是塬信送来的,可是想想之后却是摇头——这怎么可能?于是,那股微微的惊喜和期待便是平静下去。拆开信,只看了几眼,她就变了脸色。
而看完之后,她更是将信一把火烧掉了,没让任何人看见。烧了信,她却是无法平静下来,魂不守舍的坐了许久之后才苦笑着摇头叹了一口气,道:“你叫我如何才能帮她?”
而另一边,路启一直想找个机会告诉茉香孩子已经胎死月复中的事情,可是却一直不忍心说。他甚至不敢看茉香的眼睛,总觉得心虚莫名。
茉香看着他这样,心里隐约猜到他是有事要说,可是却猜不出是什么。不过,她聪明的没问,能让路启如此迟迟不能道出的事情,必然不会是什么好事。最好,路启永远都不要说出来。
于是,一个不问,甚至刻意回避,而另一总觉得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说出来,这件事情就这么被搁浅起来。直至临睡之前,路启还想,明天,明天一定要说。
可是第二天,路启没有机会说,一大早就被叫进了皇宫。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一个消息——他临时要去一趟边关,约莫两三月之后回来。时间很是紧急,第二天一早就走。
樊青桂听了消息,急急忙忙的就开始为路启准备出门的东西。而茉香,听见之后只是沉默片刻,便对路启笑道:“那我就先祝将军一路顺风了。”也不见不舍和留恋,颇让路启有些不是滋味。
当天晚上,路启带着茉香一路去樊青桂处吃饭,算是给他饯别。
饭菜很是丰盛,只是樊青桂的脸上却是隐隐有些发愁的味道。她看着路启,屡次欲言又止。最后,路启终于经不住,开口问她这是怎么了。
樊青桂这才开口问道:“算算时间,你也的确是该出门了。可是,怎么这次走得如此匆忙?并且两三月之后就要回来?以往不是都是初夏才能回来吗?这次是怎么了?是不是朝廷出了什么事情?”
路启眼中闪过一丝忿怒,不过掩饰得很好,他笑道:“就是去交代一下事情,朝廷怜恤我辛苦这么多年,今年特地让我休息一下。”
樊青桂不是一般女子,自然不会被轻易的糊弄过去,但是既然路启这样说了,她也不会多问,只是笑笑:“这样就好。今天咱们总算是可以一同过个年了。”那抹淡淡的愁,被掩饰得很好,几乎看不出。
而他们夫妻二人说这些话的时候,茉香只是装作没听见一般,自顾自的吃菜,自然而淡定,看不出有任何的想法。期间樊青桂看了她几眼,不过却是什么也没说。
倒是路启想了想之后,抓住茉香的手,又抓住樊青桂的手,将他们的手放在一起,看着樊青桂道:“青桂,我不在的时候,你就多照看着茉香。茉香身子不好,你多留心。我不希望等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什么令人不高兴的场面。”
樊青桂的手明显的缩紧片刻,甚至于连笑容都有些僵硬起来。她没看路启,只是盯着茉香,笑得有些阴森道:“放心相公,我会好好的照看妹妹的。”那“照看”二字,她咬得极重,茉香几乎敢认定,她口中的照看,和路启口中的照看,定然不是一个意思。
当下,她眉头一挑微微冲着樊青桂一笑,好不怯懦的回看回去:“放心,我也会好好照顾自己,不会给姐姐你添麻烦的。”
路启颇有些忧心的看了二人一眼,欲言又止。这还没走,他就已经放不下心了。他有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总觉得,他走后,一定会发生什么事情。他很想留下来,只是却无可奈何。只能在心里默默的祈祷,祈祷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
这一顿饭,吃得不算开心。一丝淡淡的别愁萦绕在空气里,让气氛显得很是压抑。加上茉香的沉默,路启的寡言少语,顿时显得格外的别扭。
当天夜里,路启没去茉香那,留在了樊青桂屋里。想来,是有什么私房话要说罢。茉香也不介怀,反而松了一口气。她不是很喜欢与路启的亲热。这般的粘腻,让她心里很不自在。
回了屋子,香尘一脸的忧心忡忡。让茉香在一旁看着,就忍不住好奇。最终,茉香忍不住开口询问了一下。
然而,香尘的答案却是让她有些哭笑不得。香尘道:等到路启一走,樊青桂必然会对付她,到时候没人撑腰,只怕斗不过樊青桂。
甚至,香尘劝茉香回许家去住一段时间。一则是躲开樊青桂,二来也是好好的回去修养一番。
茉香在听见她的劝说之后,怔忪了片刻,就轻轻摇头否决了这个绝好的提议。她不敢回去面对许景,不敢。她不仅是怕影响了许景,更是害怕自己动摇。
为了让香尘宽心,茉香笑道:“怕什么,这是我的家,樊青桂就是再厉害,她能拿我怎么样?她不敢对我如何的,毕竟路启不是不回来了,只是离开一段时间。若是这段时间她敢坐什么,那便是彻底的不想再得到路启的心了。放心,樊青桂不傻,她不会笨到拿夫妻感情冒险。”
香尘苦笑,觉得茉香有些掉以轻心,而且太过单纯了。这世上,有太多阴险的手段。女人和女人之间的战争,有时候比什么都残酷。各种各样的阴险损招,层出不穷。她在宫里看多了,知道得太多了。
可是当下,她也不好将事情说得太过太直白,只是婉转的反问了一句:“那,若是再出现这次的蛇事件呢?”
