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八日。
这是个按理说看着很吉利的日子,不都说逢八必发嘛。
这是个中国人一提起就很有感觉很有说法的日子。
这也是技术科一枝花林曼如二十二岁的生日。
依旧是很热很热的天气,太阳依旧勤勤恳恳一刻不拉的准时上岗,不知疲倦的攀爬在天空的最高处,一看到人间发生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就随意的咧嘴笑了笑,那火辣辣的笑意一下子就把众人体内仅存的水分给逼干了。(太阳公公,你这可是不体恤底下人的表现哦!)
到了四点钟全公司下班时,那就有好戏看了。
从办公室陆续走出了形象大变的人群,男人们一脸富足的油光笃定可以煎熟几块大排,女人们更是早已撕掉了早晨出门时的高级伪装,露出了打了对折的本来面目,细一瞧,黑脸露出来了,雀斑露出来了,那坑坑洼洼的麻点点也一颗不缺的全暴露了出来。
稍后些走出来的是忙着关灯关门检查卫生的焦小鱼,白汗衫白牛仔裤的蛮好清清爽爽,偏还沾上了一层黑黑的打印油,外貌虽然还谈不上蓬头垢面,但那样子也绝对和精致扯不上了边,和早上比起来最起码也打了个轻微的折扣。
她那张渐渐泛红的脸庞上开始清晰现出了明显的毛孔,那是从冷空调房间里走出来后极不适应的征兆,鼻尖和额头上已看得到微微的大片油光,小嘴上的淡彩口红早已不见了踪影,早上那极好闻的香水味也已散尽,只有那栗色的卷发还和当初一样精神。
不多一会儿,楼里又跟出马超和余久洋以及另外几个小青年,他们已经是这楼里的最后一拨人了。(除了那几位以厂为家,喜欢有事没事加个班的领导们)
一行人笑嘻嘻的先后走上了旁边的一辆面包车,也许是车上强冷的空调让他们高呼过瘾,在高声赞美司机的时候猛一见小鱼姐还站在外面不动弹,又都打开车窗高声朝她喊了起来。
焦小鱼见状笑着朝着他们猛摇手,见他们并不理解,只得跑了过来凑在窗边对马超说:“你们先去林曼如家吧,我不去了,我要先回去一趟,你等会儿见到了跟她说起一声,就说我直接去金海华就是了。”
其实按着焦小鱼的心思,本不愿意去参加这场年轻人聚堆的生日会,那可都是些二十刚出头的小孩,思想和自己已经有了很大的代沟,一天到晚的说着些听不懂的外星人话,思想跳跃得让你怎么也跟不上步调。
可又架不住那林曼如一天三五个电话的盛情邀请,只能勉强推掉其他已经约好的活动,答应了下来。
但对于林曼如提出的下了班就直接去她家里的邀请,焦小鱼却并不接受,想想看这一天过下来,自己是一身的臭汗一脸的油光,还全身上下都是油墨,怎么也得回去先清洁一下,不然就是别人不在意,自己一分钟也不会好过的。
再怎么也应该穿得得体些,这也是对别人的尊重。
等在金海华门口的马超脸上已经起了点焦急,看着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会儿,他心里吃不准小鱼到底还来不来,因为好几次听到她在嘀咕着不想去了。
所以当他一见到焦小鱼的俏丽身影后,先是心里一定,接着就觉得眼前一亮,一抹难掩的笑意从嘴角荡漾开来,整个人都瞬间笼罩进了柔情蜜意里。
一旁的余久洋也很快活,他在嘴快的告诉惊艳的人群:那就是我的美女师傅,我们上班天天面对面坐着,有时候也挨着坐。我说她是挺好看的,可你也不至于这幅德性吧!
