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袖添福 卷一 第一章 温暖牌野味

作者 : 灰灰记忆号

七尺土胚泥墙,三丈茅草盖顶,花果飘香的裴家后院并排垒着两间柴房,历经十几年的风风雨雨,早就已经破陋不堪。

蓝瑾儿住在靠右边较窄小的一间,此刻她正托腮歪依着灰扑扑的窗棂向外眺望,也不介意蹭的满肘满身的泥灰,一脸享受的欣赏着裴家小院里柔美静谧的夜景。

呼吸之间尽是泥土青草的芬芳,环境还是不错的,空气清新土壤肥沃。

若是没有那个满脸横肉的老太婆,每日里种种菜耕耕田,采药打猎,做个小隐之士也是优哉游哉。只是,唉,蓝瑾儿顿时黯然神伤,穿过来已有十整天,别说什么农家乐,隐者趣,就连这小院的门都未能曾迈出去一步,还搞得体无完肤,神经衰弱,怎一个惨字了得!

想到自己的境况,蓝瑾儿寒的抓心挠肺。

好好的一个都市金贵女,有才有财,有品有貌。千里迢迢飞去参加一个不愿参加又不得不参加的葬礼,因为教堂里实在太过压抑沉闷,于是乎和飞飞那丫头聊起了短信,不料忽悠的太过投入,一不留神嘻嘻哈哈乐的忘乎所以,等意识到自己笑得太过张狂,惹来了几百双愤怒鄙弃的眼睛,刚想找个地洞躲起来,结果就真的坠入了无底深渊。

睁开眼后愣了几百秒,她就很觉悟的知道自己穿越了。不过貌似穿的很惨淡。

如今的这具身子就倒在这柴房里,衣衫褴褛,遍体鳞伤,脖子上还绕了根色调不一的布片七拼八凑打成的布条子。估计是布条子不结实导致上吊自杀未遂反而落地身亡,却又阴差阳错的让她这个异空的倒霉灵魂来继承这绵绵无绝期的苦难。

十天里,蓝瑾儿顶着那个也叫蓝瑾儿的寡妇的名,充当着一个真正的奴隶的角色。她没能应承这具身体原来的记忆,想来是那个记忆太过痛苦不愿苏醒。反正她就像个陀螺一样,在那个变态婆娘的抽打下不停转动,转的好就少挨几下抽,转的不好就抽到转好为止。

杯具,残酷的杯具。

要不是穿越机会难得,又穿在一个绝世美女身上,她恨不能两头撞死在土墙之上!

蓝瑾儿挪动着硬邦邦的双腿坐回柴房里唯一的一堆稻草上,在酸疼难忍的膝盖上捶捶打打。坐累了又躺下,却难忍稻草的涩背。于是侧身,可圪圪刺手,又痒又疼,忍不住模一阵,挠一挠,便又红了一大片。

“咚咚。”

有人敲门。

“小三?”

蓝瑾儿一时未能从凄凄然里解月兑出来,手枕着头懒懒地未动,盖着几件同她身上一样陈旧的衣物充当被褥。虽是这样问,可她知道就是小三。

不是小三还有谁?没人会这个时候来找她,还如此的谨而慎之。

“我,我,大嫂,你歇了吗?我送吃的来了。”

稚女敕的声音小心翼翼而又透着点欢欣。

蓝瑾儿嘴角轻扯,是哦,还没吃晚饭,难为小三老惦记着,这个世上还是有人在意她的。

“你给我带什么了?”

蓝瑾儿顿时来了精神,心里的感伤一散而去,恢复了她的开朗活泼,趴在窗沿探出头去。

“今儿有菜。”一个八九岁光景,身着灰色交领长衫,头扎灰白方巾模样儿俊秀稚气的男孩面含羞涩,眼角带笑。

这位就是蓝瑾儿的小叔子裴小三,穿来后唯一一个喜欢和她亲近的人。经常背着他娘送点吃的救济蓝瑾儿,有时候是两个冷硬馒头,有时候是半截烤红薯或者一个煨土豆。

就着月色,蓝瑾儿一眼就瞧出了他眉宇间的兴奋,“看来,还是好吃的哦。我都闻到香味了!”

“嘿嘿。”裴小三傻乎乎地笑,难得地活泼起来,“今日大丰打了野兔,好大的两只!我偷偷求他留了半只给你,你看!”

“哦——逃学了?你娘知道就惨了!”蓝瑾儿吓唬道,不过其实她也是个贪玩的,小时候经常翘课,记得有一次她和飞飞一起去山里偷人家的柿子,爬到树顶时被人发现,还差点挨了一子猎枪弹。吓得她从三米多高的树上跳下来,在床上一躺就是半个月。

“你还是不敢上山么?”蓝瑾儿打趣他,童年的回忆令她顿觉轻松。

“这,嗯,娘说山上有老虎山猪,都会吃人的……”他有点不好意思,又道,“你快拿去吃啊!可香着呢!我们在山下烤的。”

“好。”蓝瑾儿的食欲也被勾了起来,肚子咕咕直叫。“唔,好香哦!名副其实的野味!”蓝瑾儿不客气的大口撕咬,没一点女儿家的斯文相,清晰的记得,这是穿来后第一次开荤。

“不过下次记得烤之前抹点黄酒,还有,”蓝瑾儿吃的满嘴是油,忍不住憧憬,“现在不是夏天么?你叫大丰有空打几根蛇来,剥了皮后抹上盐,黄酒,味精和花椒粉,然后再用黄泥裹好,烧点炭火煨熟,那个,那个比这还香。喂,你吃过没?”

窗外的裴小三早就吓得呆住了,“蛇?蛇?哪里有蛇?”