茉香沉默了,狐疑的盯着香尘看了半晌,香尘几乎以为茉香猜到了,正在考虑是否应该将这次许景的怀疑和认证说出来时,茉香却是收敛了神情,淡淡道:“我累了,早点睡吧。这些事情,何必那么担心?到时候见招拆招就是了。”
听了这话,香尘也就叹了一口气,打消了将一切和盘托出的念头,伺候茉香睡下之后,便是熄灯退了出去。
黑暗里,茉香侧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呆呆的看着窗外。
香尘的话,她听见了,也略明白了其中的意思。而她在仔细想过之后,确实发现这件事太过巧合。这个季节,蛇怎么会到处乱爬?而且,又那样巧合的刚好落在她脚边?当时她可是坐在廊下的,蛇是从哪里掉下来的?总不能是屋顶吧?所以,想来是被人扔进来的了。
而且,若是她没看错,那条蛇,是毒蛇。这个地方,鲜少有毒蛇,就算有也是微毒,远没有这种毒性强烈的。
看来,这不是偶然事件。是有人要置她于死地了。那么,是谁呢?谁和她有这么大的仇恨呢?想来,也只有樊青桂而已。
樊青桂,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要除掉她了。这次路启出门,还别说真是一个好机会。不管是对樊青桂来说,还是对她来说。
若她要报复,此时便是最好的机会。没了路启的偏袒,她更能和樊青桂斗上一斗。而同样的,没了路启的庇护,樊青桂也多了不少的优势。
放蛇吗?果真是个好办法呢。不知倘若是樊青桂面对这样的情景,又会是如何反应呢?或许,她在收到樊青桂这样一份大礼之后,也该好好的想想,该送点什么回礼好呢?礼尚往来,方才是待客之道啊。
黑暗里,茉香挑着唇,无声的笑了,笑得有些冷,有些让人不寒而栗。
第二日,天不见亮路启就已经出门。茉香并未前去送他,只是一觉睡到大天亮。香尘叫过一次,最后却是被茉香说服,没再让她起床去送路启出门。
饱饱的睡足了之后,茉香才懒洋洋的起身,吃罢早饭,便让香尘去请岳过来。
香尘去了,很快岳就过来。仍是那副冷冰冰的阴霾样子,有些傲气得让人看不惯。
茉香毫不在意岳的傲气,笑着让他坐了,然后开门见山:“在府里的日子,可还过得舒心?”
“不错。”岳的语气很淡然,甚至很自然。他就那么坐着,没有丝毫的不自在。
“打算在这里留多久?”茉香也不委婉,直接问道。她早知道,岳不会真个的留在这里一辈子。有些人,注定不平凡。
“一年的样子。”岳也很爽快的回答,丝毫没有作为被卖身为奴的自觉。
“我想,一年之内,请你做我的护院。”茉香坦然的看着岳,“毕竟是我花钱买下你,你为我做点事情也是应该的吧?当然,我买你是让你替我做木工活。如今这份差事,你若是接下,自然有另外的报酬。”
“随我开吗?”。岳笑起来,笑得有些阴冷。明明笑着,眼里却是没有半点的笑意。
“在我能办到的范围之内。”茉香也是爽快。
“好。”岳沉声应下,然后起身就走了出去。边走边道:“我的能力有限,住在院子里,才能时刻知道院子里的情况。”
“下午就搬过来。”茉香应下,然后吩咐旁边的碧荷:“你去收拾一个屋子。”
碧荷看着茉香,又看看香尘,一脸迟疑,久久不肯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