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歆听着这声音,下意识地停下动作,不敢稍动,连呼吸都尽量放长,慢慢呼出,生怕他听到一丝一毫的动静。
渐渐地,张牛吼叫的声音去了另一个方向。洛歆才深吸一口气,继续手中的动作,拨开杂草,蹲身前行。
估模着走了一刻钟,耳边除了虫子悠长的翁鸣声,便只有草丛悉悉索索的声音。
她预计张牛已经无法看到这里的动静后,才慢慢站起身来,小心地透过草尖往四周打量。
齐人高的草随着风吹而轻轻摇曳,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动静。
洛歆观察完,心中大石骤然放下,再不是小心翼翼往前挪动,而是迈开步子,飞快的拨草前跑。
杂草“唰唰”地打在她身上,不重却有些痛。
她在草丛里拼命往前跑,不辨方向,却有回头不时张望。
大约又行了半刻钟,洛歆见后面一直无人追来,这才稍稍放下心,而前面草丛似乎也到了尽头。
靠近草丛边缘,她再次放缓了脚步蹲来,慢慢拨开草往外看去,透过缝隙,可瞧见树丛外是一片林木苍翠的深林,隐隐光斑散落在深林里,显得错乱而斑驳。
洛歆见四下无人,便正欲钻出草丛,却在迈出脚步的一瞬猛然收了回来,身子也蓦然一矮。
张牛竟然在草丛外,他一脸黑气,刀疤脸看起来非常愤怒,边走边骂,眼睛还飞快四下搜寻。
洛歆矮着身子,大气不敢出一口,这时候她已经到了草丛的最边缘,想后退,但草丛一动,必然会被张牛察觉到,可是不动,这稀薄的杂草也不能完全挡住她的身形。只要张牛细细地看,早晚也会发现她。
怎么办?怎么办?
洛歆焦急咬紧了唇,脑中快速思索着的办法,可是越思索,脑中越是一片空白!
张牛离她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近,洛歆下意识地往后缩,撑在地上的手掌也慢慢回移,却被什么东西咯了一下。
低头一看,是错落的几块石子,看到石子,再看离他不足二十米的张牛,心里突然闪过一个主意,她猛地抓住石子紧紧握在手心。
她目测了一下自己与树林的距离,有二十米左右,而树林里除了光秃秃的树干根本没有能遮挡的地方。
脚步声渐渐清晰起来,洛歆知道自己再不博一把,定然会再次落入他手中,那下场……她不敢想象。
早已脏污不堪的脸上唯有一双闪亮的眼睛清透干净,此时,那双眼里露出毅然的神色。
是死是活,成败就这一次!
洛歆闭了闭眼睛,深吸口气,趁张牛往树林张望时,蓦地拨开草丛,使出全身力气往张牛视线没有顾忌的另一个方向扔出了石子。
石子飞出的瞬间,洛歆也飞快地收回了自己的手。而同一时刻,四下张望的张牛也慢慢移回了视线,目光正要落到洛歆所在的位置时,只听“咚”的一声响,脚步骤然一顿,视线也倏地一转,朝发声的方向看去。
那声音恰恰是洛歆扔出的石子撞击到树干发出的声音,她也没料到石子会刚巧撞到树干,这一声响动,比预计效果更好。
她屏住了呼吸,透过草丛观察着张牛。
他听到声音,先是愣了愣,随后视线飞快地在发声的那一片树林里转了一圈,却没有立即拔腿追上,而是放轻了脚步,慢慢朝树林靠近。
这么近的距离,张牛不信她能逃出自己的手掌心。
却在他没注意到的身后,洛歆一点一点的往回缩。
刚刚在打量四周环境的时候,她便注意到了左边山涧有一条倾泻的瀑布,瀑布与她的位置尚有些距离,是以那哗哗的水声落在耳里不仔细辨别便无法听清。
她退回了草丛深处一些,便按着刚刚记忆中的方向,朝瀑布缓缓靠近。
经过这一番观察逃跑,她已经知道这是一个荒无人烟的荒山,若她不辨方向地逃,兴许还没逃出这里,就已饿死在途中。
幸而她看到了瀑布,原本那一丝丝的希望便燃烧起来,变成了一股股源源不断的生机。
只要靠近了瀑布,她相信,她一定能逃出去。
“哗哗”的水声越来越响,瀑布溅落的水花在周围形成一片水雾,在靠近的时候,洛歆的衣衫已经渐渐湿润。
洛歆小心地看了周围,见四下无人,才出了草丛。
此时她不担心张牛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因为刚刚那声音已经把他引出了另一个方向,就算反应过来受了骗,也不可能这么快找准她逃跑的方向。
出得草丛,洛歆便沿着河岸往前走。
身后“哗哗”的水声越来越小,而溪水每流过一处洼地,便会发出潺潺的声音。
洛歆持续跑了一刻钟,喉咙便如燃烧着一团火焰,手脚也变得机械起来。
也许是消耗了太多的体力,此时她只觉得头昏脚软,但想着身后有人在追,便又持续地迈动着脚步。
不知道跑了多久,洛歆实在受不住了,她双手撑在树干上,喉咙像被人用烧红的火钳压住,进气少,出气多,还火辣难忍。
手一碰到树干,便软了下去,脚也跟着一起滑在地上。
汗水粘粘腻腻的贴着她,她休息了良久,眼睛撑开一丝缝儿,白花花的日头晃得她又闭上了眼,如此几次后,她的呼吸渐渐平顺下来,力气也渐渐恢复。
她不敢多做停留,这里没有丝毫遮蔽的地方,若是张牛追了来,她只能束手就擒。
刚缓过气儿来,又继续前行,可这次她没有再跑,只是走得快一些。
原本是山明水秀,林木苍翠的美景,耳边还有潺潺溪水与鸟鸣相和,这样的情境,若是心无旁骛,闲步漫游,该是多么的惬意,可洛歆却全然无此心情,她污黑的脸上神情焦灼,时而回顾,对周围景致视而不见。
屋漏偏逢连夜雨,原本晴好的天空突然被一团乌云遮盖,紧接着,天便被涂染上了一层墨色,树林里骤然挂起一道道飒飒细风,卷着掉落的树叶四下飞舞,那细风渐变猛烈,洛歆破损的衣衫也被风吹得高高扬起,凌乱的发丝在空中胡乱交缠,洛歆一手抱臂,一手理着被风吹散的发。
突然“轰隆”一声响,豆子般大小的雨点从空中散落下来,这一番变化不过片刻功夫,她的衣衫头发便被淋得透湿。
洛歆沿着溪流看去,前方的路还没有尽头,若她顶着雨继续赶路而生病了,她要怎么回去?
可若是不冒雨前行,让张牛等人追上,又怎么办?
一时踌躇之后,洛歆便决定先找个避雨的地方,让阵雨缓一缓,再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