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她的轻颤,薛崇简大起怜惜之意。拥着她,他只柔声低喃:“傻丫头,都说是生生世世了?我薛二郎若是负了你,定叫我……”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口便已被堵住。封住他的,不是李持盈的手,而是那双微微颤抖的唇。她有些笨拙而又热切地吻着他,仿佛是渴水的旅人突然得到了一支装满水的皮囊。她舌忝噬、吸吮、拉扯着……仿佛要把他吞下月复去的热切,让他既兴奋又惊愕。
忘了要说的话,他紧紧地拥着她,回应着她的热情。心里抹糊地想:今夜的元元真是与往日不同……或许,是她血脉中李家狂野的本性突然暴发了吧?
整整一夜,他们疯狂地拥抱,亲?吻,抚模……只想要得更多,只想更加深入,仿佛是想要把对方揉碎融入自身一般的狂野……
彼此相拥,躺在柔软的虎皮垫上,仰望星空。
薛崇简指着那漫天星子,笑道:“我听庙里的和尚作俗讲时说,那天上的星就是地上的人。元元,你说,我们是哪两颗星?”
李持盈眯着眼,望着那绚丽得让人眩目的星河,伸手指着:“表哥,你可看到那两颗星?我听人说,那两颗隔着天河相望的是牛郎织女星。他们原本是一对恩爱夫妻,可是因为王母娘娘不容他们仙凡相恋,而化作两颗星辰……只能每年的七月初七日才能在喜鹊搭起的鹊桥上相会……”
“傻丫头”亲昵地捏着她的脸颊,薛崇简嗔她:“好好的,又说这么凄惨的事什么牛郎织女,管他作甚?你和我,怎么可能象他们一样呢?”
“是啊”李持盈回眸,灿然一笑:“我们不会象他们,便是……也不会一年能才见一次……”
“算你聪明”笑着捏着她的鼻尖,薛崇简轻轻地吻上,“我们会日日相见,夜夜相守,便是天上的神仙也会羡慕嫉妒……”
“只羡鸳鸯不羡仙……太美满,会遭天妒……”
“天妒?如果王母娘娘派人来坏我们的好事,我就拿刀劈了她……”他张狂地笑着,只把她抱得更紧。却没有觉察出把头埋进他怀中的李持盈嘴角那一抹哀凄到让人心颤的微笑……
一夜缠绵,便是梦里,也是笑着。
薛崇简自梦中醒来,已是清晨。可是,怀里却已佳人无踪。他不曾睁开眼,便把手往旁边模去:“元元,我梦里犹见到你。铺天盖地的红里,你嫁与我为妻……”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猛地睁开眼,看着空荡荡的身边。皱眉。
起身,环视周遭。竟是如此安静,全无一人。
烛火早熄,幔帐外曙光初露,隐约的,有鸟鸣声婉转低回。
薛崇简翻身而起,一脚踏在滚在地上的琉璃酒杯上。酒杯滚过,碰翻同色的琉璃瓶,深红的葡萄酒溅洒一地,就连白玉莲花也染作红色……
扫过已经空无一人的幔帐,薛崇简几乎要怀疑昨夜是否只是他自己的一个*梦了?象是俗讲中的故事,深山老林中,书生一夜*宵,醒来却是孤身一人,不知昨夜与他共度*宵的究竟是人还是哪里的精怪。却又偏偏至死也难忘了那刻骨的**滋味……
好笑地摇头,他几步走至池边,拈起绕在池边白玉栏杆上的红纱,送至鼻尖,仿佛仍能嗅到她的馨香,带着淡淡的暖。
“真是,居然就这样把我一个人丢下……”他走下玉阶,自池壁上镶的铜镜里看到自己后背上留有被抓伤的血痕,不禁失笑出声。
昨夜的元元狂野不似真人,可不论是哪一个,他都那样喜欢,珍爱无比。甚至想起昨夜,她将自己这样交付于他,连心口都是发烫的……
匆匆洗漱,薛崇简自骊山汤泉宫急驶而下,一路狂奔自长安。只盼着能快一点见到元元。可是,兴冲冲而来,却居然被拦在门外,不得而入。
他不禁震惊。往日他可不经通传自由出入,可今日居然会有人拦他。
莫不是他昨夜不够温柔,惹恼了元元?
