闾丘西厢没有笑,脸色阴冷了下来。这才是瑶瑞记忆中的他。瑶瑞以为他要发作,至少那一巴掌要打回来。可是他没有,冷冷地瞟了瑶瑞一眼:“蠢货!”他低声骂道,转身出去了。
瑶瑞像是泄了气,跌坐在地上,止不住泪流满面。她恨闾丘千,他死了,她十分痛快!可是他死了,她最爱的母亲和六弟七妹却因此遭连伤害。瑶瑞觉得自己十分无能,现在都不知道弟妹身在何处。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瑶瑞一夜未敢合眼,耳朵敏锐地细听四方动静。月色姣丽,与院中高大的椰树温润缠绵,如玉树与琼枝依倚委婉。微风断断续续,催动潮水拍打着岸石,声音低沉敦纯,像恋人的手轻轻抚过。月光透过窗帘映照在客房里,在地上形成一个昏暗的光影。
睁了一夜的眼,瑶瑞感觉眼睛干涩难忍,意识也渐渐不受自己控制了,脑袋发昏。她赶紧从床上爬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走动,让自己清醒一点。忽然远处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兵刃相接,像是一场恶战。瑶瑞侧耳细听,一阵激烈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打开房间,是二叔闾丘里的属下孙援。他待瑶瑞恭敬不已:“三小姐,船已经准备好了,岛主让属下送小姐下岛。”
瑶瑞点点头:“有劳孙先生。”
月色仍是皎洁,照得地面一片明亮。远处的打斗声越来越清晰,瑶瑞忍不住问:“孙先生,发生了什么事?”
孙援眼睛望向打斗声传来的方向,语气轻蔑:“那些江湖人闹事!真是自不量力,竟敢在岛上动手。”
瑶瑞叹了口气:“天堂有路不走,地狱无门偏行。只怕一个都逃不掉了,都是江湖男儿,十几年甚至几十年苦苦修炼,都要葬送在这海外荒岛了。真是可惜!”突然她想起了第五斜照也混在这群人里,心中一阵荒凉,从此,怕是再也见不到他了。从小,瑶瑞认识的男子,不是像大师兄大哥那般温和可亲,就是像五师兄二哥那般冷漠无情。可是第五斜照不一样。他的玩世不恭里带着俏皮与机智。
想到自己的玉佩仍在他的手里,瑶瑞皱了下眉头。虽然自己并不是很在意那块玉佩,却是从小带着,没有感情,也不忍心就这样弄丢了。
她问孙援:“这群江湖人里,有没有人昨天下岛的?”
孙援想了想:“三小姐,送客下岛之事,不是属下职责,属下不是很清楚。但是隐约听到昨日傍晚时分有人要离岛,至于走没走成,属下就不知道了。三小姐若是想知道,属下日后传信给小姐。咱们还是快点下岛吧。”
瑶瑞没有再说什么,跟着孙援上了早就停泊在岸边的小船。驾船的是一个老练的船家。小舟儿如鱼,在海面上飞快地穿梭着。月光洒在粼粼海面上,泛起一层银色波纹,起起伏伏,丛丛叠叠,甚是活跃,瑶瑞不觉看着失神。小时候,经常跟着大哥六弟七妹一起划船出海,到对岸的上曾郡去赶集。
大哥是很好的艄手,无论多大的风浪,船儿总是又平又稳!
如今这些人和事都远离了自己,儿时的光阴是心底片刻的温暖,像冬日的阳光,虽短暂,却是暖和明亮,整个生命都是暖的。
大约一个时辰,天已经微微亮了,小船儿也渐渐靠了岸。上了岸,孙援交给瑶瑞一个包袱。瑶瑞不解地接过去,孙援笑道:“这里面是一些暗器和一些药物,还有几只蛊,岛主说江湖险恶,三小姐又年幼,这些带在身上,以防不测。”
瑶瑞诧异地看着孙援。孙援微微一笑,冲瑶瑞拱手告辞:“属下已经顺利送小姐下岛了,这就告辞了。岛主等着属下回去复命呢。三小姐,保重!”
“回去告诉二叔,待我母亲要优厚!我会尽早回岛的!”瑶瑞亦拱手,慢声道。
孙援道了声是,即刻登船。瑶瑞一直站在岸边,目送着那只小船远去,渐渐成了海面上的一个小白点,渐渐消失无影踪,她才转身离去。这是她独自一个第二次离开毕方岛。五年前,她离开时的心情,与今日一般沉重。
手中的剑握紧,她一步一步走向远方。海水清新中带着微微腥味已经越来越远。
瑶瑞在上曾郡买了一匹骏马,像无头苍蝇一般上路了。她根本不知道那柄孔雀翎在何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当晚路过一座郡县,她找了家客栈歇了下来。
打开了闾丘里送给她的包袱。里面有五瓶药物,华胥散一瓶,兰珠粉一瓶,残月鸳一瓶,空想见一瓶,青奇竹一瓶;一把银针,就是薛邮亭用的那种,算是毕方岛的绝学,五针齐发,同时刺中神庭穴、天突穴、紫宫穴、中府穴、天府穴,必死无疑;三只蛊卵,互语蛊、踪迹蛊,令瑶瑞惊喜不已的,竟然有赤血蛊。
华胥散是慢性毒药,残月鸳是最毒的急性毒药,空想见可以令人失去两天之内的记忆,青奇竹是迷药,兰珠粉是最好的解毒药。瑶瑞实在想不出闾丘里为什么会一齐给她这些东西。脑子里猛然想起来,她一路上回岛,这些药薛邮亭似乎都用过。闾丘里是想暗示她什么?毕方岛暗器无数,为何偏偏又给了她薛邮亭用过的银针?
瑶瑞不禁后怕,薛邮亭到底是谁的人?她真的是来帮自己的么?
有人敲门,瑶瑞一震,赶紧把那包东西裹起来藏在被子底下,粗着声音问:“谁?”
门外的声音客气而恭敬:“客官,小的是店小二。晚饭已经好了,小的给您送到房里来?”
瑶瑞打开房门:“不用了,我这就下去。”
大堂里已经聚集一群食客,酒杯碰撞声,大声喧哗声不绝于耳,虽嘈杂,却令人安心。瑶瑞要了一张靠近里面的桌子,一壶好酒。菜没有送上来,酒却先送了上了。瑶瑞倒了一杯,酒体醇厚,色泽微黄,一看就是极品。她把酒杯送到唇边,轻轻呷了一口,细腻优雅,醇香馥郁,入口柔绵,清冽甘爽,丝丝入扣,。瑶瑞不禁眯起眼睛。
“兄台也喜欢这临江仙?”一个醇厚儒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瑶瑞猛然睁开眼。是个年轻的男子,大约二十五六岁,一袭白衣,手持玉骨扇,倒是风度翩翩。只是那双眼睛太过于精明,仿佛能看透人心一般犀利。
瑶瑞不想和陌生人打交道,只是点点点头,并没有答话。