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虞山北麓的虞北家园三期的工地上,一栋栋望不到头的高楼正拔地而起,因进度的不同,有些楼房已经在粉饰外墙,有些却刚浇好水泥混凝土。
整个工地上到处都是堆积如山的各类建筑材料,技术纯熟的工人们头带安全帽,脚蹬工作鞋,行色匆匆的穿梭于水泥钢筋之间,按照技术主管提出的各项要求卖力地工作着,在工作间隙又避着主管的眼睛彼此间嬉笑吵闹着,攀比着相互间工作的轻重和质量的好坏。
身着一身淡青色休闲装带着安全帽的张邝岚依旧是型男一个,即便是再简单的穿着也根本掩饰不了他本身的出色。
此时他拿着文件夹正沿着满是水泥沙石的小路一路走来,四处指点着、张望着,嘱咐陪在边上的秘书快速记下他的发现和要求,只见他的那张脸色上一会儿透着点笑容,可一转眼又被严峻和沉重所代替。
就这样远远地一路望去,他被参差不一的各路随从如众星拱月般烘托着,却没理由的愈发显得出众了起来。
一般的例行公事处理完毕后,遣散了根本叫不出名字的那一群下属,张邝岚轻声叫住了同样也正准备离身而去的财务总监阿牛,然后递给了他一张签着自己大名并印着图章的便签纸,那上面似乎写满了一连串的零,随后声音低沉的开了口。
“阿牛啊,还是照这几个老账号,每个再打十万块钱上去,你最好吃了饭马上就去办,还是照以前的老规矩,让她们收到以后马上回个信息给你。”
牛显信是个从不多话的小个子男人,天生有种沉稳踏实的性格,从上海财金学院一毕业后就进了张旷岚的公司,并且一直留在了张总的身边做事,到如今算算也已经有十年多了。
正因为牛显信在业务上兢兢业业,在行业内口碑极好,这期间有很多人通过各种关系私下和他接触,许下丰厚的条件想把他挖走,但他从来都是一笑了之,从来也没有动摇过。
在极有旧式文人风格的牛显信看来,赚钱当然是很重要的事情,但只有在一个自己喜欢和欣赏的老板手下工作,他才会感觉到工作赋予他的快乐。
而一向惜才识才的张邝岚显然也没有亏待过这个绝对的亲信,虽然只是个替大老板打工的高管,但牛显信的家底也已经是不一般的丰厚了。
那西门外尚湖旁的联体别墅可不是谁都买得起的,招商场里的黄金门面也不是谁都能拥有的。
但即使这个见多识广、家境殷实的男人此刻也有了点疑问,他托了托快要滑落到鼻尖上金丝边眼镜,朝纸条上的名字和卡号看了看,再看了看,那都是些熟得不能再熟的人,全是张总的亲密爱人嘛
“你很有疑惑是吗?不愧是我的忠心好管家,那我就有心跟你说透吧,我已经玩累了,想找个女人安定下来,所以必须和那些人做个了断,噢,阿牛,我竟然想结婚了,在我四十五岁的时候,你信吗?”。
“她们,她们会愿意接受这样的安排吗?可别又来瞎闹一气,我被她们那种泼辣劲给吓怕了,我的眼镜都给摔坏了两副,小周的眼角那里到现在还留着疤呢。”
张邝岚听到阿牛的担心,马上就笑出了声音,他心想这可真的应了那句老话了——
秀才遇到兵有礼说不清。
忠心的阿牛当然有理由替张旷岚担心,因为他的老板绝对是个值得手下为他卖命的人,虽然他某些方面的做派自己并不能完全的接受。
“阿牛啊阿牛,你瞧瞧你的这点出息,你说她们能闹出什么名堂来?不外乎就是想尽法子的要钱嘛。放心吧,这回我可都跟她们说好了,前期我已经给过她们一部分钱,今天这是最后的一笔。”
张邝岚说完又笑了笑,他想起那几个女人一看自己下定了决心,马上就摆出一副精明的讨价还价像,哪还有一点以前的温柔似水的模样。
也好,肯开价就是好事,就怕哭哭啼啼死缠着不依不饶的,看来她们平时全是嘴里说得好听,可说到底都还是为了自己的那些钱财哪,讲钱不讲情的女人,悲哀啊
其他女人张邝岚都有把握快速摆平,只有那个孔凡妮让他有点伤脑筋,他心里清楚这个女人的胃口大着呢,她一门心思的要把张氏企业变成她的囊中之物,更要把张邝岚变成她那无上限的自动取款机。
在他所有的女人当中,认识孔凡妮的时间应该是最短的,但在她身上花费的精力和财力却都是巨大的,就连这次往她卡上打的钱也是她们当中最多的。
