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亢奋的会议终于结束了,参加会议的那些人们也都从哪来又回哪去,那间曾经充满浓烈烟雾的会议室里也慢慢散尽了烟雾,曲终人散后,这里重又回归到了最初的平静。
头脑混乱的焦小鱼如同着了魔,她忘记了应该要留下来收拾那满屋子的狼藉,而是随大流的也离开了这块伤心地,但却没有回去工作的念头,而是神情落寞地往大厅外走去。
虽然此刻外面的风很大,阳光也很耀眼,但她还是忽略了紫外线可能会带给她的伤害,依旧慢悠悠地在面积超大的厂区里缓缓走着。
她深深低着头,不管前面是否会存在着潜在的危险,仍旧心不在焉地看着自己的脚在一步一步的往前挪动。
她觉得很迷茫,她的心里面此刻有了无数个想不通。
她知道按照常规来说,厂里每次准备提拔一批干部时,都是需要事先进行多次考核评比的,可为什么这一次偏偏很例外呢,自己作为余久洋的师傅,却是完全的不知内情,直到宣布的这一刻才知晓答案。
而且就连分厂内部这次也没有一丁点的风声吹出来!所有的一切行为都弄得跟个保密局在行动似的,让人惊讶得无从适应。
焦小鱼不由对自己这个徒弟刮目相看起来,余小弟啊余小弟,你现在可也算是百炼成精了,就连我你也敢骗也敢瞒到底了。
我想起来了,问题出在了上个月,一定是这样的,自从上个月你被选中参加了那个假模假样的后备干部培训班后,你就快速地改变了你那善良的本性,可怜我还被你骗得团团转,把一腔柔情一股脑儿的扑在了这个没良心家伙的身上。
一身是汗的焦小鱼绕着厂区迂回了三圈,可那心底里依旧是百般的不爽,但却又无处可以去发泄,她又能朝谁去倾诉呢?
她知道这个惊人的消息一旦公布,整个办公大楼里除了那几个有职有权的领导以外,其余的人谁的心里这会儿能平静能舒服?
放眼望去,满大楼的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哪一个不比他余久洋有资格得到升职啊?(可谁让你们后背上没那根筋嘛)
惆怅满月复的焦小鱼怏怏不快的走回办公楼,穿过大厅时勉强朝陆离欢笑了笑,但拒绝了过去交流一下美容心得的好意,又转到二楼的平台上独自发起了呆,那冷若冰霜的脸庞这一刻是那么的凝重,这让经过此地的每个人的眼睛里都打上了大大的问号,这个有着甜美笑容醉人笑靥的女人今天是怎么了?
余久洋刚才被领导留下来又单独教育了一会儿,此时已经忐忑不安的回到办公室里头,见闷热的屋里空无一人,不爱活动也不爱串门的焦小鱼并不在屋内端坐着,他的心里就更是发了慌,掉了头又急匆匆一路重新寻了出来。
他终于看到焦小鱼了,那女子就这么呆呆地站在平台上,貌似专注地望着远处的虞山,一张粉脸早已经被太阳给晒得通红,却依旧没有一点要逃避的意思。
余久洋的心一下子被提到了嗓子眼,就仿佛被一只无情的手给揪了起来,他明白是自己做错事了,他的这个欺瞒显然对焦小鱼的打击很大,而且自己的确是故意隐瞒着不说的。
可小鱼姐你知道吗?我不是怀有恶意的,我实在是不敢说出来呀!
以前错过了几次提拔机会的马超这次终于也同样升了职,被任命做了技术科的总监,此时的他带着林曼如正在外地度蜜月呢,他一定也是事先就得知了自己升职的事情了,不知道他会对林曼如有所隐瞒吗?
这可真的很难说!
“小鱼(小余?),赶紧上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张正一从三楼的窗户里突然探出了大半个脑袋,他用力挥着他那粗壮的短手臂,含糊示意着楼下那其中的一个人赶紧上去。
站在平台上的这一对男女又相互间看了看,他们并不清楚厂长此刻到底是在呼唤他们中的哪一个人,所以只能仰着头继续观察,不料厂长说完一句话后,那颗巨大的头颅早已缩了进去,这下两个人的心里同时犯了难。
焦小鱼长着颗玲珑心,审视了一下现在的微妙局面后,心想你小子现在可是个大红人了,厂长当然是在喊你,我算是哪颗葱,再说了,万一叫我去了也准没什么好事,不过就是跑跑腿写写文,外带加上个泡茶陪聊的苦差事。
想到这里,焦小鱼没好气的对着余小弟眼一斜头一歪,那孩子看在眼里马上就心领神会,绝对服从的咚咚咚转身跑了上去,不过才几秒钟的时间,只见他又从上头探出了半个身子,朝着楼下大喊了起来。
“张厂不是找我,是找你呢小鱼姐。”
这一下焦小鱼的心里已经想到大概是有什么事情了,看来是厂长出面来帮余久洋办调动交接手续了,用得到这么急吗?