“傻子!”蓝瑾儿趴在窗台上大笑,其实她自己也是怕的,不过还是忍不住打趣道,“怕成这样!咬你一口怎么了?”

“不要怕,”见着小三脸色煞白,蓝瑾儿不再唬他,心知教育小孩子得慢慢来,“这里没有蛇,就是有也不要怕。男子汉要胆子大一些,那才有气概。”

“我,我,我……”裴小三又结巴起来,他何尝不想大胆一些?勇敢一些?只是从小就被娘亲关在屋里读书,看见陌生人了都要脸红,更别说蛇了。

他哆嗦着,“有蛇怎能不怕?好多蛇是有毒的,会咬死人。”

他的性子和身子骨都随他爹裴成名,长的虽然玉树临风,可是都有些女儿家的弱态。

大哥随娘亲李美玉,高大魁梧,彪悍伟岸,可惜却死的早。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却没能一刻的消受。

“呵呵。”蓝瑾儿定定的盯着他,“你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

这个,小三着实不敢,偷偷瞄了一眼蓝瑾儿又垂下了眼。

“我又不咬你,你怕什么?”

裴小三只是一味摇头。

“不看就算了。”蓝瑾儿作罢,这孩子天性聪明善良,只是太过于胆小懦弱,如此下去怕难成才。又想长嫂如母,自己得慢慢花点心思帮助他,“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这里突然来了一条蛇,你怕它,怕它它是不是就不咬你了?”

裴小三惴惴不安,低头四顾,未见蛇影才稍稍平静,“会,会咬。”

“那就是了,既然你怕它它也不放过你,那你为什么还要怕?”

裴小三思索片刻,“那,那不怕是不是就不咬了?”

蓝瑾儿被他逗乐,这小子还真是傻的可爱。

“它想咬你,该咬你,那还是会咬你的。”

裴小三不解,既然都是咬,那怕与不怕又有何分别?

“可是,如果你不怕,那你就有了面对它的勇气,就有可能想出战胜它的办法。就算最终你还是没战胜它,还是被它咬死了,那总比吓死来得痛快些。你也不多损失一些其他的,我说的有没有道理?”蓝瑾儿嬉笑着看着他,“你饱读诗书,会明白的。”

裴小三不吱声,歪头思索着蓝瑾儿的话。蓝瑾儿沉溺于野味佳肴,不可思议自己的食欲竟能大到如此。大半边的烤兔肉,没有三斤,也有两斤半吧?竟然被她三几下就消灭光了。

“小三,没有你我该怎么办?”蓝瑾儿饱的直打嗝,胃是畅快了,嘴上也寻思着痛快,“我不被你娘打死,也会饿死的吧?我敢说,我要死了,你娘一定不会有一丝丝的内疚和惋惜,不过,她会嫌弃的说,‘晦气!晦气!这扫把星竟然敢死在我家里!拖出去喂野猫!’”蓝瑾儿咯咯笑,“小三,你说是不是这样?”

“别,别这么说,大嫂。”裴小三窘迫难当,“我娘她,她其实也并不是特别坏。”低着的头越渐低沉,说话的声音也轻到几近无声了,“她,她这几天对你已经好一些了。”

提到他娘,也就是她婆婆,蓝瑾儿不由露出一丝苦笑来,靠着窗台站了许久,余肿未消的膝盖几近麻木,一动,刺刺的钻疼。

“谢谢你的晚餐。”不过片刻她又恢复了灿烂的笑容,她就这样,心情转换总是一瞬间的事。

“你回去吧,万一被你娘发现咱俩可都惨了。”

“嗯。”小三也觉得逗留的时间过于长了些,看看夜色,已近二更。明儿还要赶早去私塾听先生讲“诗经”,要是先生念的文能有大嫂讲的这般动听那该多好?

“你再仔细看看有没有碎屑落下?”小三人小却心思细腻,慎之又慎。

蓝瑾儿手扶着窗台俯身四下搜寻,眼手并用,看地上有没有不小心掉了的骨头肉末之类。

“还真有呃!”蓝瑾儿拾到几枚小石粒大小的骨头,一一递与小三,“丢远点。”

“知道。”小三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初来时的那种羞涩,每次都如此,待到他在大嫂面前放轻松了,放自然了,又得离去了。

“对了,爹好些了没?”

蓝瑾儿突然想到卧床养病的公公,白日里从他门前经过,听见咳嗽声又剧烈了些。

“我今儿没去瞧他,不知道好些了没,不过昨儿我听娘说,咳得血丝又多了。”小三难免悲悯,刚死了兄长,爹爹的病又一日重似一日。

“请大夫来瞧了吗?”。蓝瑾儿关心的问,毕竟是自己的公公,小三说他像他爹,那公公也该是个善良可怜之人。年纪不大,却被痨病折磨的不成人样,真是苦命。可她又不敢直接去问婆婆,就算问了,婆婆惜字如金,绝不会和她多说一句话。

“瞧了,可是有何用?药是一天一天的吃,病却一天一天的重。”小三两眼朦胧。

这孩子就是多愁善感,蓝瑾儿心生怜悯。

不过不知道平日里凶恶无情的老太婆对她久病不愈的相公会是什么态度?

“小三,你有没有给你爹拿药的方子?”蓝瑾儿觉得自己还是有义务要付出一些努力的。先不说医者救人职责所在,如果治好了,那老太婆多少总得对她好些吧?

“应该有的,大概在娘亲那里。”小三满是疑惑,“大嫂,你要药方干嘛?你会看病开方?”

“嗯,”蓝瑾儿点头,叮嘱他道,“不过你不要告诉别人了。”

“为何?”小三更是不解,“这可是门大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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