但这个姑女乃女乃可不是盏省油的灯,估计非得闹出点事来不可,但张邝岚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再等待观望了,过了这村就没了那店,怎么也得放手搏一记,要是焦小鱼偷偷模模的一领结婚证,那就麻烦了。
一直在花丛中流连往返的张邝岚毕竟是个老江湖了,他对孔凡妮的反应预计得非常准确,当从台湾旅行回来的孔凡妮发现银行卡上的那笔钱时,立即意识到自己被迫做了可悲的弃妇。
当然了,赔偿给她的那笔钱的数目看着是不少,但和张邝岚那庞大得惊人的身家相比,那只不过只是在金牛身上拔掉的一根毫毛。
那种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的蠢事我可不会去做的,孔凡妮心里这样恨恨地想着,我得想想对策了,张邝岚,我可不是那种抹布女,那种用完就扔的悲惨命运不会出现在我的身上。
孔凡妮当然不是那种瞻前顾后的女人,一旦下定了决心,就会马上行动起来,绝不会带着问题过夜的。
于是她连一屋子的行李也顾不得打开,任凭那些放不起的热带水果依旧捂在厚实的包装盒内。
她换了身张邝岚最欣赏的桃红色洋装,又重新细致打扮了一番,然后拿着那张银行卡出了门。
半个小时以后,花枝招展的孔凡妮来到了张邝岚公司的楼底下,并且马上拨通了他的手提电话。
“既然你非要弄个明白,那我就跟你直说吧,我现在爱上一个很特别的女人,所以我必须要和你分开,但这回不止是你一个人,所有的人都一样。”
被孔凡妮硬逼出来见面的张邝岚显得很坦然,点着一支进口香烟以后,他马上就开门见山地说出了老实话,其实这也都是他的心里话。
“我不明白了,爱上女人这种事情对你来说本不是稀罕事,再说我又何曾约束过你?我不是都接受了吗?可是这回你何苦非逼我远离呢?”
本来不准备哭泣的孔凡妮终究还是抑制不住的落了泪,一幅精致描绘的妆容瞬间被全部的瓦解掉,露出了那已被细纹笼罩的憔悴面容。
看到女人的这幅模样,多情男人的心里怦的异常跳动了一下,紧接着又有一阵热潮涌向了他的大脑,是啊,眼前这个正在哭泣的女人也曾是自己爱恋不已的,但如今心里头除了对她的怜惜外,却已再无一丝一毫的眷恋感。
“妮妮,这回真的不一样啊,我爱上了一个让我有结婚念头的女人了,这是生平第一次,这点我不想欺瞒你,所以我必须要赶紧了断掉现在的荒唐场面,我从来就不是个专一的情人,但我以后想做个专一称职的丈夫。”
孔凡妮一听张邝岚竟然想做一个称职专一的丈夫,不由的狂笑了起来,笑得悲伤的眼泪四处飞溅,“你在说什么,张邝岚你竟然也想进那围城了?我没听错吧?简直可笑之极,你张邝岚怎么可能会做个专一称职的男人?难道你已经不想做你的单身贵族了?”
张邝岚被她这么一激,不由得脸色也少好看了许多,但他还是老实说出了他心里所想的话,“真的不想了,人的思想随着时间的前行是会不断改变的,现在的我只想做一个女人的老公,一个孩子的父亲,我想为他们以后的幸福生活而奋力拼搏,我想为他们遮挡人生中阴冷的风雨,我想对他们负起一辈子的责任。”
“可笑,简直就是太可笑了,在你张邝岚的人生字典里怎么可能会出现责任这两个字呢?你知道这两个字究竟该怎么写吗?你会写吗?”。
孔凡妮嘴里吐出的这番话语虽刻薄无礼,但仍旧流露着一种这么也掩饰不住的浓浓留恋,女人大多都是脆弱的感性动物,你侬我侬的爱了这么久,还以为总有一天能捂热他那颗多情不定的心,和他结为一世的恩爱夫妻,却不料就在这么短短的时间里,一下子就被告知已经成为了旧人,成为了过去式,那心中喷发出来的痛楚哪还有什么词汇可以来形容得出?
眼看着曾经似乎永远属于自己的男人变心了,而且还变得那么的干脆,变得那么的迅速,嘴巴一张一合间,就轻轻松松的就说出了这样诀别的狠话,那曾经沁人心脾的甜言蜜语,此刻仿佛都变成了一支支涂满毒药的利箭,犀利地直射进她本就千疮百孔的心坎里。
万念俱灰啊
孔凡妮空白的大脑里只出现了一句话,确切的说,那是一句歌词——
我曾那么接近幸福
你却将我冷冷放逐
我的感情从此麻木
没有结束不能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