虽不明究竟,可他已先服了软。就是当着下人面前,亦是全无傲气。可无奈,到底出来见他的却仍只是秋眉。
平心静气,望定他,只说“我家贵主恕不见客,还请国公回去。”
“怎么可能?秋眉,你莫要与我说笑元元就是再生我的气,也断然不会不肯见我的。你去同她说,就说昨夜是我不好,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他陪着小心,说得恳切,便是秋眉也觉心中凄然。可虽然面色放柔,却仍是冷然拒绝:“国公请回吧,不要再浪费时间了,我家贵主不会见您的。”
因她数度拒绝,薛崇简便恼了起来。手中马鞭“唰”地一声抽出,就打在秋眉身旁的圆柱上。只离耳际两寸远,连那新油过的朱漆也打得露白。
“好个大胆奴婢我,你也敢拦?还不快去通传,慢了半步,休怪我手下无情。”
瞥他一眼,秋眉转过身,只平声吩咐:“关门,送国公。”说罢,自己已先转身进了门往后走去。
眼见那扇朱漆大门真地徐徐闭合,薛崇简大怒。直接就往门里冲去,可是却被门前侍卫躬身拦下:“国公,您莫要让卑下难做。”
认得眼前这些侍卫分明就是李隆基身边的侍从。虽然知道李隆基素来心疼这个妹子,可这样派了身边的侍从相护……
挑起眉,他大骂道:“呸,连你们主子也来与我作对吗?”。
那侍从也是为难,又不肯动粗,只能左拦右挡,就是被马鞭打在身上也不敢反抗。最后实在是被打得慌了,才压低声音道:“国公还是请回吗?小的听说贵主欲为母妃祈福,已自请出家为冠……”
他的话还未说完,薛崇简已经翻脸:“你胡说——”
一声喝完,他的脸色已变。突然弃鞭,快步窜到马前,拔出马上系的长剑,回手一剑劈出。又快又狠,几个侍卫又惊又骇,虽全力支撑,却到底是心虚的。没几下便被薛崇简逼至一边。薛崇简抬脚猛地踹开门,顺手一脚踢飞门后的门房,直接大步闯入影壁后。
大步而入,哪管出来阻拦他的是哪个。这会儿气得眼都发红,他气势十足,真似要神挡杀神,佛挡屠佛的架势。
到底不敢太过相拦。薛崇简一路杀入,竟就这样直入李持盈的院子。他还未闯入,院里已窜出一道黑影。薛崇简定睛看去,却是阿勒。油亮的脸就是在白天看也是黑得骇人。
“厮那黑贼滚一边去,要不然被我一剑斩了可莫要哭嚎……”
薛崇简骂得痛快,阿勒又气又恼,可到底于汉语上说不过薛崇简。嘴里叽噜咕噜地说了几句,才讷讷地嚷:“贵主不想见你,你快点走”
薛崇简一声冷哼,也不再逞口舌之快,直接就冲着阿勒扑了过去。想来是得了吩咐,阿勒虽然并不曾用上杀招,可却始终缠住薛崇简,让他不能太过近前,始终不能闯进院中。
薛崇简心头大恨,突然手中动作一停,竟是卖了个大破绽,也不理阿勒的攻击,直接就往院中闯去。阿勒大惊,已是来不及收手,一记重拳就狠狠打在薛崇简肩头。
肩上痛如骨裂,薛崇简却是不理,直接往院中闯去,甚至连迎面飞来一剑都恍如未曾看到,硬生生逼得朝光偏了手中短剑。虽是偏了半分,可剑芒却还是划过薛崇简面颊,阴阴寒气刺破肌肤,渗出一丝血迹。
朝光过意不去,眼中虽有歉然之意,可却仍是拦在他身前。大声喝着:“国公都说贵主不会见客了,你还是回去吧”
“不见?见不见,不是你来同我说的”他冷笑,大喝:“元元,你若是不见我,索性叫他们将我一剑刺死在这门前,倒可如愿的”
他自然是负气,可是说这样诛心的话时却也觉心痛欲裂,鼻酸得几欲落泪。说是英雄男儿,可在这一刻,却只觉自己原是脆弱似一只薄胎瓷盅,只要一用力,便会被人捏碎……
依稀,听得一声低叹。院里终于传来李持盈的声音:“表哥,你这是何苦呢?”一声低叹,哀怨似那夜琵琶声声,拨动薛崇简心中那丝悲愤。
也不去理阿勒与朝光,他大步而入。满腔怨气,已先想吼出来。可是进得院来,他一眼先看到的却是那抹立在梧桐树下的孤单身影。
一袭杏黄袍,头上松松挽就一个道髻。眼前的分明就是元元,可是这穿着道袍的元元面色平静,目如枯井为哪里还是昨夜与他缠绵,热情似火的那个女子。
他心中大骇,又是惶恐又是惊讶,以至于怕得连手都轻轻颤抖。一步步走近,他只觉得双脚重似灌铅。走至李持盈面前,他连手都在颤抖,指尖轻触,他抚摩着李持盈的面颊,柔声问道:“元元,你是恼了我吗?”。
李持盈默然半晌,这才抬头望着他:“贫道玉真,善人以后便唤我作玉真吧”
凝望着她不显半分情绪的眼眸,薛崇简无法控制自己的颤抖。喘着粗气,他突然猛地抓着她的手,大叫道:“元元你不能这样对我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