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眼婆娑中她先看了看关心她的爸爸妈妈,又看了看心事重重的公公婆婆,最后她终于虚弱无力的说了句让他们都大感意外的话——
“那个,我看,就让他去吧”
“就让他去吧?我们没听错吧?”四个老人几乎异口同声的追问了一句。
“是的,你们没有听错,我说就让他去吧”
此话一出,惹急了屋里所有的人。
心急如焚的江英终于熬不住了,她站起来走到女儿身边首先开了口,“小鱼,你是不是疯了你,嘴里胡说些什么呢,我说你这个脑袋瓜子里头到底是怎么想的嘛,怎么可以不把婚事办好就让小余这么去云南了呢?阿晓得这样一来,你们俩的婚事就又要黄掉了,你的心里难道就不着急吗?”。
她心想自己家这个丫头实在是太糊涂、太没有用了,连当中的那点利害关系都没考虑周到呢,平常看着似乎长了张挺聪明的面孔,怎么笨得连这么点小事情也摆不平呢,唉,到了关键时候就看得出一个人的真本事了。
江英心里的那点不爽是可以理解的,想想也是啊,那混小子说风就是风说雨就是雨,这么大的事情不让别人参与,都是由着他一个人说了算,连一点的心理准备也不给别人留,看他这种一点都无所谓的态度,他那心里哪里还有我们这个丈人丈母嘛,被他悔了婚的小鱼在他的心里又算得了什么?
“妈,算了,你就别说了,他毕竟也不是去那里玩,他这样做也是为了工作。”
苦不堪言的焦小鱼心里其实很清楚,她的这些个理由根本就没有一点的分量,连她自己也知道,即便说了出来也根本没有什么说服力。
可她又必须阻止妈妈一路带着怒火地说下去,因为江英这一通厉害话太伤害到善良的公公婆婆了,他们两位老人家又没有犯任何的错误,儿子做了这么个决定,他们的心里其实比谁都难过,实在要怪也只能怪那个不懂事的余久洋。
焦小鱼心想,可我还是不忍心责怪他,即使他再怎么的无礼再怎么的自私,可我还是那么无条件地爱他,包容一切的爱着他。
果不然,焦小鱼劝慰的话音刚落下,江英带着恼火的声音马上接着就又响了起来,并且话语比刚才的还要尖锐。
“怎么了,你说他是为了工作?难道全世界就他的工作最重要吗?照你这么说,世界上别的人,包括你爸爸,那都是天天在单位里浑水混人工喽?小余他要去云南没人拦着,我们两个老人也根本就拦不住,但是用得着做得这样神神秘秘鬼鬼祟祟吗?需要弄到今天上午才不得不告诉我们吗?”。
焦小鱼无助的眼泪又不断地流淌了出来,她知道妈妈是真心在为她着急,前几天她还特意跟着小区里的几个老太太去杭州为他们烧了一次香,她想让女儿这一回事事顺利地嫁出去,然后无病无灾的渡过一生。
可她才刚一回来,满身的尘土灰烬还没来得及拍干净,热汤热水还没顾上喝上一口,就被告知了这么个情况,毛脚女婿迎面给了她一个天大的“惊喜”,她此时若还能笑得出,那才真叫奇怪呢。
听着亲家母对焦小鱼毫不客气的训斥,再看看一直默默流着眼泪的儿媳妇,余永泉在旁边尴尬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亲家母这字字句句说得都非常在理,这个气死人的儿子实在是没把我们四个老人放在心里面啊。
对于儿子的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决定,余永泉其实也并不怎么赞成,想当初他把余久洋硬塞进这个厂里,只不过就是想收住他的脚,说到底这一个月不过才三五千元的收入,连他自己一个人都不够花,怎么能指望着来养家糊口?
