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洛歆回到自己的行宫,没多久钟离就出现了,避暑山庄不必皇宫森严,是以钟离的胆子也比往日大了几分,直接从大门口走进来的。
洛歆正在喝茶,看到他,呛得连连咳嗽,赶紧起身关了门,钟离见她紧张的模样,笑嘻嘻地不说话。
“你就不怕被人看见?”洛歆怒瞪了他一眼,说道。
钟离自顾自地坐在桌边的凳子上,看着她道:“这又不是皇宫,守卫一夜才巡一次,不用担心”
“那也得小心些”不得不说,这皇宫给她留下的心理阴影还蛮重的,嘟哝了一句后,她立即说道:“怎么样了?陛下什么时候才去狩猎?”
钟离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咕咕”地灌下,从杯沿洒落的水顺着他嘴角滑下,他则伸手随意一抹,洛歆这才发现,钟离满头大汗,转身从椅子上拿了把扇子替他扇起风来。
钟离喝完水,正要答话,感觉一道凉风吹来,燥热瞬间消散,凉爽而舒适,他放下杯子,看着洛歆盈盈的水眸,眼中微光闪烁,神色也有些奇怪,可洛歆没发觉什么不同,只望着他,用眼神催促他喝完快点说。
钟离自然明白,当下垂下眼帘,嘴角微微一扯,再抬头时,便又是往常一样那个俊朗阳光的帅小伙,他伸出三个指头在洛歆面前晃了晃,“再等三日,便是陛下狩猎的日子。”
“真的?”那一瞬,喜色遍布洛歆的脸,白皙的脸颊上极为激动而显得红彤彤的,两颗宝石般的眼睛熠熠生辉,她没有注意到钟离看着她的时候,眼中渐渐浮出的温柔。
她听后,便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这样说来还有三日便能逃离这吃人的皇宫了,然后就天大地大仍我游了
正高兴间,却想到离开这里,那么便意味着再也无法看楚昀,那晚他赖皮地待在永庆宫,微凉的体温,清新的气息仿佛还萦绕在鼻尖,而在她差点被毒害的时候,他眼中那一瞬的担忧后怕也让她心中暖暖的,这些不经意间的温柔在这一瞬突然袭上心头。可她知道他再不会出现在她的生活中,她宁静的心湖再不会因为他而泛起波澜。
可尽管如此想,心底还是慢慢浮上一股怪异的感觉,且越来越浓厚,竟渐渐吞噬起那满溢的喜悦来,眼看喜悦就要被吞噬干净,洛歆猛地甩了甩头,把这些情绪扔掉,不论怎么说,她都是要离开这里的。
钟离一直在静静地看着她,见她满布喜色的脸渐渐垮了下来,当下担心地问道:“怎么了?”
洛歆被他一问,当下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事……”顿了顿又道:“对了,你给我说说那日的安排吧,也好提前做好部署,好顺利逃走。”
钟离没觉有他,点了点头,就徐徐道来,“三日后,陛下会带领百余人的护队狩猎,随行的妃嫔只有五人,所以这几日,你要好好争取。”
洛歆点了点头,她必定要好好争取的,这兴许是她唯一的一次机会了
钟离见她点头,又道:“辰时从避暑山庄后门出发,申时往回走,路线我已经探查过了,其间会经过一片有薄雾的树林,那里没有猛兽出入,而且比较容易隐蔽,到时候你便想法从那里月兑身,一直往北走约一天路程,会看到一个小镇,附近有打渔的渔民,你可以雇他们的船坐到对岸,到时我会在北边的一个小镇等你,我们雇辆马车再往北走十日,便能出了西楚的边境。”
“你要跟我一起走?”