那后两句话是他在教训另一个看美女看得傻眼的男人,真是丢我们男同胞的脸哦。
一条雪青色的雪纺单肩连衣裙是孔凡妮去香港旅游时买的今夏最新款,一条银色的镂空腰带更是点睛之笔,突显出焦小鱼盈盈一握的小蛮腰,脚上一双白色鱼嘴高跟鞋拉直了腿部线条,腕上带了根极细极细的碎钻白金手链,手握一只银色小坤包,一个风情万种的雅致女人就这样突然的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看到楼下的这番场景,一身红裙的林曼如站在二楼的平台上叫苦不迭,本来她就是存了点私心,想让焦小鱼下了班就直接过来,那她必定是一副惨不忍睹的狼狈像。
可以想象一脸油一身汗的焦小鱼是绝对不会好看到哪里去的,那精心打扮过的自己必定能盖过她,出尽风头,让马超可以看清楚谁是最美的女人。(其实最美的最贵的,却未必就是最好的最适合自己的,这点小姑娘还没有参透啊!)
可现在看这情形,唉,失算!
价钱不菲的一顿饭让众人都吃得满意异常,主人家的热情更让大伙儿对林曼如产生了好感,这个饭店可是本市档次最高的,今天这个十桌酒席,没个四五万块可摆不平,林曼如家里的经济实力到底怎样,可想而知。
早已过了午夜时分,林曼如依旧没有要解散小集团的意思,在湖堤游玩了一圈后又转回到了虞山脚下,热爱夜生活的年轻人按票数的多少决定着接下来的活动,好吧,少数服从多数,去钱柜唱歌。
若换在平时,这个时间段的焦小鱼早就在梦里想干嘛就干嘛了,可今天却不行,虽然她早已困倦得张不开了眼睛,却也只能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紧紧跟着,只为了林曼如的一句话---
小鱼姐,今天是我的生日哎,给点面子吧!
刚一走进那间灯光昏暗,彩球摇曳不定的包厢,焦小鱼就感觉到了莫名的不安,看看身边的余久洋,那做徒弟的明显已经喝高了,一脸的酒色,一嘴的酒气,即便是包厢里这么吵闹的音乐声,也没有击退他那顽强的睡意,歪歪倒倒的几次靠在了小鱼那没有肩带的肩膀上。
你这小子,今天给你占尽了便宜,偏偏你还不得知。
微醉的林曼如站在了大屏幕前,突然月兑掉了脚上的鞋子站到了一张矮凳子上,态度非常坚决地推开了一旁人的好意搀扶,拿着话筒唱起了一首典型的情歌---
你知道我在等你吗?
对面的马超一直是非常喜欢这首歌的,随着音乐也着迷的轻声跟唱起来,林曼如明显是在唱给对面那亲爱的马超听,而马超却是带着感情哼唱给坐在他一旁,正闭目聆听的梦中情人焦小鱼听的。
就这样深情款款一曲唱罢,音乐声早已经停止了,摇晃的林曼如却还是那样孤独地站着,毫不理会众人的连连呼唤。
半响拿着话筒轻轻喊了声小鱼姐啊,低低的声音从音箱里清晰地传出来,听着是那样的苦恼,那样的无助,那样的伤心。
焦小鱼睁眼一看,那痴情女孩早已是泪流满面,在寂静的包厢里,一个哀求的声音开始在四周回荡。
“小鱼姐,我还想问你要件生日礼物,那是独一无二的。”
“你---要什么?”
焦小鱼实在不明白她到底要什么,我能有什么独一无二的东西,我的生命?
“把小马哥还给我吧!”
朦朦胧胧的窗户纸一下子被捅开了!
一个蓝色的身影旋风般的冲了出去,是愤怒惊讶到忍无可忍的马超,又一个红色的身影火焰似的追了出去,是那爱到痴狂赤着脚的林曼如,众人见状不妙,也都跟着一路追去。
包厢内除了倒在沙发上继续睡觉的余久洋,就只留下了那目瞪口呆的焦小鱼,她站在旋转变幻的灯光下动惮不得,像极了一个午夜的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