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那日蓝瑾儿被佟氏打伤后即陷入昏迷,自然不知道这位许大夫不仅救了她的命,还多管闲事地为她的遭遇愤愤不平出言诋毁过李氏。
不过,许暮对她的印象可不是一般的深刻,行医十几年,跟着师傅游历了许多地,什么样的病人没见过?这裴家的小媳妇却是最狼狈最凄惨又最漂亮的一个。
“蓝姑娘,你额头上的伤痊愈了吧?”许暮含笑轻问,夹带几分书卷气的俊朗笑容显得清爽宜人。
“额头上的伤?”
蓝瑾儿与锦袍少年异口同声的反问道,当然他们发问的原因不会是一样。蓝瑾儿惊讶的是,“他如何知晓我额头上受过伤?”
锦袍少年却错愕的差点为自己的推断大叫起来,“难道那老婆婆撞破头是假,蓝姑娘撞破头是真?”倏然紧张地盯着蓝瑾儿光洁的额头好一番搜寻,“伤口在哪?我何以看不见?”
蓝瑾儿几乎捧月复,咯咯直笑。回想之前他为那老太婆打抱不平时的慷慨激昂,和如今的这般一惊一乍,不难看出他可真是憨厚质朴的很。只是太过单纯了些,空有侠义心肠,却无江湖经验,恐怕要被人利用,搞不好还会吃些苦头。
许暮亦非忸怩做作之人,仰头长笑两声,拍着锦袍少年的圆乎乎的肩头笑道,“唐三少,蓝姑娘额头上确实有伤,不过是旧伤,而非新伤。”
“许大夫仁心仁术,多亏了许大夫开的药,我喝了没几日就康复了。”蓝瑾儿心思敏捷,猜测面前这位许大夫必是当日为自己处理伤口的那位郎中了,貌似有点真才实学,也就真心实意的夸赞了一句。
“是蓝姑娘命硬。”许暮颇有点意味深长的嬉笑道。
蓝瑾儿并不知这话原出自于李氏之口,只当是许暮拿她取笑,却也并不在意。
“你们在说什么?”锦袍少年听的不明不白,密密紧紧的两道眉毛下漆黑明澈的双眼满是狐疑,看看许暮又看看蓝瑾儿,问道,“什么旧伤?为何又说到蓝姑娘命硬了?”
“喏,这儿。”蓝瑾儿撩开垂在左脸的一缕修长刘海,露出左上额指甲盖大小的一条疤痕来,轻描淡写地笑道,“看见没,差一丁点儿就毁容了。”
锦袍少年率性单纯,想探头过去看个仔细,却被蓝瑾儿玉手轻轻一遮,转过脸去对许大夫笑道,“天色已不早,我还得去抓几副药来,就先走一步了。”
“抓药?——姑娘请慢!”锦袍少年跟上前去,张开双臂就把前路给堵住,若不是男女有别的观念根深蒂固怕早就一把将蓝瑾儿瘦弱的胳膊给拽住了,“抓药?蓝姑娘要抓药么?何不去许兄的‘济生堂’?”
他这副身躯倒真容易给人笨重的错觉,蓝瑾儿无心责怪他冒昧,反而觉得这人直率憨厚的可爱。与许暮相视一笑,才朝着挡在她面前比她高出一个头的小胖子微微颌首,“好啊,那就烦请唐公子带路了。”
锦袍少年这才舒展眉心,有点婴儿肥的两腮嵌着两个深深的酒窝,显得憨态可掬。
“蓝姑娘智慧过人,在下实在佩服的很,不知姑娘是何时看透了那老婆婆一行人的诓骗之术?”
锦袍少年总算找到机会把心里的疑问给提出来了,带着点崇拜的眼神看着笑容可掬的蓝瑾儿。
“呵呵,这地面如此平整,我和她是相对行走而相撞的,她要把前额摔个大窟窿还淌一地的血那可是高难度的杂技,她该装髋骨骨折或是尾骨碎裂还比较现实一些。”
“哦?”锦袍少年却好像似懂非懂。
不懂的就慢慢自己想吧,蓝瑾儿抿嘴轻笑,问道,“对了,还不知道公子大名呢。”
“在下唐福贵,杭州人士,在家排行老三,人称唐三爷。”唐福贵答道。
“唐福贵?”
蓝瑾儿失声笑道,半眯笑眼将唐福贵好一番打量,“你爹可真有才,一看唐公子就是大福大贵之人。”
唐福贵对蓝瑾儿的打趣非但不恼不窘,反而陪着笑,待到蓝瑾儿笑的缓过劲来,他才解释道,“家父是个大俗人,没念过几天书,自小家境贫寒,吃过不少苦头,因此十分向往大福大贵的日子,这才给我取名福贵,也是寄托了他老人家的美好希望。你还别说,自打我出生后,家境倒真一步步富足起来了。”
“那你可是小福星,幸福又快乐的小福星。”蓝瑾儿见他性格好也不介意继续打趣他,这时的心情就像回到了前世一般,无忧无虑,轻松快活。
三人说笑着从大街拐入小巷,不多时就到了“济生堂”。
看起来有点冷清,可能因这小巷子不是主街又比较偏僻的缘故。“济生堂”里的设施看起来也再简单不过,十几平方的狭长木板屋,靠右壁竖着一排药柜,药柜早年可能刷过漆水,如今却已剥落好些。屋中摆有一普通柜台,里侧放着两把木椅,外侧横置几根板凳。
许暮衣着朴素,青色的交领长衫,黑色的纳底布鞋,和这小铺子倒是十分和谐一致。
唐福贵倒不把自己当客人,看许暮背着药箱进了里屋,请了蓝瑾儿坐下后就手忙脚乱起来,又是添炭火烧水泡茶,又是趴在柜子底好一阵翻腾,乒乒乓乓几声后两手捧出一个精美的盒子,也不知装的什么值得那般欢喜,“我说就是放在这儿的嘛!蓝姑娘算是有口福了!”
说来蓝瑾儿还是第一次串门,坐在弯弯扭扭的板凳上四下张望,什么都觉得稀奇。见唐福贵忙得不亦乐乎,心底窜出一股暖暖的感动,可是,唉,她又哪里有胆在这和人喝茶聊天吃点心?
“唐公子别忙活了,我抓了药就得走。”
“蓝姑娘何以突然见外了,”唐福贵虽以为她这话多半是一般性的客套,但心里是极不希望这位又漂亮又聪明又有趣的姑娘就此离去的,一紧张,于是双手一松,揭开的礼盒盖子嘭的一声又倒了下去,“莫不是蓝姑娘嫌在下愚笨不配和姑娘做朋友亦或是嫌许兄这药摊子破陋喝杯清茶都不赏脸?”
蓝瑾儿摇头苦笑,“人在樊笼,身不由己。”心头却又泛起一丝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