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是很容易就在中迷失了自己,忘了自己是什么人,忘了自己做的事究竟是该还是不该,也忘了去看前方的路上有几多危险……
,根本就是一杯让人无法抵拒的鸠酒,哪怕是明知剧毒,却仍情不自禁。
可是,这世上总还是有些人哪怕沉沦于之中却仍能够保持一定的清醒。
在景龙年间,那场的欢宴中,唯一尚保持三分清醒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上官婉儿。同韦后不同,上官婉儿自幼长于宫廷,从小耳濡目染的就是那些勾心斗角、权利争斗。
在她情窦初开时,就已经站在武则天身后帮助她处理政务,甚至亲自为当时的武后撰写了废除太子贤的诏书。对于她来说,在侍奉过这世上曾经最尊贵、最有权利、最有智慧的女人之后,这世上的女人都不再在她眼中。曾见过和氏璧,现在再美的玉在她眼中也不过顽石一般。
面对野心勃勃的韦后与滔天的安乐,她的评价是:有武皇一样的野心与狠辣,却没有驾驭庞大帝国的能力。韦氏还好,有心机,也够隐忍。可是安乐,根本就是个被宠坏的孩子。沉溺于她‘大唐第一美人’的美誉,搁于享乐,根本就不能成大事。
就因为看得清楚,所以格外的清醒。哪怕欢歌酣舞,推杯错盏中,高倨座上,品评下面诗臣新作时,她也压不下那渐渐升起的惶惑之情。
总有一种感觉,这样的享乐若一直继续下去,怕是不能长久。她心中隐秘的那一丝野望更是不可能实现。
于是,因着这份清醒,在对韦氏的逢迎讨好背后,她渐渐起了一丝别的心思。只是,这样的心思,唯一的诉说对象似乎只有那个曾经与她极亲密,近两年却渐行渐远的女子。
对太平,上官婉儿也是很了解的。那个曾经被父母宠坏的公主,在经历了生命中的痛苦后仿佛破茧的蝴蝶,周身都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太平,是武皇所有的子女中最象她的一个。虽然在武皇在世时并不曾刻意让太平走出幕后站在朝堂之上。可上官婉儿很清楚太平有什么样的本事。如果说,大唐还有人能象武皇一样做女皇帝,那太平绝对是距离那张宝座最接近的人。
虽然这两年太平看似沉迷于享乐,从不曾表露过一丝政治野心,可上官婉儿仍坚信在暗地里那位公主一定不是表面上这样的淡然无求。或许,将来仍是对手,可是在目前来讲,她们其实是有共同的敌人的——除掉韦氏,对她们都很有好处
在心中打定了主意,却不好冒然登门。上官婉儿思前想后,才终于决定让一个并不起眼的人来做这个搭桥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正与她如胶似漆的新情人崔湜。
这崔湜,乃是定州人。少年多才,相貌不俗。如今才不过三十五六,就已官至三品,可算是春风得意之时。上官婉儿素爱他的诗才与那份善解人意。尤其是崔湜性子温柔,甚至连自家三个年少秀美的弟兄也举荐与上官婉儿,同宴同出同欢喜。
虽然没有明说,可上官婉儿知道这崔湜与太平之间也是有那么点露水情缘的。如今,选择崔湜这个她与太平共同的情人来做个这个搭桥人,却是最合适不过了。
也正如她所料,在她透过崔湜传过话后的第四日,就接到了太平的请柬,却是邀她于两日后赴太平公主山庄饮酒。
太平公主山庄,就建在乐游原上。延绵数十里,奢华无比。这时,正是景龙二年的春日,蔷薇开得正艳,红的、粉的、白的,一簇簇,一片片,艳光四射,香飘数里……
“阿母最爱的就是这些蔷薇,尤其是野蔷薇……她总说,比起牡丹的富贵来,她更爱这蔷薇的坚韧。哪怕是再贫嵴的土地,这些蔷薇也能活得很好,开得很艳……”
说这句的时候,太平正望着窗外那一片如火海一般绚丽的蔷薇。而在她们身后的殿中,丝竹喧嚣里夹杂着男女欢好呷戏的申吟喘息。如果有人正在监视着这片宅院,那么传出去的消息大概就是太平与上官妱容揩崔氏四兄弟于殿中厮混,也不知是不是几人同足而抵,嬉春无度之类的话了。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安排实在是有趣,太平看着上官婉儿,掩面笑道:“便宜春儿她们了……怎么?上官姐姐不会嫉妒吧?”