焦小鱼心底里的不满又在急剧的加重,自打她进入这个名气很响的单大企业后,还从未见到过这种先例,怎么能叫人心服口服?
但小细胳膊终究是拗不过大粗腿的,即便心里有再多的不满和委屈,那也得老老实实聆听领导的谆谆教诲去,谁让我暂时还想占着这小坑,还想吃这碗夹生米饭呢?
“小鱼啊,这一年来你对徒弟的帮助是有目共睹的,我看你很有这方面的才能,硬是在短短的一年多的时间里,就把缺点不少的余久洋培养成了一名有高度素养的年轻干部,我代表厂部要好好地感谢你呀!”
站在屋子中央的张正一又给坐在沙发上的焦小鱼倒了杯好茶,然后开始态度诚恳的做起了总结发言,这些话刚才他已经想了好久,就等着这一刻来朝着焦小鱼宣布。
“所以啊,我们公司这次的干部任命中,也有了你这个徒弟的名字,这不光是他个人的荣誉,也是你的荣誉啊,你也应该为他感到骄傲呢,小鱼,我说的对吗?”。
很不明白呀,这是个什么狗屁谬论,我凭什么要为他感到骄傲?就他那样,值得我为他骄傲吗?
“是啊厂长,我真的很激动,刚听到他这个任命时,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真的感到感到很意外,实在是很意外。”
焦小鱼口是心非的连声说着违心的赞美,心想你们也别这样糟践我了,我刚才已经受到了一次非常大的震撼,以至于到了这一刻我还是平静不了,你却还要再来上一次同样系数的大地震,以此来加深我对这件事情的印象。
逼迫弱势女人重温她们受到过的痛苦是残忍的,你们不知道吗?
“哦,是吧,我就知道你会很高兴的,这样子吧,下午有个新进来实习的中专生仍旧分给你做徒弟,下午就让他来和小余做个简单的交接,你可要多多关照这个孩子,他的父亲是招商局新上任的头头,来头不小哦,这是老总亲自关照下来的。”
难道又要我来带啥也不懂的毛孩子?
我快疯了,不疯说明我不正常。
再怎么我也是一个堂堂本一毕业的人,当初风风光光的以第一名被招进了这个企业,老总曾经亲自握住我的手,任市报的记者拍了无数张登在头版的照片,标题都是伯乐识英才,两代英雄惺惺相惜!
现如今仍无任何功名的我很不甘心的沉沦了,竟然沦落到了只能做个比三陪好不了多少的高级保姆,而且还是没完没了。
我就像个被戴上了眼罩的老黄牛,永远要围着那张磨台打转转,带完了大专生继续带中专生,到了最后的某一天,也许连初中没毕业的都要往我手里塞了,只因为他们都有个有钱有权的爹妈,而且这些人最终都会凭着点莫名其妙的原因成为我的上司,
老天,成人世界里是不应该有童话故事出现的,我明明已经过了轻易相信轻易感动的年龄,但看到了这一幕,我不能不归之于这是个残酷的幼稚笑话。
“张厂,我想回品质部,最好明天就去。”
焦小鱼的心里突然就冒出了一种一刻也不想呆在这个伤心地的想法,对于心灰意冷的她来说,这里已经没有了当初对她的那种吸引力,一旦看穿了、想通了,那么最向往的地方就会瞬间成为最厌恶最失望的地狱。
“好好的回那里去做个啥,一天到晚的要在外面东奔西跑,弄得黑不溜秋脏兮兮的惹人嫌,不好不好,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呆在厂办,呆在我身边,清清爽爽的办公室才是你这样的细腻美女该呆的地方。”
狡猾世故的张正一是什么人?他当然知道焦小鱼的心里堆积的诸多不满,若让他凭着良心来说上句公道话,那条件优秀的焦小鱼再怎么也该轮到出头了。
可一来她焦小鱼毕竟只是个年轻的女性,二来也没有什么过硬的后台,在讲究平衡的那张特殊的关系网前,被挤下去当铺路的基石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但张正一毕竟是焦小鱼的老上级了,在他的心底深处,始终还是有着那么的一点点良心在作祟,那源于他看到了焦小鱼带着悲愤带着失落的神情。
等到了下一年提拔干部评比时,怎么也得帮着小鱼说上几句公道话,必须要帮这个忙,他命令起自己来。
旁边的余久洋一眼不拉的死盯着始终没扫过他一眼的小鱼姐,见她收住性子平静地接受了厂长布置的新任务,本就不定的心里就愈加的烦乱开。
他不停地问自己,我下午这一离开以后,小鱼姐会很快地忘记我吗?我还将是她爱的情人吗?她会最终放弃我吗?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老天,你来帮我作证,我对小鱼是真心的,我宁可不做这个莫名其妙不咸不淡的小官,也要死守住我们之间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