还好这小子傻人还真有点傻福气,硬是找了个优秀漂亮懂事的焦小鱼当老婆,眼看着就要到了娶妻生子的重要关头,偏又在这个关键时候冒出了这么一档子搅不清爽的事体来,怨不得亲家母要气成这样,这次儿子是做得过份了。
可要是阻拦着不让他去吧,好象又有点说不出口,老朋友都已经来打过招呼了,这实属非常时期啊,儿子这一去毕竟还是去做正事,年轻人有志向要上进那也是好事情。
可话又要说回来,想做一番事业也不是非要跑到外地去嘛,现在儿子不也管着一个车间嘛,若是再锻炼上几年,我再动动脑筋想想办法,让他升一升也不是没可能的,退一步说,他们厂里面也应该有点人情味,随便先找个人过去顶一下子也好啊,怎么也应该让我把儿子的婚姻大事先给办圆满了。
唉真是为难死我了
余永泉或许还能客观地想问题,可是一直把儿子视若生命的朱锦花可没这觉悟,也没有他那么多的重重顾虑,她一心只想到这个不听话的儿子要离开自己跑得远远的了,这下眼巴巴盼着望着的盛大婚礼没有了,儿媳妇肯定是一肚皮的不开心,也不会愿意马上给自己生大胖孙子抱抱了。
好嘛,自己这些天忙前忙后忙紧忙出的忙得差点忙断了腰,可所有的一切就这么突然的都打了水漂泡了汤。
想到这里她不由也落了泪,她的这幅哭相可不能算秀气,哇啦哇啦的好几里地以外都能清楚的听到,余家楼顶上娱乐得正欢的那群人也被这声音惊扰到了,他们派了个口袋里输光了钱的代表下来探听消息:余家人这是怎么了?
“小鱼乖,别哭噢,其实阿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想当年我去新疆参加那里的巡回医疗队,那还是瞒着你妈偷偷去报了名,直到医院里面光荣榜贴了出来,你妈妈在上面看到了我的名字以后才知道的,不过你妈妈就做得比你好。”
坐在一旁从未开口讲话的焦作仁这时很平和地开了口,这段没头脑的话让大家的眼光一下子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爸爸,你在说什么呀?妈妈她怎么舍得放你去呢?”
焦小鱼隐约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父亲曾经说过这段值得炫耀终身的往事,据说他当时在新疆最边远最穷苦的地区坚守了两年,无数个少数民族病人都被他給医治好了。
“是啊,那好像也是我和你妈妈快要结婚的时候,医院里开大会动员青年医生去新疆,我激动得一个晚上都没睡着,第二天就马上去报了名,后来你妈妈知道以后,心里虽然也是很不乐意的,可根本就没拦我,因为我这是在要求进步呀,她不想拖我的后腿,可又说不通她的父母,一下子人瘦了好大的一圈,可你晓得她最后怎么做的吗?”。
“不知道,我怎么知道。”焦小鱼哪有心思参加猜谜。
“她呀,瞒着我的丈母娘,偷偷向单位请了假,然后带了一大堆营养品非常坚决的就追我到新疆去了,我和你妈妈还就是在那里结的婚。喔唷,这在当地可是引起轰动的,连地委书记都赶过来参加我们在帐篷里举行的婚礼呢,没想到吧?”焦作仁感慨地对女儿说,那看着老伴的眼神也变得异常的温柔起来。
“喔唷你这个人真是没头脑得要命,怎么现在会突然提起几十年前的事情了,我当时年纪轻思想单纯,那是天真不懂事才会这么做,阿晓得我妈被我气得在床上足足躺了三个月,难道你希望小鱼也学我的样子跟到云南去吧?我可不能让小鱼吃我当时的苦,走我当时的老路。”
江英哭笑不得地阻止住老伴起了头就开始喋喋不休的话语,扭头对着还算比较冷静的余永泉问道。
“我说亲家,我们也别再这样呆坐下去了,一点实际意义也没有,你还是看看有什么办法帮两个孩子弥补一下吧,再怎么也不能委屈了我们家小鱼啊。”
“是啊,老余,我也是这个意思,再怎么也不能委屈了我的女儿,她是个好女孩子。”焦作仁很难得的提了要求。
余永泉虽然是连连点着头,但他的心里却是一片的茫然,儿子马上就要走的,还能有啥办法补救呢?
要是把婚礼马上提早吧,可是喜宴是绝对已经订不到了,总不见得就在家里喝杯茶吃块糖就打发掉了吧,再说各路客人都没法及时通知全。
思来想去的根本就没有好的办法,余永泉也只能再去和亲家母商量,他知道焦家还是这个女人说了算。
江英虽然是个强势的女人,但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听了余永泉的那一番话后,她想了想双手一摆,“算了算了,婚事还是往后押吧,慌慌张张的也办不成什么像样的婚礼来。”
于是两个一家之主又开始忙碌了——
酒席统统退掉,再挨家挨户的打招呼,端着笑脸解释个不停…
单位需要孩子去云南,我们作家长的不好拖他后腿的,不好意思哦,过一段时间再请你们来喝喜酒哦。
什么?孙子?还没有还没有,不过估计也快了,谢谢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