钟离点了点头,又说道:“但是这两**得单独行动,我必须回行宫后,找个由头金蝉月兑壳,否则让人知道你和我一起走了,不管逃到什么地方也不能安宁。”
洛歆点了点头,钟离说得不错,这个时代,女子名声最是看重,楚昀也许可以容忍她的离开,但绝不能容忍她和人私奔,那是面子问题
两人就着逃跑路线和其他细节安排又做了一番商讨,最后敲定下来,洛歆心头的一块大石也渐渐落了下来,可有时候还是抑制不住那种怪异的感觉侵蚀她的心脏。
两人说完,天色已经不早,钟离正要起身离开,又有脚步声朝房中走来,一听,洛歆便知道是惠荷,这些天来,惠荷时不时地就要来她房间外转两圈,好似察觉到什么一般。
洛歆虽然反感被人监视的感觉,但此时此地,她只能忍受
当下对着钟离打了个手势,钟离点了点头,便翻身上了屋梁。
洛歆抬首看了看,由于天色发昏,钟离又是黑衣,乍一看还真不看不出梁上有人。
惠荷端着水果敲了敲门后,便迫不及待地走了进来,尽管她做得不是很明显,洛歆还是发现她眼珠飞快地在房中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便又很快收回了视线。
她这一番表情落入洛歆眼中,洛歆好似未见,只端着茶慢慢地啜饮,惠荷放下水果,对洛歆福了一福,“娘娘,这是福公公派人送来的水果。”
洛歆的视线落到瓷盘中,红艳艳的草莓和樱桃,让人颇有食欲,可她刚刚才差点被人毒死,现在吃什么都小心翼翼的,几遍银探子探不出几种毒来,她也要每次试过了才能稍稍放心。
搁下手中茶杯,洛歆朝她微微一笑,“这个天真热,你也坐下吃点吧,降降暑。”
“奴婢不敢……”惠荷弓着身回了声,从始至终,惠荷表现得都没有什么存在感,既不太显眼,也不会被无视,这样的奸细应该做得算是比较成功了吧,若不是之前不小心看到了她与人秘密来往,而怀疑试探得出结论,到今日,她估计也不会怀疑到她身上去。
既然她不敢,洛歆也不会强迫她,微微一笑后,便又说道:“小桃今日去哪儿了,怎么没见着人?”
惠荷这才抬首看向洛歆,“回娘娘话,小桃今日中了暑,早早歇下了。”
洛歆脸色微微一动,“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说罢就站起身来,“那我去看看她。”
说话间便朝屋外走去,待走出门口,见惠荷还站在原地,四下张望,嘴角微微一扯,冷笑浮上脸颊。
她继续转身往外走,却扬声说道:“惠荷,你也跟我一起去看看小桃吧。”
房中立即传来一声“嗯”接着便是惠荷快步走出的声音,洛歆没有回头,自顾自往前走,惠荷没多久就追上她的脚步,老老实实地跟在身后。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柳玥的行宫中,楚昕儿和柳玥相对而坐,一人执白子,一人执黑子,下着围棋。
楚昕儿刚落下一颗字,便拍着手“哈哈”一声笑:“柳姐姐,我又赢了”
柳玥脸上浮上一抹淡淡的笑意,可那笑容没没入眼底,她搁下棋子,轻轻道:“是啊,昕儿又赢了,姐姐真是越来越笨了。”
“姐姐才不笨,姐姐是不高兴了”楚昕儿嘟了嘟嘴,目光澄澈地看着柳玥。
就在两人说话间,公公高声唱喏的声音响起,“陛下驾到。”
听到这个声音,柳玥脸上明显一喜,楚昕儿更是一下从座位上蹦起来,几步一跳地朝行宫外跑去。
刚跑到门口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接着楚昀的声音响起,“昕儿”他声音带着淡淡的薄怒却含着更多的宠溺。
柳玥柔柔一笑,半蹲着身子给楚昀行了一礼,“陛下。”她原本以为陛下是相信了流言生气了,没想到他这么快便过来了,想来他还是相信她的,只要相信她,那什么都不重要了。
“免礼……”他的声音听不出来喜怒,可他却没像往常一样走到她身边,温柔地扶起她。掩住眼底那一抹怅然,她脸上依旧挂着温柔的笑容,缓缓抬起头来,“陛下吃够晚膳没有?”
楚昀的视线还停留在他怀中的楚昕儿身上,听到她的问话,头也未抬一下,“用过了。”
柳玥在他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从他的一言一行便能知晓他的心思,听到他如此冷冰冰的回答,心也骤然间掉到了冰窟窿里,他终于是相信了那些流言,而不再相信她了
是啊她凭什么去跟那人争,她知道自己永远也争不过
尽管心中酸涩苦楚,可她却仍要强作欢笑。
就在这时,楚昀怀里的楚昕儿突然仰起头来看着楚昀道:“楚哥哥,你在生柳姐姐的气么?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楚昀抬头看了柳玥一眼,见她眉眼依旧低柔,缓缓转过头来,模了模楚昕儿的脑袋,却不答她刚日的话,反说道:“昕儿刚刚在玩什么?”
楚昕儿是小孩儿心性,见楚昀问及她的事情,当下一欢喜,什么都忘了,只笑嘻嘻地道:“在和柳姐姐下棋呢,楚哥哥也陪昕儿下棋好不好?”楚昕儿声音软软糯糯,带着少女特有的甜腻,却不显得做作,反倒非常好听。
楚昀微微一笑,“待会儿朕再跟昕儿下棋,现在先让小福子带你去看朕养的老虎好不好?”
楚昀的声线很温和,笑容也很和煦,楚昕儿当下连连点头,“好,不过楚哥哥答应了昕儿,一定要陪昕儿下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