上官婉儿一笑,毫不在意地轻笑:“公主尚不曾妒嫉,婉儿又怎么会嫉妒呢?”转目望着窗外那一片蔷薇,她感叹道:“我常常想,如果换了是另外一个人,又或者大家不是那么坚韧刚强的一个人,或许,这整个世界都根本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太平公主一笑,知道她所说的大家只有一个人,却绝不是现在的皇帝她的那个三哥。望着上官婉儿,她忽然低声笑道:“其实有一个问题我想问了很久的……上官,你究竟有没有恨过我阿母?”
上官婉儿沉默,似是在缅怀又是在感慨:“或许……呵,公主,您呢?是不是曾经恨过大家呢?分不清呢是爱是恨……可是,我一辈子最美好的时光都是在大家身边度过的呢”
太平垂下头去,嘴角的笑容流露出三分怅然之意。是啊,是爱是恨,从来都分不清楚。不管怎样,她的一生都与那个生了她的女人是纠缠不清的。也正是因为阿母,她与上官婉儿之间也有着扯不断的牵连。
“你想让我帮你对付韦氏?”没有再拐弯抹角,太平直接问了出来。又问:“为什么?你以为除了韦氏你就可以成为下一任皇后?”
上官婉儿不答反笑:“公主您说呢?”或许未必会是皇后,可如果韦后死了,那她就是宫中品级最高的嫔妃,整个大明宫内苑都将掌控在她手中。
“殿下,韦氏想的是什么您很清楚。她现在走的路子和大家当年又有什么区别?”沉声说着,她紧盯着太平的眼睛,说道:“你我都很清楚韦氏的野心。可是,她没有大家的雄才伟略,照这样下去,大唐将会是个什么局面将无法预料……令月,不是我危言耸听,也是我清高,可是,身为大家的爱女,您忍心看着大家与先帝的苦心经营都化作一滩春水吗?”。
没有说话,太平默默望着上官婉儿,只是微笑。上官婉儿定定看了她很久,抿了抿唇,又道:“与其看韦后祸乱大唐,上官宁愿奉殿下为主,重现大家的荣光。”
太平目光一闪,忽地就笑了起来:“婉儿姐姐太看得起我了说得好象我是什么阴谋家了似的……好姐姐,你莫要再吓我,说什么奉我为主,让人听到了岂不笑话……”
垂下眼帘,她静默片刻后才道:“也罢,韦氏与安乐近年来确实也是闹得不象话,我便助姐姐一臂之力。只是……”挑眉一笑,她道:“若要成事,不可少了一人……”话说到一半,她转目看向上官婉儿,但笑不语。
目光一对,上官婉儿也笑了起来,竖起手来笑道:“不如殿下与我一同说出那人来,且看你我姐妹是不是心有灵犀吧?”
太平一笑,果然与她同时说出一个名字来:
“李隆基……”
“临淄王……”
虽然说的不同,却果然是同一个人。两人对视一笑,颇有惺惺相惜之意。虽然相王近年来太过低调,可一旦把他最心爱的儿子也拉进这场权利争斗中,那相王就是再想回避也避无可避了。
“若是由我从中说服圣人,下诏令临淄王返京,倒也不是难事。可是要如何让临淄王配合我们的计划,那就还要公主想办法了。”
太平微微一笑:“此事不难,三郎与我这个姑母也算是亲近,我的话他是肯听的。而且,除了我,还有一人的话,他一定会信服的。”
上官婉儿目光一闪,笑问:“可是那崇昌县主?他们兄妹情深,长安城都是知道的……”顿了下,她看着太平得意的笑容,忽然掩面笑道:“我知道公主最爱那李持盈,八不得她一时做了你的儿媳,也知道她是个聪慧之人,公主也不必这样自夸了”
“怎么自夸了?我们元元哪里不好了?”太平一声低叹:“可恨我家二郎是个木头,若是我,怕不早就用强了……”说着话,她的眉毛却是微微一掀,冲着上官婉儿使了个眼色。
看得分明,上官婉儿会意,眼角瞄去,果见通往前面歌舞欢声殿中的屏风后隐隐有一抹人影。
看清那人影,她俯近身低语:“是崔家四郎……”
太平颌首,却不曾显出半分慌乱之色:“这少年郎,我倒记得从前隆基在京中时与他甚好……看来,咱们今日之语却是要提前传过去了”
上官婉儿一笑,也不说话,只挽着太平的手笑道:“既是如此,那公主也不必再去多想了。此刻*光正艳,你我岂可辜负这大好*光呢?”说罢,已拉着太平往前殿走去。
越过屏风,对着那慌张束手而立的玉面少年盈盈浅笑,她轻佻地挑了崔涤的下巴笑道:“小四,可是等得不耐了?”
太平一笑,也不理她**那尤显青涩的少年,自往纱幔中行去。
春风吹入殿中,纱幔飞扬中,*光乍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